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莞出了未名樓,便照著記憶中的方向向著紫去閣而去。♀途中遇見丫鬟、僕人多的時候,便躲到假山、樹木後面,她不想再出一些麻煩。約莫半柱香時間,她但看見了那紫去閣的閣角檐沿。
途經一處花園的時候,便看見剛才席上的兩人,便是顏斌和李洪陽,正在大聲暢談。見到這兩人,鄭莞本不會理會的,但此刻她听到了他們的對話中出現了她的母親藍玉兒,她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那顏斌琢磨著問道,「今日堂上的女子是否有些眼熟?」
李洪陽臉上一抹笑容,似是將一切明了,不笑反問,「你可還記得我們和雲兄尚有過一場賭約未了?」
顏斌恍然大悟,「是四年前在紅樓前看見的那個女子,據說是被婆家趕了出來,當時還抱了個女乃女圭女圭。想不到會在鶴雲山莊,見今日這樣子,恐怕那女子月復中的骨肉是雲兄的。」
「當年我們賭那女子的真心,看她是否對亡夫死心踏地,于是便讓雲兄費時三月,看能否擄獲美人芳心,賭百兩金。今日那女子雖在雲鶴山莊,但雲兄卻違了那三月之期,理當為輸。」
「我知雲翔不喜他人婦,當年立下這個賭約當真是為難他了?」顏斌一臉賊笑,又道︰「不過那女子貌美,也不枉是一場美事。就不知那女子滋味如何,待會倒要向他討教一二了……」
鄭莞在園外听著這些污穢不堪的話語,原來母親的一片心意不過的他的一場無所謂的賭局,思及此,眼淚便簌簌而下。她心中憤恨那些玩弄他人的壞人,想要上前理論,正跨出一步,又停了下來,能說些什麼呢?她毫無能力,又能做些什麼呢?她緊咬下唇,緊握拳頭,想要將淚水都逼回去,她不能哭,不能軟弱。她大力的抹著臉上眼淚,討厭自己這樣的軟弱,終于將眼淚停住的時候,她的臉卻因為太過用力擦淚而通紅的。
她轉身朝著紫雲閣而去,在轉角之處卻撞上一人,一張臉貼了到了對方的胸膛之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落盡了繁花之後桂樹上的余香,不甜不膩,沁人心脾。她連忙退開,感覺有什麼東西掉到的地上,眼角掃到了地上散亂的書籍,那些書名她大多不認得,尤其的是最上面的那本,書名的字跡特別復雜,但她也只當自己識字不多而已。她連忙蹲下將書籍拾起,將書遞給那人,淡淡道︰「對不起」。她的聲音有些干涸。
那是一個蒼白、消瘦、清秀的男孩,一身藏青長衫,顏色發白,他約莫十多歲,卻顯得格外沉穩。他接過書,不發一言。
鄭莞見他臉色並無異樣,便又道了聲歉,隨後,便朝紫雲閣而去。
那男孩掃了眼手上的書籍,上面還沾著微微的塵土,他雙眉一蹙,用衣袖拭去,然後又瞥了眼自己被撞的胸口位置,只見那上面有微微的血跡,他眉頭皺起得更加厲害,瞥頭看了眼那遠去的背影,抬起那細長的白指,拂了拂胸前的衣服,此刻他臉色似有嫌惡。
鄭莞來到紫雲閣,此刻正有丫鬟正在打掃。♀她便上前詢問,那人見她,臉色微變,低低說了聲,「不知道。」隨後便遠遠躲開,像是見了什麼惡鬼。
鄭莞知自己並不受歡迎,娘親在山莊中的身份也有些古怪,眾人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鄭莞便自行在院中找了起來,里外找了幾遍,也是沒有什麼蹤影,她心中微微一嘆,怕是找不到了,帶著一絲郁郁難平便回了未名樓。
未走進未名樓,便見幾名丫鬟守著門口,將她攔在門外。透過院子,她看見了大夫人端坐在座上,自己的母親正站著,「娘親」,她喊了起來,聲音中有明顯的擔憂。
隨後,那叫卓兒的姑娘,便出來了,將鄭莞帶了進去。鄭莞一進門便中跑到了藍玉兒邊上,警戒地看著大夫人。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莊主讓人來問一句,你這月復中當真的雲家的骨血?」
藍玉兒臉色蒼白,此刻這算是時過境遷吧,他當初對她面般的好,她卻沒有領情,現在即使是懷了他的孩子,他還要懷疑,想到此處,她心中大感悲涼,他終究也只是個如此平凡的男人,怪只怪自己太天真,還奢望將下半生交付在這里,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此刻她也不是再去爭辯這月復中的孩子是不是他的,一切已然沒有意義,她微微扯動嘴角,口中擠出一句,「難道這是我說了算了嗎?」
大夫人忽然笑出了聲,「真的個心靈剔透的人兒。」然後她站起來,「既然如此,那我也便不多說了,藍姑娘便在這未名樓多住些時候吧。雲翔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話完,大夫人便拾步離去。
卓兒指著屋內一角站著的兩人,對藍玉兒道︰「這是伺候姑娘的。」那兩人一人便是小竹,另一個是年約四十來歲的老媽子。
鄭莞抬頭看藍玉兒,只見她眼眶通紅,臉色變幻不定。
「莞兒,扶娘親去屋里躺躺。」藍玉兒忽然道。
鄭莞發現她的臉色比之剛才更加的蒼白。那老媽子忙探頭道︰「姑娘,你別太傷心神了,這樣對孩子不好。」
藍玉兒臉露譏諷之色,冷冷道︰「難道他們所說的就不怕孩子听到嗎?難道就不怕不好嗎?」
那老媽子連忙縮回了腦袋,靜靜的站著。
藍玉兒算是被軟禁在了未名樓。自那日之後,她的身體便不怎麼好,三天兩頭的要躺在床上,幾個月間,人便瘦了一大圈。
鄭莞知道,那是因為母親心中藏著心事,心神勞累之故。
「姑娘」老媽子劉媽一邊敲著門,一邊卻又道︰「我進來了啊。」敲了幾下,便推門進來了,手中端著一碗湯,「姑娘,這碗雞湯,趁熱喝了吧。♀」
鄭莞先扶藍玉兒坐起來,然後接過雞湯,一口一口的喂。隨後又扶她躺下。
「灶上那雞還熱著,莞兒要不先去吃點。」劉媽道。
鄭莞將碗遞給劉媽,「不了,晚飯的時候再吃吧。」
劉媽微微嘆息,這孩子真是懂事。未名樓里的日子不好過,西苑廚房里的飲食並不好,三天才得見次小葷的,那就是下人吃的伙食。要不是陳隊長偶爾送些雞鴨來,怕是這娘倆全要瘦成皮包骨了,一個懷著孕,一個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那莞兒哪是不想吃,肯定是想著多留些給藍玉兒吃,也真是難為了這孩子。
劉媽接了碗,便退出了房門。正好小竹站在門外,問道︰「藍姑娘怎樣了?」
劉媽嘆道,「前幾天受了涼,怕是沒那麼容易好。」
小竹點了點頭,然後道︰「你待會去回大夫人的話的時候,可千萬別說錯了嘴,別把陳隊長送雞過來的事說出來。」
劉媽臉色有點為難,「我們這樣做萬一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可沒好下場啊。」
小竹瞥了一眼,「這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既然瞞了就要瞞到底,你就要現在招了,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我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雖然沒有能力,可也見不得她們的生活如此難過……」
小竹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劉媽忙勸道︰「我知道了,你就別掉淚子。」
小竹點了點頭,催促道︰「快些去大夫人那吧。」
望著劉媽遠去的背影,小竹臉上的淚珠終是不間斷的靜靜流了下來。
「吱呀」屋門開了。
小竹連忙擦了眼淚,轉過身去,見鄭莞正盯著自己,輕輕說道︰「小竹姐姐,謝謝你們。」
小竹假裝笑著︰「說什麼呢?」
「我雖然年小,但知道姐姐心地善良,不忍我和娘親受苦,想著法兒幫我們,我都明白。」說著,她便跪了下來。她雖知小竹和王媽雖說是伺候她們的,但實際也是看著她們的,只是好像待她好是真實的,眼下這一跪,就要希望跪進她心里,讓小竹先接下這份謝意。
小竹連忙去扶,嗔怪道︰「這是做什麼啊。」
「我只是想謝謝小竹姐姐。」
小竹輕輕抱著鄭莞,苦笑道︰「只要你們好好的便好了。♀」
鄭莞輕嗯了一聲。其實她心中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小竹善良沒錯,但是在這復雜的山莊里,她並沒有善良到會幫他們這對潦倒的母女而去得罪大夫人這位當家的主母,就像當初她會不明不白對自己恭敬起來,定也是因為這山莊中的某些人之故。而她現在這樣對待她們母女,她的用意何在,鄭莞不明白,但在她放在了心上。因為她能感受到小竹並無惡意,這于她但足夠了。
夜幕臨近,劉媽提著食盒回來了。吃完飯後,藍玉兒覺得身體有些舒坦,但走到院中。小竹伺候得很小心,生怕藍玉兒再受涼了。
忽然,天空飄下了白白的雪花,這個冬天開始下雪了。
眾人都是有些高興。
藍玉兒撫模著隆起的小月復,道︰「快過年了,孩子看來會在春天出生。」
小竹也欲伸手撫模,看了眼藍玉兒的臉色,見她並無異樣,便模了上去,一臉驚喜道,「動了」。
劉媽正從屋內出來,道︰「七個月了,看來會出生在早春,是個好兆頭啊。」
「小竹,快扶姑娘進來,姑娘的病都沒好,再受涼了可不好了。」劉媽又對著小竹道。
小竹應和著,但扶著藍玉兒進屋。
鄭莞看著從天而降的晶瑩,心中有了歡喜,瞥頭卻見小竹的眼角映襯著屋內的燭光,隱隱閃光,如那白雪一樣晶瑩,不自覺得心中那一歡喜但散了去。
將近過年了,這山莊里面便熱鬧了起來,可這熱鬧卻延展不到未名樓里面。年三十的晚上,陳衫又偷偷拿了一些食材,加上西苑廚房里領的一些飯菜,也算的擺上了一桌。藍玉兒招呼劉媽和小竹一起坐下來,她們本不願,卻又拗不過藍玉兒,便一起坐了下來。
飯後,劉媽煮了一些開水,拿出一些石蜜,泡成甜水吃。眾人開了窗,正等著晚上的煙火。鶴雲山莊每年的年三十晚上都會放上一場煙火。果不其然,一到時辰,隨著「呯」的一聲響,那炫麗的煙火便升上的天空,碎為美麗的火花,瀟灑的落了下來。煙火足足放了有一柱香的時間,等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藍玉兒和小竹都的淚流滿面,劉媽忙問這是怎麼了。
藍玉兒笑道︰「只是感覺這麼美麗的東西太過短暫了,有點傷心罷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小竹也應和著。
劉媽又小聲嘀咕了幾句,不知道說些什麼,大抵的說小竹你有什麼好傷心的之類,而後又可能覺得這話不應該在藍玉兒面前說,于是便收拾起桌上的東西出去了。
小竹也開始轉身走進里屋,為藍玉兒鋪床。
時至半夜的時候,藍玉兒忽然感覺月復中疼痛,本以為過段時間便好了,豈料越來越痛,于是叫醒了眾人。
劉媽是生過孩子的人,她一看,臉色就變了,碎念道︰「難不成是要早產了?」
小竹這時有些慌亂,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劉媽招呼道︰「小竹,趕緊去找大夫過來。」
小竹一听,緩過神來,跑出了房門。
劉媽吩咐鄭莞好好看到藍玉兒,她便去燒開水了。
約是半個時辰之後,小竹還是沒有回來。劉媽有點急了,藍玉兒疼痛得滿頭大汗。
藍玉兒忽然盯著劉媽,疼痛使得她的眼神有點猙獰,「劉媽,你幫我。」
劉媽有點被嚇倒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鄭莞一把抓著劉媽的手,將她拉倒藍玉兒的面前,她這才回神過來。
劉媽慌忙拿了一塊布,塞倒藍玉兒的嘴里,聲音有些顫抖,「姑娘也生過孩子的,要小心,別咬著舌頭。」然後對著鄭莞︰「莞兒,你再去燒些水來。」
鄭莞看了眼藍玉兒,知道母親眼神中的意思也是讓自己出去,雖然心中擔憂,但也知自己留在這兒沒有作用,于是便出了門去。
劉媽剛燒了水,灶上的火還沒有滅。鄭莞往鍋內加了水,便開始加柴。灶內是 啪啪的聲音,遠處還能清晰聞到藍玉兒的叫聲,鄭莞感覺自己的心不停的在亂跳,腦中空白一片,不知該怎樣才好。等到水燒開了,便拿了一個木盆,舀了水,便往房中送去,木盆本就重,雖未加滿水,但對送莞來說,也是難以承擔的,她一路跌跌撞撞的,便端了進去。
屋內,藍玉兒滿頭大漢,劉媽一臉慌亂,叫道,「姑娘,這……,我不行的,胎位+激情小說
鄭莞一听,心中大急,趕緊上前跪在地上,拉著劉媽的衣袖道︰「劉女乃女乃,您一定要救救我娘親還有弟弟。」
劉媽趕忙將鄭莞拉起來,「這不是我不救啊,是我不會啊……」她說話間抬著脖子向外張望,「這小竹也真是的,怎麼還沒有回來?」她心里想道,算算時間,就是慢悠悠走,也應該到了大夫住的那院,就算是要稟了大夫人才能請到大夫,那也夠時間了,一股不好的念頭忽然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隨即搖了搖頭,將這股念頭甩出去,大夫人若是不想這孩子出生也不會等到今日。
「劉女乃女乃,您告訴我大夫在哪里?我去找行嗎?」鄭莞一臉懇切。
劉女乃女乃遲疑了一下,「這小竹去了,大夫會來的。」說以最後,語音漸不可聞,安慰著鄭莞,卻更像是安慰著她自己,忽然她的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的光亮,「莞兒,你去找雲管家,你往廚房的方向走,走到底,右拐一直走,看到一片小樹林,雲管家住在那里,你去求他過來。」
鄭莞心中疑惑,為什麼要找雲管家,但她此刻必中焦急,也來沒時間仔細去問,劉媽既然說了,也自然有理由,說不定,這雲管家便是懂得醫術。
她按著劉媽的指示一路跑去,途中遇上幾處巡夜的護衛,她不能想清楚若是被巡夜的護衛發現會怎樣,只是下意思地躲開,未名樓附近是鶴雲山莊的角落,巡夜的護衛並不多。
「一路到底,然後右拐」,她心中默念,遠遠看見那高高的圍牆,「前面右拐,一直走,就能看到小樹林,雲管家就住在那兒。」
「撲騰」一聲摔倒,她看見迎面而來兩個提著燈籠地護衛,只听得一人大喝︰「什麼人?」。
她顧不得疼,急忙爬了起來,想來躲進一旁的草叢。
那護衛輕輕一躍,得來到鄭莞身後,拽著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怒問︰「是哪院的小孩,大半夜跑這來作甚?」
「我……我住在西苑未名樓,娘親病了,要去找去雲管家。」她只說病了,卻不敢說是要生了,直覺告訴她多說多麻煩。
那護衛一听,又喝道︰「病了去東苑找大夫,干嘛找管家?管家又不是大夫。」
鄭莞一听這話,心里咯 了一下,難道找到了管家也沒用麼?又想到母親危在旦夕,眼淚便簌簌而下,口中念著︰「是劉媽讓我來,去找大夫了,可大夫一直沒來。」
「發生什麼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隊長」,兩名護衛一同喊道。
陳衫走進,發現護衛手中提的是鄭莞,他知道這孩子向來有分寸,不是出事情了絕不會惹事得,于是問道︰「莞兒,發生什麼事了」
鄭莞一听這話,哭得更凶,斷斷續續的襯衫也听懂了她得話,是說藍玉兒要生了,大夫一直沒來,劉媽要她來找雲管家。
那護衛見隊長認得這女娃,便講她放了下來。
鄭莞一落地,便跪倒襯衫面前,哽咽著說不完整一句話,只听到「救……救救……娘」。
襯衫急忙拉她起來,他也听說這雲管家有些特殊的本事,曾經瞬間就治好了一名重傷的護衛,而劉媽也是這山莊的老人,想來也是有所耳聞,所以叫鄭莞去求他,但他陳衫經歷的事情也不少,自然對這些傳話未放在心上,想來是眾人夸大得傳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將大夫帶到未名樓,但又想到藍玉兒在莊中的身份,又擔心只一名大夫會有什麼意外,于是他鄭莞道「我去找大夫去西苑,莞兒不要哭了,繼續去找管家,你娘親會好起來了。」後又對著其中一名護衛道︰「你繼續巡邏,」又指著另外一名︰「你陪她去找雲管家」。
陳衫吩咐完後,便朝著來路掠去,眨眼間便不見的蹤影。
鄭莞抽噎著,抬起頭來看著那名被指派領她去找去管家的護衛,只見那人微皺著眉,似乎有點不大樂意。
另一名護衛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句「小心。」
鄭莞大感奇怪,忽覺那名護衛的目光凜冽,她下意思避開,然後听聞遠去的腳步,這才急急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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