帝京的夜晚,燈火輝煌,笙歌彌漫,歌舞生平。
福平街上的來香閣是帝京最富盛名的一家酒樓兼樂坊,這里的菜肴馳名京城,且不光酒菜一流,還有自己專門的戲曲班子和歌舞伶人。舞姬個個身材妖嬈,美艷動人,是以擊垮所有青*樓歌坊成為帝京第一閣。
每到夜幕降臨,這里便是帝京城里最奢華的地方,商賈官員,只要有錢,這里便是天堂。
這一夜,華燈初上,來香閣里已是人滿為患,一樓的高台上,已開始了歌舞的表演,六個穿著紅色金邊舞衣的女子,梳著高高的流雲髻,額頭上畫著粉色桃花瓣,姿態妖嬈地揮舞著水袖。
高台周圍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喝酒劃拳,場面喧囂熱鬧,歌舞退下,一個鵝黃色的小姑娘裊裊婷婷上場,嗓音婉轉地唱了起來,一首《醉花陰》
唱的纏*綿悱惻。
那小姑娘嗓音甚好,淺薄的衣料下襯的身段玲瓏,台下的人齊齊叫好,卻不知是為這歌聲,還是外露的春*色。
二樓靠近雕花欄桿的一側,坐著一個白衣公子,單手端著茶杯淡淡品茗,臉上靜謐俊朗,耀眼的琉璃垂晶燈,映出他賽雪的肌膚,如畫的眉目,一頭如夜色般烏黑的青絲長長流瀉身前,白玉般的面龐上,一雙清澈絕美的丹鳳眼。
周圍經過的姑娘無不停步看的一臉嬌羞,就連他周圍的空閑位置也不知何時擺了桌子,坐上了客人,一些華衣子弟卻是安靜的看著樓下表演,不時的扭頭偷瞄上幾眼。
蘇景灕神色慵懶地向台下淡淡一掃,將茶杯放下,又轉眸看向旁邊意外安靜的一群人,不巧撞上了一個偷看來不及收眼的人,那人居然面薄,刷的一下子紅了臉。
蘇景灕收回目光,她三日前來到帝京,昔日的將軍府早已被查封,僕人被全被遣散發配,家中姬妾逃的逃,抓得抓,早已沒有她的安身之處。
而她,現在也需要聯系爹爹的舊部,商量救出爹爹的辦法。
台下小姑娘唱了一段,便身姿裊裊地退了下去,接著上來了一個白衣少女,蒙著白紗,神秘美好。台上早已有人擺放了一架瑤琴,她緩步走到瑤琴前,盤膝席地而坐,開始撫琴。
「公子,紫煙姑娘來了!」來香閣掌事走過來恭敬開口,又將一壺新泡好的茶水放在桌上。
蘇景灕抬頭,「讓她過來坐吧!」
那掌事點頭退下。
其他人也都詫異,這來香閣的掌事听說清高的很,甚少露面不說,對于官家世子之流都是姿態甚高,現下居然對一個不知名的公子如此尊敬。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紫色紗衣的女子款款走過來,身量高挑,面如桃花,額頭上掛著一個璀璨明珠,襯的面容更是皎潔如月。
蘇景灕含笑看著她,示意她坐在身側。
「最近怎麼樣?」她開口詢問,這個紫煙本是她父親收養的一個養女,父親出事後,就被她安置在來香閣。
她在南城時就努力做大生意,將勢力插入到京城內部,早些年她懂事開始,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爹爹和姬墨傾的恩怨,她無法銷彌,只求將來有勢力保全他,這來香閣便是她在京城的一個據點。
紫煙坐下,看向對面安坐的公子,他整個人縴塵不染,好似皎潔如玉的明月墜*落九天,又似精雕細琢的古玉偶現俗世。
末的,紫煙勾唇譏誚一笑,「爹爹費心保護的人,現在也只是在坐在這里無能為力嗎?」再絕世的一個人,面對自己的親人被捕,不去努力營救,卻只是每日無所事事,喝酒游玩,在此欣賞歌舞。
蘇景灕淡笑不語,抬手給她倒了一杯茶水,動作優雅,讓人賞心悅目。
「怎麼,不說話?」紫煙制住她的動作,美眸犀利,「我為爹爹不值,你怎麼配得到他這般的疼愛保護!」
「現在先不談這事,听說戶部侍郎死了,被人殺死在自家的書房里!」蘇景灕看著她開口,清眸精光流淌,洞悉一切。
紫煙扯唇,「是嗎?這件事我也听說了,挺可惜的!」
蘇景灕低眸,沒有再說,這里確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喝茶吧!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戶部侍郎薛忌本和爹爹交好,卻在金殿上同姬墨傾同流合污誣陷爹爹造反,致使爹爹無翻供機會,所以這件事她幾乎可以肯定是眼前的紫煙所為,蒙爹爹救助照顧,她對爹爹是尊愛非常,容不得他人說爹爹半點壞話,對于這個薛忌的倒戈背叛,自是不會放過。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欣賞起樓下的表演。曲子已彈到高*潮,樓下的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說大將軍蘇護的審判已經下來了,你可知曉?」旁邊一桌上有人開口問道。
「怎麼不知道,這麼大的一件事,朝堂上一審判下來,我爹就回家說了。如今他被判了全家抄斬,估計明天這消息就能傳遍帝京了。蘇護這一謀反,我爹就要升任大將軍了,這事對我們家來說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另一個略魁梧的男人語氣喜悅地說道。
……
伴隨著這一桌人的話語,一字不落的傳到了兩人的耳朵里,蘇景灕暗忍住不動聲色,對面的紫煙卻是握緊了拳頭,要發作時被蘇景灕拉住手腕。
「我們走吧,有什麼事冷靜處理為好!」
紫煙抽手,然蘇景灕握著不放,紫煙還真抽月兌不了,只覺腕上似纏有千斤重量,臉上微惱,「放手,不用你管!」
其他桌的客人都看了過來,打量這對看起來很般配的男女。
紫煙雖是魯莽卻也知道人多耳雜,強忍了下來,任由蘇景灕拉著她往內閣去。
*
姬國向來溫潤多雨,上午還是明媚的天氣,到下午時,天空中一道道閃電掠過,撕開濃重的烏雲,緊接著一道驚雷炸過,淅淅瀝瀝的雨聲響了起來。
攝政王府內宮燈華然,屋宇重重,欄廊連綴,甍棟參差,雕梁畫棟,那奢華的程度,比起皇宮內苑還是奢靡幾分。
院落之內還有一處碧玉清湖,更有山石、古木、繁花,這些連同屋宇、構成了一幅景色宜人的水墨山水畫,雨幕之中這一切更顯朦朧之意。
一輛華麗車轎緩緩行使到門口停下。藍衣從馬上跳下,掀開車簾,姬墨傾從車上下來,負手凝立在門前,清俊妖魅的臉旁在宮燈的光暈里,泛起朦朦醉意,然而那雙墨紫的眸卻閃耀著灼亮的光芒。
「藍衣,傳本王命令,這幾天嚴守天牢,若是丟了犯人,本王就摘了他們的腦袋。」
「是,主子!」藍衣躬首,「主子,薛忌的事情如何處理?」
「帝京之內難免會有蘇護的舊部,你吩咐五軍都督,徹查帝京各地,給本王將他們全部搜索出來!」姬墨傾冷笑一聲,他可以肯定蘇景灕已來到了帝京,父親出事,身為子女的怎會不救,不是要逃要躲嗎,這一次定讓她主動送上門來。
姬墨傾抬眸看了看偌大府門上金碧輝煌的的牌匾,臉上浮現出冷冽冰寒,這里,阿灕,在這里我會親手為你打造一個牢籠,堅不可破的牢籠!
兩人剛進到宅里,還不等姬墨傾回房,一旁的守衛便向他匯報,說今天蘇小姐來找過。
藍衣詫異,這個所謂的冒牌「蘇景灕」,他實在想不明白主子為什麼還留她在身邊?
「回了她,本王沒空!」姬墨傾冷嗤一聲,推門進了屋。
藍衣剛轉身還未抬步,屋內又傳出主子的聲音,
「把那個女人帶過來!」
*
蘇離不確切的說阮月,自被帶回王府,這應該是她第一次進去姬墨傾的房間,與她預想的差了好多,王府的每個房間都裝點的很華麗,錦被,織錦,金邊幕簾,古玩玉器,應有盡有,可是這個房間卻是簡單的淡色,除了牆上兩幅字畫再無其他裝飾,就連帷幔也是白色的,如白霧浩蕩,輕煙簇雪,不似雲錦也不似白絹,如雲如霧般飄蕩著。而帷幔後面的人,就好似融在霧中的一道身影,影影綽綽。
「你找本王何事?」帷幕之後,姬墨傾淡淡開口,「如果是為蘇護求情的那就免了。」
阮月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听口氣也听不出個喜怒,這個男人如墨如霧,她看不清,也模不透,起先她以為是這張罕見的美貌引起了他的興趣,在將軍府時,他也來探望幾次,每次不語只是盯著她看,後來也派人送了些禮物,可是來到王府,曾有兩次他醉酒後闖到她的房間,深情的叫她︰「阿灕,阿灕……」
那雙迷人的紫眸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我來是想請王爺……解除婚約的。」阮月鼓起勇氣開口。
房間頓時陷入沉寂,站在門口的藍衣吸氣,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竟然讓王爺解除婚約!
幕簾後發出邪肆笑聲,人影晃動,姬墨傾起身走了出來。慢慢踱步到阮月跟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姬墨傾低頭俯視,眼前的女人同樣一張傾世容貌,然散發的氣質卻無那個人不同,這張臉做的再是巧奪天工,可終究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