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灕沉默。
當初他用盡手段留她,是因為她一心想著離開,如今,她已經答應留在他的身邊,為何,他就不信她呢,為何要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她呢?她說了不會離開他的。
蘇景灕有些生氣,轉頭望向窗外,一言不。馬車輕微顛簸,緩緩前行。窗外一陣風過,細碎紛繁的花瓣飄零如雨,香氣馥郁。一朵殘瓣飄落在車窗上的流蘇上,隨後又被顛簸下,碾落在塵埃里。
車廂內沉默的氣氛依然在繼續。
良久,一股迫人的壓力襲來,蘇景灕心中一滯,驀然回,入眼處,是他笑得彎彎的眼。
姬墨傾身子前傾,將她困在他的雙臂間,伸指挑起她鬢邊一縷絲,慢慢靠近她耳邊,「阿灕……」
蘇景灕見他傾身而來,生氣地向後仰,想隔開他和他的距離。眼看著她向後躲,姬墨傾便越地向前傾,就這樣一仰一傾,一直到她退無可退,後背抵在車廂壁上不能再動,他如願地將她困在了胸膛和兩只手臂之間。
蘇景灕蹙眉瞪他道︰「別靠這麼近!」
姬墨傾雙眸一彎,如淵如潭的深眸中笑意燦爛。
「你笑什麼?」蘇景灕沒好氣地問道。
「因為阿灕太可愛了!」姬墨傾附在她耳畔低低說道,清貴氣的男子氣息在她身前輾轉繚繞。
良久,他低低說道︰「對不起,我太害怕了,總是怕你突然離開,而我再也找不到你,所以一直放不開……」他雖是站在權利的頂端,可畢竟不是神,也會擔心害怕,這世上還是有他無法掌控的事情!
蘇景灕聞言心中微顫,她起身依偎在他懷里,將頭靠在他肩上,柔聲說道︰「我說過不走,就不會走,你為何不信我?」
姬墨傾的脊背僵直,某種難以言喻的光彩,在紫眸的深處閃爍著,亮得灼人。他將她順勢攬在了懷里,俯身,用唇封住了她的唇。
薄唇寸寸逼近,迫住她的氣息,霸住了她的呼吸,細細的在她唇上輾轉著,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他的清香,她的柔軟。他的舌尖如此霸道,將她攪得渾身無力,心神俱失。整個人只有沉浸在他溫柔而不失霸道的深吻里,悠悠蕩蕩。
*
或許是生活太過安逸,時間過的很快,一直到了大婚那一日,蘇景灕還有些難以置信,以為自己在做夢。
王府之內張燈結彩,香屑布地。蘇景灕住的閣樓,已不復它往日的清幽靜,一群群身著艷麗服飾的丫鬟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床榻上,放著火紅色流彩錦緞嫁衣,紅色織錦中單,紅綃披帛。燈光照耀在嫁衣上,猶如雲蒸霞蔚,灼灼爍目。這嫁衣,也不知是多少人趕制出來的。
蘇景灕端坐在銅鏡前,任人擺弄。最後,為她梳妝的宮女在她額間輕輕點了點,最後一抹胭脂點到了朱唇上。
蘇景灕透過流蘇珠串排墜望向銅鏡中的女子,只見她額間一朵三瓣金蓮襯出雪膚玉靨,滿面清絕。如同一泓秋水般清澈的眉目在淡妝素抹下,看上去竟是流光溢彩,魅惑至極。
這還是自己嗎?這分明已經不是自己。
美到了極點,麗到了極致,連她都有些不認識自己,從來不知,她也有這樣的嫵媚而又清絕的風韻。
身後的麼麼走到近前,將大紅嫁衣披到了她身上。
這一瞬間,猶若驚鴻照影,看得一眾服侍的人忍不住贊嘆。
「王妃,時辰快到了,該拜堂了!」小丫鬟輕聲吩咐道。宮女們匆忙為她換上大紅廣袖織雲霞帔,戴上華麗繁復的鳳冠,最後再細細為她整理了一遍妝容,便攙扶著她向門外而去。
蘇景灕心頭一片恍惚,任由她們攙扶著走了出去。
屋外,鼓樂喧天,熱鬧非凡。
由于出嫁地和被嫁地都在王府內,花轎從幽蘭院出一直到王府定坤殿,花轎落地,鼓樂暫停。
蘇景灕握著手中的玉如意,稍稍緊張,雖以前在南城時也成過親,不過那時沒有像現在一樣蒙著蓋頭,一切還看不見。
其後,轎簾被掀開,一雙修長的手朝著她伸了過來抓住她的手,蘇景灕站起身子出來,略一恍惚,就听得姬墨傾低低說道︰「阿灕,從此後,你就是我的妻,日後,無論生死禍福,危機險境,我都會用生命來保護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蘇景灕顫抖的握住他的手,手指相觸的那一瞬,心慌亂地跳個不停。十指交疊的那一刻,一顆心終于平定下來。
頭上鳳冠霞帔,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任由他執著她的手,沿著華麗綿延的紅毯,一步步走進了定坤殿內。
殿內兩側是人們刻意營造的安靜氣氛,然還能听見眾人興奮的呼吸聲。蘇景灕雖然心里一驚,呼吸聲?
內力還被姬墨傾封著,應該听不到這麼細微的聲音才對!難道是晚上睡覺時他又將她的功力解開了?
蘇景灕暗自運力,月復間丹田處升起一股熱氣,確實是內力被恢復了。
跟著姬墨傾走到殿中,在禮官的喝聲中,跪拜行禮。
「夫妻對拜!」
然就在禮官高聲喝起時,大殿外突然響起了刀劍交擊的聲音,已有人沖了進來。
藍衣跪在殿中,長劍之上滴落的血滴,「王爺,府中混入了刺客,帝京城中各個吏部衙府都遭到攻擊!還有……」藍衣抬頭看了一眼主子猶自鎮定的面龐,接著說道︰「鳳凰山也出事了!」
他也納悶,聖令明明還在主子這里,鳳凰山怎麼會出事?
這邊兩個黑衣人又持劍進來,門口的宮女和太監瞬間混亂一片,四處逃竄,幾乎是腳不沾地地飛奔了出去。
藍衣站起身來,揮劍過去與兩人斗在一起,不一會兒便斬殺在劍下。參加大婚的大臣還算鎮定,但也嚇得擠到一塊,無不顫抖。
今日這大婚,真是凶險啊!這樣下去恐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行禮了。
便在這騷亂之中,姬墨傾的聲音壓過了一切聲浪,悠悠傳來。
「繼續行禮!」他說,語氣低沉,沒有任何情緒,令人難辨喜怒。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都這樣了還繼續行禮!
蘇景灕要掀開蓋頭,卻被姬墨傾攔住。握住她的手腕強制有力,不容她拒絕。
禮官半晌才反應過來,尖著嗓音喊道︰「夫妻對拜!」最後拖長的尾音竟帶著不可遏制的顫意。
殿外又是人「砰然」倒地的聲音,幾個黑衣人闖了進來,將阻攔的人一掌掃在門外,上來幾個人與藍衣對峙,領頭的人冷笑一聲,抬起長劍指著姬墨傾說道︰「這個時候還忙著拜堂,不愧是姬國掌舵人,鎮定自若!」
「將王妃送回房間。」姬墨傾對著身後的的麼麼說道,鷹眸鎖著殿口的黑衣人,周身散的戾氣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蘇景灕心一顫,這個黑衣人的聲音很熟悉,正是爹爹手下大將宴平三!他們不是應該隨師兄南下了嗎?
「姬墨傾,你還想欺瞞小姐到何時?」宴平三喝了一聲,黑巾下神情憤然,怒眸如燃燒的火焰對上姬墨傾。
「大膽,竟敢直呼王爺名諱!」邊上膽小的大臣還不忘了趁此表明忠心,卻被宴平三的戾眸嚇得後退幾步。
「藍衣,本王不想再听到他們開口!」姬墨傾殘佞一笑,勾唇說道,表情陰森如惡魔。
黑衣人數不再少,牽制住了大部分的錦衣衛,然還有一隊圍了上來,藍衣握著劍,殺氣外露。
「住手!」蘇景灕突然掀起了蓋頭,明媚艷麗的容顏暴露在人前,她抬眸看向宴平三緩緩開口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藍衣,還不動手!」姬墨傾怒聲道,將蘇景灕摟在懷里制壓住,對她柔聲︰「都是一些妄圖想要謀害我的人,你先回房休息,這些事情處理完,我會過去好好陪你。」說著吻在她的耳垂上。
藍衣已和黑衣人動起手來,裝點華麗的大殿已被劍氣毀傷過半,那些還停留的大臣被驚的退到石柱後面。
「小姐,你趕緊離開這里!」宴平三一邊與藍衣顫抖,一邊對著蘇景灕喊道,「將軍已經被我們從寺里救出來了,您不用再跟他虛與委蛇下去了。」
感覺到摟自己力道加劇,蘇景灕心里疑惑,不知道為何宴平三會這麼說,爹爹不是自願要留在乾承寺出家的嗎?為何還要去救?她抬眸對上姬墨傾情緒難辨蒙了寒意的紫眸,
「對于這種破壞我們夫妻感情的人,阿灕是不是也不想放過?」姬墨傾撫上她的臉,笑得溫柔,然分明讓她從那笑容中感到噬骨的陰寒。
待蘇景灕還沒反應過來,姬墨傾已經動手,一身吉服,燦若火蓮,幾乎腳不挨地的朝著宴平三幾人而去,以他的功力,出手即死!
她頓時大驚,急忙出手阻攔,從姬墨傾的背後掃了過去,大紅色嫁衣在空中流曳而過,被耀目的日光一照,如同西天彩霞般刺人眼目,額前的碎玉更是四下跳躍著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