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塵感覺自己在一片黑暗中跋涉,她從來沒有感到如此的害怕,就是在三年前,自己擒王身受重傷,快死掉時,她也沒有這麼害怕。♀
她听不見聲音,她也看不見路,未知的恐懼包裹著她,她哭喊,那片黑暗卻沒有回應,死寂,一片死寂。
她感覺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裂開,疼痛的無法想象,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中了碎心箭,現在的自己只怕是要死掉了吧,死掉也好,死掉就不用再去思考這麼多的事,思考這些讓她煩惱的事,讓她煩惱的人,她倒在那片黑暗中,漸漸閉上眼楮。
好疼,好疼,是什麼東西在啃食她的身體,到底是誰要這麼殘忍的對待她,她只是想死一死,難道連她想死也不能嗎?
終于那疼痛慢慢消失了,她也終于松了一口氣,她也能听到外面的一些微弱的聲音,她想睜開眼楮,但那眼皮卻像是灌了鉛似的,怎麼也睜不開。她慢慢的感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夏國,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夏國的口音都帶著一點軟綿綿的調子,而在她周圍的人卻沒有,應該是她被人救了吧。呵呵,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在華詔手上搶人,還能救回中了碎心箭的自己,如果自己能醒來,一定要好好報答他吧,畢竟是他從那卑鄙的華詔手中救了自己,即使他不是夏國人,自己也應該好好報答他。
莫一塵躺在床上,她大多數都是昏迷的,昏迷的時候,腦中盡是當年和赫連啟一起的點點時光,有初見的整蠱,相處後他的呆傻,柳樹下的驚艷,去民間的快樂,溫泉的邂逅,游湖的驚險,以及後來的他的熱情,逐漸的冷淡,最後的陌生……直至父親被他無故罷官,郁郁而終,他在朝廷中表現出來的,自己從未認識的狠辣、心計……
她慢慢的也看得開了,他有他的顧慮,她也有她的守護,他們誰都沒有錯,錯的只是他們沒有在對的時間相遇。♀或許她該放手,他們本來就不合適吧,一個是君王,一個卻是女將軍,風牛馬不相及的關系。她想,她該放開了,她真的放開了嗎?
※※※
夏國。
"緋色!"赫連啟猛地睜開眼楮,額頭上已是一大片冷汗。
"啟,你終于醒了,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蜀黍坐在龍床旁,拿著毛巾給赫連啟擦了擦汗,蜀黍沖著門外扯著嗓子吼了一聲,"御醫……"
"慢著……我沒有什麼事了,不用再叫御醫,你陪我說說話吧。"赫連啟情緒還是有些不穩定。
"額,那好吧。"蜀黍看著赫連啟心煩意亂的樣子,估計自己現在要是不陪他說話,他也沒有什麼心思去應付御醫什麼的了。
"蜀黍,她不要我了,怎麼辦?我夢見她不要我了。"赫連啟一說起莫一塵,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雙手緊緊的掐著蜀黍的手臂,像個沒有依靠的孩子。
蜀黍抽痛,這赫連啟不是沒練過武麼,勁還挺大,連忙安撫道︰"是莫將軍嗎?啟,你做噩夢了吧?"
赫連啟連忙點頭,這應該算噩夢吧。
蜀黍見赫連啟開始點頭,就知道他一定又是想起莫一塵了,也不知道這兩個大老爺們鬧哪樣,相愛就相愛吧,還要這麼折磨對方,一個是君王,一個是將軍,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反對他們的,非要這麼相愛相殺,還要讓我蜀黍來給你倆善後。♀
蜀黍見今天要是不說出個一二三,估計這小王上還不知道要鬧多久呢,只好又開始他的天花亂墜的吹牛*︰"啟,這是好事啊,說明將軍和你有心有靈犀呢,既然你夢到他……額……那啥那啥的,說明他還沒死啊,所以你要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再去找他啊。"
赫連啟松開蜀黍的手臂,躺回床上,拉著被子把自己蓋好,自顧自的說︰"對,我要快快好起來,她怎麼可能會死呢?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蜀黍有些不忍心,見到赫連啟病容憔悴的這副模樣,他心里也不好受。本來赫連啟身子就弱,現在因為莫一塵的事更是心神大傷,這幾天躺在床上,不修邊幅的樣子,誰看了也不敢相信,床上這個看起來像個小老頭子的人,就是昔日夏國風華絕代的君王。
"王上……"蜀黍跪在地上。
赫連啟撇眼看了看,一般蜀黍叫自己王上時,不是做錯了什麼大事,就是在注重禮節的正式場合中,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自然不可能是第二種情況。
"說。"赫連啟聲音不大,但聲音中還是透出淡淡的君王的威嚴。
「臣想知道,為什麼王上明明知道阿宜可能是華詔的奸細,但卻沒有把臣一同治罪……而且,現在,最大的原因就是阿宜害了將軍,臣也難辭其咎!請王上責罰!」蜀黍見赫連啟醒了,干脆就問個清楚,這幾天他就想清楚了,等赫連啟一醒,他就向他請罪,阿宜也算他半個妹妹,阿宜出了這麼大的差錯,他死一千次都有了。
「如果我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讓阿宜跟去了,你要怪何不怪我傻,沒看清形勢,哈哈哈哈……」赫連啟雖說是在笑,臉上的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王上……」
「你和阿宜無關,我已經查清楚了,當初你們只是在京城相遇,她也沒有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你不知情也是理所當然,後來,你們被我和塵兒分走,更沒了見面的機會,況且她是你義妹,這些事告訴你,你也不好受。」赫連啟說完就閉上眼楮,不願再多說。
蜀黍見此情景,也知道赫連啟是不會責罰他了,雖說心中還是諸多愧疚,但還是跪謝之後就出去了。
赫連啟睜開眼楮,看到蜀黍已經離開,終究是嘆了口氣。從床邊模出之前莫一塵給他的暖玉盒子,慢慢打開盒蓋,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一顆天璣丸,臉色微紅,嘴角也浮現出一絲笑意,似乎是想起之前莫一塵為了讓自己收了這盒子,所做的傻事。
赫連啟收了盒子,披衣下床,走到書案邊,執筆寫下︰
寄書愁
韻色挽,古徑幽,一曲清簫盡江山。
秋雨遲,家暮思,半渠泉心何人知。
星夜不寐,難醉解淚。千里白發隨人絮,怎奈家殤國恨!
忠炙血,北國雪,方圓朱土呼聲絕。
鳴金音,目漸明,三縷白紗薄如冰。
晨曦起時,沾沾自喜。
夕陽緩落,雙目暉色。
往日暇暇自語,常曰︰情債,物債,人不在。
呵呵,自己現在的心境竟然老到如此地步了嗎?真是可笑。
赫連啟拿著詞,走到床邊,費力的從床底拖出一口大箱子,打開,里面全是他寫的密密麻麻的詩詞,赫連啟小心的吹了吹自己手上的詞,把它放在里面,又再次把箱子蓋上,把箱子推入床底最陰暗的角落。
自己寫的這些東西,只怕只能再這兒放一輩子了吧,屬于它的主人還能看到嗎?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赫連啟不確信自己會不會依然作出當初的選擇,但他這次卻想讓她知道,讓她看到這些東西,他也愛她,一直都愛。
※※※
懷水城。
「你不是說她沒有大礙了嗎?為什麼還不見醒。」三天了,司馬熾終于忍不住了,對御醫們大發脾氣。
「皇上,這中了碎心箭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奇跡,至于醒不醒的過來,要看這位姑娘自己的意願啊。」
「那你們就再給朕創造奇跡啊!」司馬熾大怒,這些狗屁大夫,還敢胡說八道,虧自己之前還真以為碎心箭無藥可救呢。
「王上,這不是臣等胡言啊,據我們的診斷,這姑娘之前應該是吃過某種丹藥,體質比較異常,所以能撐過來,但是要讓她醒來還需要一定的刺激。」
「什麼刺激?」司馬熾開始思考御醫的話。
「如果有她最關心的事,或是她最愛的人出現,她一定會醒的。」御醫答道。
司馬熾遣退周圍的人,坐在床頭,看著床上的莫一塵。
「她最關心的事?無非就是夏國的安危了,她最愛的人?我怎麼知道……」司馬熾看著床上沉睡的莫一塵。
莫一塵幾乎都是無意識的,就算有意識也是听到一旁的司馬熾吩咐眾人怎麼怎麼伺候她的聲音,現在她安靜的躺在床上,之前臉上的青色已經消退,安靜的就好像是睡著了。
司馬熾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站起身,沖著門外大喊一聲︰「來人啊,給朕準備更衣,夏國之戰已經耽誤多時,今日一舉拿下夏國!」司馬熾說完,就真走向門外。
「咳咳……」床上傳來兩聲微乎其微的咳嗽聲,輕的幾乎讓人听不到,但司馬熾一直都注意著莫一塵,自然是捕捉到了她的這兩聲咳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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