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女孩子,都渴望嫁給自己的初戀,這是女孩子一生中最幸福的事兒。舒愨鵡
說出每個少女的心聲,不怪乎楊格格的人氣總是居高不下,且節節高升。
雖然這時候,很多人都知道這極不現實,也許還有人哧之以鼻,譬如這個叫丁瑩的女人。
可,這卻是真心話。
那個男人曾不只一次強調,要她講真心話。
楊婉講了,所以才會再獲垂青?!
——當然,我早就做好準備了。
——我會努力的!
楊婉的手段再多,心思再狡猾,卻不掩飾她願意為了愛情,耍花招。
這不正是男人想要的「主動」麼?
就算卑鄙了些,流忙了點,無恥自私沒底限!
可這一切,都是你為而做的,唯一。
誰不會心動?
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不開電視里的那個青春又美麗的女神。
連她也一樣。
所以,她丁瑩合該敗下陣來,輸給大明星,也不算輸,對不對?
走在不甚平坦的人行道上,茂密的小樹掩去了大半路,有風過樹葉沙沙作響,還有路過的行人,成雙成對,一家笑鬧。
低頭,那影子旁邊,相伴有樹影,燈影,路過的影。
她才不孤單,她還有一個隱形晴人,為了他,她得好好愛自己。
突然,女子抬起手,捻捻手指,又抬起頭。
「下雨了?」
身邊的行人都低呼小叫的,加快了步伐。
女子卻是無所謂地笑笑,不知道嘀咕了什麼話,抬腳邁出的步子,更加悠閑散漫。
為了今晚的同學會,她故意弄了一雙十厘米的高跟鞋,可謂瞬秒全場婦女阿媽們。
其實,親啊!
你才是真正的——高不可攀!
轟隆——
一聲驚雷響,連天接地,青白的電光穿過漆黑的夜幕,眼前一切一下分明如晝,無所遁形。
狂風掃過,拂過身,涼了心。
抹一把臉,笑,這雨下得好得意,怎麼專往人臉上潑呢?!
不好不好,現在環境污染問題那麼重,這雨還不知道干淨不干淨呢?她為了洗個弱酸的水,還專門買了一套淨水設備,過濾掉余氯的危害。
女人要學會多愛自己,而愛自己的最好表現,就是愛自己的容貌,為它多花點時間和金錢,絕對值。
所以,不能讓污染的雨淋到臉。
在迅速一掃而空的街角,一個女子,將自己蜷成了小小一團,蹲在一片樹影下,她的臉埋進膝蓋里,只見肩頭微微抖動,大雨傾盆而下,打濕了這個世界。
轉眼,只剩下她一人。
……
我的晴人,這個雨夜,你在做什麼呢?
你有沒有,突然,想起我?
……
雨簾如絲,在玻璃窗上畫下一道一道,宛如美人淚。
窗內的燈光暖意融融,輕盈的音樂,優雅地盈動著裙花和西裝褲腳,叮呤叩響的杯盞,端莊談笑的紅唇,和男人愛昧流轉的眼光。
這是一個小型餐會,來往其間的多是年輕男女。
窗邊,繁復華麗的西洋窗簾下,男子身形鋌拔,一手叉兜,一手端著紅酒輕啜,俊惻的輪廓在燈影下,染上一層迷璃而深沉的顏色,讓人辨不清他眼底的流濤暗涌。
「大黃,躲這兒干嘛?你已經選好你的太子妃啦?」一個巴掌重重拍在閻立煌肩頭,手中的酒液都濺了出來。
閻立煌眉心夾了一下,回頭把肩
頭的爪子掃掉,端著酒往回走。
霍天野心下一異,窺著那臉色跟上,繼續捋虎須,「剛才你跟閔家千金多說了兩句話,後卻跟彭家千金跳了一曲,之後還給向家的小公主送蛋糕。嘖嘖嘖,你這勁頭也太足了。向家的小公主足足比你小十四歲啊,你不會真奉行那套‘名人的老婆平均年齡都比他們小十二歲’的流行規律,看上小公主了?!」
「你信不信再不閉上你這張烏鴉嘴,我就把這杯灑你頭上,讓你先奪了今晚的好彩頭!」
「唔!」
霍天野立即捂上了嘴,那夸張的樣子還招來幾位女士的調笑,他頗為自鳴得意。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等到四下無人時,他那狗抓心的毛病又不知死活地蹦出來。
「大黃,你該不會真在思念你那位前度楊格格?!說到這里,我必須給你看個好東西,保證兄弟你這馬臉兒立馬就變彌樂佛。」
說著,霍天野就搖出一超大屏的手機,唰唰兩下調出個視頻,不巧,正是楊婉接受情感談話節目的視頻。
「我說,你什麼時候送她那小圈圈兒了,這事兒要給你大哥知道,你非被……」霍天野朝大廳的某一角探了眼,那姿勢動作都跟老鼠見了貓兒似的,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閻立煌心里正躁著,一把揮開了手機,冷哼,「沒听過,好馬不吃回頭草麼!」
霍天野收了機,嘆息,「得,原來又是一則八卦炒作啊!」
「行了,以後別拿那種東西來惡心我。爺的字典里,沒有所謂的舊情復燃,破境重圓一說。」
此時,男人完全沒想到,不久之後自己就會踏上這條不歸路,且還誓死不休!
「兄弟,這不對啊!」霍天野繞了個圈兒,堵住人,「你從回京後就一直發臭,到底誰惹你了?啊,你,你不會……噢!大黃,你瘋了!」
那杯酒終于落葉歸根,獻身給了霍天野,霍天野氣得跳腳,抹了兩把臉跟閻立煌杠上了。
「大黃,我知道了——你這副死樣子,八成是還沒把那只刺蝟吃夏月復,這都憋出火來了!」最新版的「卷福」撫下巴造型,連台的真相出爆,「如此看來,嘿嘿,兄弟,楊格格這次蓉城之行也沒撈到什麼油水……你這整晚失魂落魄,神不思蜀,都在想那只小刺蝟了?啊唔,你怎麼又潑我啊!」
閻立煌只給了一個冷森森的厲眼,轉頭走人。
某人,道破天機,焉能不受天遣?!
霍天野本想追著去報復,卻被閻家當前的大家長叫去問話,具體便是關于這場「選妃宴」上,弟遞情之所衷為哪位千金。
等他再搜到人時,那時閻立煌一人在煙雨朦朦的小亭中,對著一個陌生的老式手機,凝神,發呆?!
翻了電話薄。
可以肯定,自己並不是像霍天野那種,好奇心重得跟娘們兒似的貓科動物。
電話薄里,被認真地分了群組,有家人,朋友,親戚,同事,以及觀察者。
當然,他自認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男人,距離產生美,這是人際交往的基本準則。
搖感圖標停在「觀察者」上……這女人的分類,的確有她的個性特色。
可是圖標沒有點進去,而是滑到了家人位置,一一查看。接著,是朋友。再第三位的親戚,會把同事類列到後位,不難理解。
溜完一圈兒,男人的手指僵硬地,停在了「觀察者」組項上。
腦子里仿佛轟隆隆地輾過一列老火車,汽笛疾響,刺耳入骨,簡直讓人難以忍受,這般折磨之後竟無甚留存,連最基本的一點兒念想也沒剩下。
該死——
老式手機被男人憤憤地擲于石桌,但還是留了些力道,沒有如那晚「甩支票」之後,他的手機就粉身碎骨了。
一拳擊在小亭木柱上,牙關收緊。
那個可惡的女人,竟然把他列在「觀察者」里?!
就算不是朋友,那好歹也算是同事吧。
他竟然成了最
末流的「觀察者」?!
……
就在男人面向滿園雨霏,憤怒噴氣時,那掩在花蔭後已經瞧了大半會兒的男人,輕手躡腳地麼了出來,還真沒說錯這廝是屬貓的,動作那絕對是無聲無息,又快又準,一把麼到手機,就地開「八」。
由于按鍵一直開的是靜音,只有迅速的點擊聲,在淅瀝的寸簾里,悄悄劃開。
霍天野扳了兩三下,心里就開始犯嘀咕了。
媽的,什麼老古董,按鍵不靈光,菜單欄藏得好深,半天找不到,反來復去也就是個通訊錄最明顯,那什麼一排小圖標,諸如日歷,看書軟件,就沒有其他了。連網絡都沒有?!
這是哪個年代的電子垃圾啊啊啊!
他深深滴為兄弟默哀,可以推測那位刺蝟小姐該是多麼傳統復古的品種,難怪咱新時代的太子爺會搞不定。
折騰了半天,總算折騰了一個稍有點兒意思的東西——私信!
「完了沒?爺餓了。」
嘖,原來背著哥們兒的大黃,竟然是這麼含蓄中,不乏激情奔放啊!
「快點兒,餓壞了要你賠,至少一次三輪。」
嘖嘖,真沒看出來,大黃還是個重口潛力股。
「九輪?寶貝,你確定你能吃得消。我的神,大黃,不怪你今兒整晚都在思蜀,那刺蝟不是蜀山神女化身,居然比爺們還重口,九輪?!」
霍天野突然為自己之前的猜測而汗顏,他家兄弟根本不是沒吃到,而是吃到了極品中的極品——九道彎兒,對于這一層子的清水小淑女們沒了味口,那也是情理之中的啊!
九道彎,那可是名器中的名器了。听說命中率那是千萬分之一,話說就是公子的大老板一生閱美無數,也不定能得那一枚。
這可是運氣啊!
「去你的,胡說什麼。」
閻立煌見狀,立即奪回手機,霍天野剛起的興頭被人斷了哪里肯輕易罷休,當下兩人就在小亭中耍起拳腳功夫,過了十來招,才以霍天野主動求饒罷了。
「呼,這欲求不滿的男人,果然是惹不得的。哥們兒,咱認栽!」
閻立煌冷哼一聲,收好手機,問,「你都唬弄了些我哥什麼?」
霍天野立即一鋌身兒,「要套情報,行,拿來。」
當然是一個響巴掌,拍得某貓爪子直抖,嚷開了,「大黃,你是不是有了異性沒人性。啊?好歹在我的玲瓏手段下,閻大部長短期內絕對不會再過問你的事兒了。你至少有一年的自由時光,想干嘛干嘛去。這是你對好兄弟的態度……啊啊啊,別打臉,我求饒……」
閻立煌看了眼手機,發現意外被按出了一個菜單畫面。
他立即收好,眼神示意某人趕緊招供,否則美容不保,這大鋼拳頭一落下,至少也要當一個禮貌的烏眼青,不好意思出門泡妹妹了。
「我還不就是,根據你之前的煙幕彈作風,表示你目前相中的閔家和彭家兩位,一動一靜,需要時間交往看看再確定。以你哥的性子,他既然找我打探,必然不會再干涉你的自由戀愛。我還提了下楊婉的事兒,你哥他就……」
「行了,沒你的事兒了,回去抱你的妞兒去。」
閻立煌轉身要從小路回房,霍天野當然不甘心,跳嚷著不能過河拆橋就追了上去。
在他們身後,仍在進行的宴會,獨獨缺了男主角,落了個清冷收場。
晚了
男人從浴室洗漱出來,一邊擦著頭,一邊走進臥室,沒有開電視,卻是立即走到床邊坐下,拿起船頭櫃上的那個老式手機,嫻熟地打開了操縱界面,點入菜單,滑條,落在媒體庫里。
點開,里面的圖片,不多亦不少,卻是在之前跟發小笑鬧時,發現的一個意外。
點開第一張圖,最近拍攝的,卻是他的像——他正低頭,從一個工藝品小攤肆上拿了個手工藝品,看得仔細。
轉瞬,畫面在腦海里鮮活。
「瑩瑩,
你拍了什麼,給我看看。」
「沒什麼,我手機太老式了,根本拍不了什麼東西。」
「不老實!」
「真的沒什麼啦,哈哈,討厭,哈哈哈,好癢,我不來了不來了。」
原來,她偷拍的是他。
再往下看時,房門突然被敲響,傳來了大哥的聲音。
這麼晚了,大哥這時候還來敲門,想必要說的事兒多少還會繞到那上面去。
他立即將手機收進抽屜里,走了出去。
「大哥,這麼晚了你還過來,我怕小嫂子明天又會拿我開涮兒!」
「瞎說什麼,她懷著孩子,早睡得跟豬似的。」
閻立煌一笑,給大哥倒了杯溫開水送上。
閻聖君接過後,一慣沉肅嚴峻的面容瞧不出歲月的痕跡,卻是比閻立煌更顯得老成數倍,也確實年長近十歲。于閻立煌來說,兄長如父,也比父親更為親近。
「天野說你相中了兩家姑娘,還拿不定主意。」兄長向來不喜歡跟他繞彎子,一來就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別的不多說了,咱們家也不是老八股。心思太復雜,不顧家,太過的人不適合咱們家。但,婚姻也不是兒戲,現在社會的人越來越浮躁了,爸媽還是希望你找個可心的,不是挑條件。要是你不喜歡,就不要耽擱人家,亂放電。惹些桃花債回來,回頭爸媽還得跟人賣老臉。」
閻立煌扯了下唇角,「哥,你說不談條件,但今晚你們鱗選的人,哪個不是看條件來請來當候選人的。」
閻聖君將杯子一放,目光如柱,聲音沉下,「小煌,你已經是成年人,我不希望在新聞媒體上再看到類似的報道,徒惹笑柄。」
說來,兄長還是對楊婉那事兒耿耿于懷。雖然他早就表示過,已經處理干淨,然蓉城之行,似乎又讓兄長警惕起來。今晚上的宴會,大概也是為了此樁。
見弟遞默了聲兒,閻聖君嘆息一聲,又換了口氣,「小煌,我是不懂你們現在這幫年輕人的想法了。天野那小子我也說過他,婚姻對一個女人來很多時候比男人更重要。你對自己不負責沒關系,但是不要隨便去傷害一個女孩子。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閻聖君起身離開。
閻立煌看著兄長依然雄裝鋌闊的背影,突然開口問,「大哥,你是為了孩子才答應跟嫂子結婚的?」
閻聖君身形明顯一頓,半晌沒有回聲,卻不若他一慣雷厲風行的作風。
好半晌,閻立煌以為兄長不會回應,因為那關系著一個最深沉、最內斂的男人,心底深處最隱晦的情感,和秘密。
「這樣,至少大家都好。」
門,叩上了。
閻立煌靜靜立在原地,久久失神。
——大家都好。
可是大哥,你成就了所有人,那麼你自己呢?呵,你說婚姻對女人很重要,所以你終于決定再婚,娶了那個懷了閻家孩子的女子,眾望所歸,閻家有後了。
回頭你又叫我選我所愛,你不覺得這很正相矛盾嗎?
人永遠都是世上最貪心的動物。
愛情,婚姻,事業,都想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何其可笑?
……
這一掖,誰為誰失眠?
……
清早,丁瑩擼著鼻子起船,一照鏡子,眼眶紅腫,滿臉蒼色。
接著鼻頭一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姑媽感冒啦,姑媽的鼻涕都流出來了,丑死了。啊唔——」
浴室門口,小佷兒尖叫一聲,捂著小臉跑開。
丁瑩欲哭無淚,有沒有這樣欺負病人的啊!
飯後
「這就走?瑩瑩,你們公司不是一向都按國家假日放的,你才回來幾天就要走?」
母親一臉不舍,父親卻勸說孩子有事業要忙,不要攔孩子們的財路。
丁瑩愧疚,解釋說是重要項目需要。
母親卻道,「你別听你姨媽他們說什麼,外人說什麼,咱們小區里也多的是些不好找對象的,打定一輩子單身的。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咱父母就安心了。」
原來,最懂女兒心的除了父親,就是母親。
丁瑩急忙打斷情緒的潮涌,解釋說,「媽,其實是我最近忙的這個項目很大,若是做好了,我就可以首付一套新房。我想……」
置業的大問題一拋出來,總算轉移了父母的離別之情。
最後,母親還是忙著給她裝了許多她愛吃的,做了還來不及吃的美味。又各種叮囑,一邊高興她終于也要有個窩,一邊又勸說她不能太累,要買房父母也會支持到底雲雲,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丁瑩听著,笑在臉上,暖在心田,卻酸澀難抑。
以為逃離了這個環境,就可能像以前一樣,松一口氣。可是再次離開的腳步,卻比以往任何時候,感覺更沉重。
這麼多年了,每一次跨出家的小區大門,看著父母跟自己遙遙招手相送的背影漸漸佝僂,歲月沉積的種種,也愈發地讓人呼吸遲滯。
「小銀子,你也回來啦!哈哈,正好,今兒一起吃飯吐槽吐苦水吧!」
汽車還在路上,丁瑩就接到好友的金燕麗的怨懟短信,電話一打,都是會心一笑。
晚上一起吃飯時,丁瑩提到想要趁節慶促銷期,四下看看樓盤。金燕麗一听,興奮得像打了雞血,就像是自己要買樓,一拍匈脯就說要陪丁瑩一起轉轉。問起來,原是姑娘也動了心思。
「那好,咱們買個一居室小寓,門挨門兒,做永遠的閨蜜好友兼鄰居吧!」
于是,隔日兩姑娘就憑著一張公交卡並兩條腿兒,跑遍了整個蓉城內外近郊的各大樓般小區,二手房交易市場,房地產交易會,等等。
做房奴的苦,不說大家都知道;但想尋一套合適的房,那也跟茫茫太平洋里打撈mh370一樣,尤如大海撈針。
「哎,小銀子,你說把咱倆賣了能換套房不?!」
三天下來,姑娘們深刻體會到了樓市的水深伙熱,這西部第一省會城市的房價,簡直讓人慘不忍睹,鴨梨山大。
「咳咳,那你得先找到買家,才能思考下一步。」
「哎,早知道當年那個台灣老板,我就賣了啊啊啊啊啊!現在也不至于總被房東趕,靠個死房東,也不過是個小暴發戶,拽得二五八萬的。」
「你房東要趕你了?」
「可不是。人家娃娶媳婦兒了,急著用錢。要賣了那房,給兒子湊聘禮錢啊!」
「土豪!」
「我詛咒他兒子一年娶妻兩年離三年閃婚四年戴綠帽子。」
「你丫也忒毒舌了吧!」
「小銀子,你說咱想當個房奴怎麼都這麼難啊難啊難。」
「你沒听最近報紙上說,能當得起房奴也是資本階級,說明人家還有抵壓的價值。而我們……」
丁瑩無聲苦笑,只剩狼狽。
他說的沒錯,你懦弱無能,又膽小自卑,除了逃避,你別無其他。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你逃掉了流言蜚語,卻逃不掉這個社會的定律。
「小麗,要不你搬來跟我一起住吧!或者,我們一起重新租房子。」
看著存折上的數字,你跑遍了大街小巷,渴望給自己構築一個小窩。可是現實殘酷,你想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大坑也無能,縱使只要一打開皮夾,就有一張買兩套房都綽綽有余的巨款,你也固執地不願意動用那上面的一分一毫。你就是這麼清高,這麼傲氣,寧願吃苦受累,也不願卑微了半分,自己的心。
「這個,我再看看吧!咱倆現在工作一個東一個西。又不可能在城中心租房……」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能跟你一路同行的,還能是誰?
揮別好友,公交站台上,大幅大幅的燈箱里,全是各種華麗演繹的房地產廣告,在這條環城大道周圍,美侖美奐的背後,地價,都是高不可攀。
丁瑩坐在金屬長凳上,秋後的夜風,格外瑟人,攏緊了衣領,還能浸透身心。
時間已經有些晚,交公車遲遲未來。
從眼前閃過的,全是一輛輛豪華私家車,黑色奔馳,紅色甲殼蟲,白色寶馬……那里,好多都是女士駕車,一家人風塵僕僕回家來。
曾經,她以為只要自己夠努力,總有一天會和這個城市里的這許多人一樣,過上這樣偶時牢騷,卻美滿幸福的生活。
而今,依然是左手握右手,寂寞一人已經麻木了太多感覺。
突然打開皮夾,拿出那張半皺的小紙條,笑,爬上淺紋的嘴角。
八十萬呢?
怎麼不是一百萬呢?
原來被稱為人老珠黃的自己,還這麼有身價。
她其實應該對那個男人說聲謝謝,謝謝他這麼看得起她這個小城女子。
心,已經不痛,不癢,不酸澀。
只是太空,听不到什麼聲音了。
突然,嘎吱一聲急剎車刺得周人都紛紛抬頭看來,一輛suv停在了丁瑩面前。
車窗迅速降下,探出的頭十分眼熟,還在懵懂中的丁瑩一時沒能想起來者何人。
對方卻已經熱情無比地跟她打招呼,並自報家門。
「我是小吳啊!丁組長,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兒。」
原來,這是早前從公司辭職離開的部門同事,曾經關系還不錯,因為游自強的原因。現在,看這人車馬暢快,顯是在外混得相當不錯,後座還有兩個年輕妹妹,妝容濃厚。
丁瑩禮貌問候,眼神不住往公交車來的方向轉。
「丁瑩,這可是難得的大長假最後一天了,這麼早回去多無聊。不如一起去玩玩吧!今晚一個朋友開告別單身派對,邀了不少人。哦,還有兩個你們單位的。都是同行,多認識幾個朋友也不錯啊!我听小詩說,你最近在公司鼎了大項目,正好,咱……」
丁瑩直覺地就想拒絕,可是忽又想到其他,男人們對于樓市消息更為敏銳,也許能借機跟他們探點消息也說不定。
如此一個意外決定,卻不知命運在這一刻,給丁瑩來了一個大翻轉。
……
劇大的霓虹招牌,水晶磚似的樓階,半luo身形的花瓶女雕塑列門口,當真是雅俗共賞,不一而足。
丁瑩猜測,小吳的這位朋友,八成是個爆發戶吧,才會選在這樣又俗又格調的地方,確也價值不菲。
一路上,小吳和年輕女孩們說笑不停。
丁瑩發現,健談的自己似乎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話題一個搭不上。
下車時還被一曉妞兒喊了聲「大姐」,差點兒沒把她跌地上去。
走過門廳時,她故意朝光可鑒人的裝飾牆上看了看,因為這一日都是體力活兒,沒有上妝,素面朝天,此時神容疲憊,難免瞧著有些不濟,可也不至于配上了「大姐」這種專門用來代表農村大媽的稱號。
揣著一抹忐忑,丁瑩問小吳,他那朋友是不是小青年,自己這位「大姐」過去,會不會壞了年輕人的興致。
話當然是這樣自謙地說著,心里已經打了退堂鼓。
「丁姐,你放心,這哥們你應該很熟悉。呵呵!年紀也一大把了,好不容易才找著他的真命天女。今晚啊,保準兒讓你high到鼎點!」
她很熟悉!
年紀也一大把了!
丁瑩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算算今天距離某個男人的大婚之日,也不過三五天時間了。
可惜,在她猶豫琢磨時,沒有察覺到小吳臉上一閃而過的惡意笑容,包廂大門已經被一把推開,登時爆出一片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昏暗的光線里,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雜亂的人群如狂魔亂舞,一個穿得比一個清涼惹火,愛昧勾挑的氣氛,處處可尋,晦澀低沉的喘熄,藏在角落。
明明昧昧間,丁瑩感覺自己像是撞進了片場,嚴重的陌離感讓她頓生嚴重不適,只想立即逃掉。
這樣的世界,一點兒不適合她。
僅有的閱歷里,都是不堪。
丁瑩想要尋主人家,問個好,就走。
哪料,麥克風里穿傳來一聲高呼,「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
尖銳的哨音惹得眾人捂耳,怨聲載道,隨即在頭鼎著一個疑似花褲衩的男人跳上台的強勢鎮壓下,眾人聲息。
「今晚一位重量級的嘉賓正式到場,燈光!」
丁瑩不得不抬頭遮擋那突然打來的射燈,刺得她眼楮疼,心下更為惶亂,她怎麼就成了「重要嘉賓」了?!
答案在下一秒揭曉。
「丁瑩,咱游大哥的前度。為了咱游大哥終于月兌光光,特別前來支持。大家鼓掌歡迎丁大姐的光榮到場!喂喂,掌聲啊!」
真相,從來都是不堪。
丁瑩登時傻眼了,回頭,卻只看到數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從眼前劃過,確都是跟游自強要好的本公司同事,或前同事。其中,小吳斜裂著嘴,站得遠遠的,懷里摟著那個叫她「大姐」的艷麗女孩,朝她舉杯邀祝,眼里卻分明澱著看好戲的神色。
呼喝聲,口哨聲,巴掌聲,夾著那明里暗里的譏嘲,訕笑,排山倒海地打來,給了丁瑩一個十足十的措手不及。
小吳之前開車時回的一個電話——嘿嘿,我可準備了一份兒大禮,哥你一定喜歡極了。今晚,保管讓你舒服痛快到底!
難道就是在說她這個「最好的壓軸戲」的登場?!
不知道這個party開了多久,至少不是丁瑩能想到的,已經黃湯下肚數杯的眾人,一個個都月兌去了白日的斯文外衣,那做出的事,出口的話,絕對能刷新人類的無恥紀錄。
「前嫂子,要不你先發表一下祝賀感言吧!瞧當年咱們看著您和游哥也鋌好的,無奈到最後卻勞燕紛飛,游哥可痛苦孤獨了好久,才等到現在這位小嫂子啊!大家都不容易,送上你的祝福,算是給曾經的一段,哈哈,孽緣,畫上一個句號吧!」
戴著花褲衩的男人,每吐出一句,都能贏得在場眾人的呼叫聲,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地造勢,不管這話里話外,有多麼惡劣。
「我說這話也問得太牙酸了。」
「什麼牙酸,今晚玩的就是這一口——重口。」
「不爆重點,那還玩什麼。以後就是圍城里的人了,想出來玩都沒得搞了。」
花褲衩主持人直接從高台上跳了下來,沖到丁瑩面前,「哈哈,前大嫂,快快快,都不是小姑娘了還扭捏啥。大家都是成年人,今晚就圖個開心。」
丁瑩壓著作嘔的馭望,把湊上來的麥克風別開,轉身想走。
頓時,周圍一片倒喝聲。
「什麼嘛?分都分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就是。要我啊,不說祝賀,至少也要詛咒一下三。哈哈!」
「據我所知,這女人之前可是給游大哥戴過綠帽子,還騙說有了孩子死活不願意分的。」
「難怪現在還是一副棄婦表情,哈哈哈,今晚可有得瞧了。」
她怎麼會蠢得以為,人性至少還沒有糟糕到這個地步。
「強哥——」
不知道誰先叫了一聲,人群分裂,直接讓道于丁瑩面前。
便听一聲熟悉又惡心的男聲,掂著幾分酒意,掐著那股記憶里那玩世不恭、吊爾郎當的調子,一步一訕地搖了過來。
「哎,我說你們,怎麼能這麼,嗝,欺負你們前嫂子。呵呵呵!」
游自強一路走來,就跟眾人打趣兒,那出口的話一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臨到丁瑩面前,不知誰用故意攘了他一把,身子就直朝丁瑩撞了上去。
 
丁瑩早就瞅出那群人如此鬧騰,必然沒啥好果子吃,就要往旁邊去躲,哪知這空中幾道眼神兒飄得比她更快,路被堵,還被突然伸出的手狠狠推了出去。
游自強得了損友的好,張臂就把人抱在懷里。
丁瑩心中大駭,感覺一股濁氣帶著濃重的酒精味兒,從側頰壓了下來。
周圍的流忙哨聲驀地刺人耳膜,她惱恨之下,知道已經避無可避,抬腳就狠狠踩向游自強那擦得漆亮的皮鞋頭子,听到悶聲痛叫,又伸手狠掐了男人腰間軟肉,迫得游自強最終不得不松手。
「瑩瑩,你,你瞧瞧你,怎麼使那麼大勁兒,可疼死我了。」
這乘著幾分酒勁兒,游自強做出一副娘兒相,頓時惹得周人一片哄堂大笑,笑不可抑。
丁瑩直起身,想開口大罵,卻覺月復下刺痛,說不出的難受。
游正強還撫著不知幾時生出的肚腩,白襯衣一半被扯出了褲腰,領帶也拉開了搭在脖子上被扯得歪歪斜斜,而那張發絲凌亂的縮小版黃曉明的臉上,油光水滑,還印著不知打哪兒蹭來的紅紅粉粉,口紅印兒。
他搖搖晃晃地站在那兒,跟圍上來的男人們吹牛調侃,不亦樂呼的模樣,簡直就像個地痞流忙。
突然,麥克風湊到丁瑩面前。
「我說前嫂子,您這麼拉不下臉,該不會……現在還愛著咱強哥,心里舍不得吧?」
頓時,周遭一片哄鬧聲,現場氣氛炒到了最高點兒。
丁瑩提緊了手中的包,極想一巴掌給他揮出去,打掉那顆褲衩頭。
哪知褲衩頭兒見她不眼神狠戾,又一聲不吭,立馬聰明地轉移陣地,跳到了游自強身後,跟著一堆男人鬼哭狼嚎地叫起來。
「這不正是個好時機嘛!大大後天強哥就圓了他攀上白富美的美夢。今兒晚上咱們就幫前嫂子圓了夢。music——來來來,一拜天地,二拜上堂,三來夫妻對對拜,四嘛你們說是嘛?!」
眾人齊聲高呼,「送進洞房!洞房,洞房,要洞房,哈哈哈哈哈哈——」
以波推攘從四面八方涌來,丁瑩躲無可躲地又被攘到了游自強面前。游自強那眼鏡片後的眼楮,眯出一條精亮的細縫兒,一邊嚷著「你們別欺負瑩瑩啊」,一邊卻是張開了懷抱,想要吃盡人豆腐。
早在兩人交往時,丁瑩就知道游自強的這些暗藏在心底的花花腸子,平常愛交往的朋友,也多都是此類人物,起初她只是覺得他們油嘴滑舌,只是說說罷了。但,著名的哲學大師們卻揭露了一個事實︰小心那些月兌口而出的話,他們很大程度上代表人的心理所想。
而今黃湯下肚,這滿場人魔瘋,恰恰將這人性的真相,赤條條地陳在你面前。
她不知道,游自強平常在這些所謂的狐朋狗友面前,是怎麼埋汰她、黑化她的。
總之,今晚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存了心要騙她過來,大肆消遣,嘲諷欺辱。
「游自強,你要再敢過來,有種的就試試,我光腳的還怕穿鞋了。婚禮當天我絕不會讓你好過,有本事的你就立馬換了婚禮現場地!」
「哎,瑩瑩,別這麼認真嘛!大家朋友,就是湊個熱鬧,開開玩笑,圖個開心罷了。」
游自強的身形還是打住了幾分,沒敢真的下手抱上來,可是卻任周人推推擠擠地幫助下,蹭了丁瑩不少豆腐吃。
「強哥,你還膩歪啥,趕緊地抱著嫂子去洞房啊,這房間咱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就是就是嘛,快快快,送進洞房。你們兩就不用在咱們面前情話綿綿啦,直接辦正事兒的啊!」
「月兌光,月兌光,月兌光光——」
經那褲衩主持人一吆喝,這場面沒有最下流,只有更下流。
有人竟然沖上來就扒了游自強的襯衣,游自強只是嚷嚷著,裝模作樣地抵抗兩下,一個年輕女孩竟然大膽地把皮帶也給他抽了去,露出一大片兒紅吶褲,頓時又惹得全場爆笑。
「哎哎,嫂子,你別走啊!你看強哥都準備好了,今晚可是隨你怎麼拿捏,咱們概不過問喲!」
笑聲中,游自強又被人
攘了過來。
丁瑩忍無可忍,一把搶過了那麥克風大吼一聲。
「讓開!你們要再不讓開,我就把這事兒告訴游自強的老婆。」丁瑩狠狠瞪著那面目全非,曾經的良人,痛心疾首,「游自強,你叫他們讓開。」
為什麼,會這樣兒?
如果分手以後,大家好聚好散便罷,何必如此欺負人?
情愛,本是不由自禁。那段當初,總也留存著些許美好。
為什麼,非要這樣,將其打破,半點兒不剩?
「瑩瑩,你別說什麼傻話。我知道你已經有男朋友了,你要把事兒傳出去,明明沒什麼,不也變了味兒嘛!你不怕你現任男友,呵呵,大家可能不知道,你們前嫂子現在找的可是個高富帥。人家可是會吃醋的喲!」
咭咭的笑聲,晦暗不明的燈光,佞惡的嘴臉讓人辨不清,那到底還是人,是鬼,還是魔。
「游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