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狂歌 第二十四章 左右為難

作者 ︰ 千里魂牽

楊素聲音稍稍壓低一些道︰「你是陳如善之子,也就是陳叔寶的旁親。♀這種身份,若立大功,非但不能被朝廷重要,反而會受到各處排擠,甚至是猜疑。這個你可曾想過?」

陳宇先是一驚,繼而恍然大悟,心里的迷霧也一下散開了。現在大隋中央機構,三省六部十二衛,大小官員基本都是原來關隴貴族的老底子,河東和江南的門閥很難混進去。而他一個南方人,還是陳朝遺族,想在這個朝廷站穩腳跟更是白日做夢。

看陳宇默不作聲,楊素繼續道︰「你既然知道天下事,那應該知道內史令蕭琮吧?」,陳宇點點頭︰「蕭琮為前梁皇帝,如今歸附我朝。其妹蕭氏乃是當今皇後。」,「不錯,內史令官居要職,又和皇帝是姻親。而他每天上朝議事都一言不發,回家後只是吃齋念佛,你可知這又是為何?」

陳宇明白了,皇帝和整個朝廷對前朝遺族雖然面似寬容,實則提防。遂暗自嘆口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楊素滿意道︰「悟性不錯,我沒有看走眼。」

陳宇心中暗想若是如此,以後的確不易發達,但是楊素既然來找自己談話,肯定不會白費這番唇舌。想到這里,他猛然給楊素跪下,拜道︰「求楊公為我指點迷津。」,楊素把他扶起來微笑道︰「你身負大才,若不能一展抱負實乃憾事。老夫就直說了吧,你若能拜我為父,改投楊府門下,我保你日後前程無憂。」

陳宇心想這豈不是在走宇文小子的路線?而且吸引力更大,畢竟認宇文述做干爹只要有錢就行,楊素這里可沒有那麼隨便。楊素肯收陳宇為義子,那是看的起他,換做別人,恐怕立刻就跪下喚爹了。

但是陳宇不是別人,是穿越人。♀「這個……」,他一時無法回答,便說道︰「若是主上知道楊公收了前朝舊人做義子,會不會……」,「不必擔心,只要你跟著我姓楊,便可放心大膽的為官做事,我保你無憂。」

「楊公美意,在下受寵若驚!但如此大事,我一人恐難做主,需要回家稟過家父,方能決定。還望楊公見諒……」,楊素灑然道︰「禮該如此,可見你還是個孝子。如此,回京之後,我就等你消息。只是在這之前,你的功勞還需壓著,以免好事者多嘴,徒惹猜疑。」

陳宇現在對楊素的手段是萬分的佩服,扣著你的功勞不說,你還得打心眼的千恩萬謝,「在下明白,多謝楊公指點。」。楊素坦然一笑,轉身離開。

當晚,陳宇就睡不著了,滾被窩里反復琢磨其中的利弊,有了楊素這個靠山,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很快就能在朝中謀取一席之地,然後尋機培養自己的勢力。

但楊素這時亦是功高震主。雖然楊廣往死里賞他,同時也往死里咒他。而楊素的確很快就「因病」去世了。

楊素一死,楊家的繼任者楊玄感雖不是庸才,但比起他老子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楊家雖然沒有衰落,但是勢力也大不如以前了。更何況後來楊玄感黎陽起兵造反,兵敗後楊家幾乎被斬盡殺絕。那時的「楊宇」,肯定也難逃一死。

還有家里邊,雖然不管身份怎麼變,他都要照顧好這一家人。他原本就不是陳如善的親生兒子,若是這麼做,不知阿爹阿娘會怎麼想?阿姐又會怎麼看他?家里剛剛走了一個親人,再走一個被二老視為後半生希望的兒子,豈不是淒涼至極。

看來于情于理,都不能投靠楊素。但是這一趟立下這麼多功勞,白白丟掉也太不甘心了。更何況楊素雖然投靠不得,更得罪不起。若是不答應,駁了人家的面子,恐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本來乍一看是件好事,但仔細一想反倒成了兩難的局面。陳宇嘆了口氣,看來知道的多也挺煩人的,不如回家一趟,跟阿爹商量商量看。阿爹以前好歹也是皇親國戚,這種情況應該有對策。

大興城中,楊廣得知楊素平叛成功,大喜,除了堆積如山的賞賜,還寫了封親筆信,稱贊說「疾風識勁草,板蕩識誠臣」,楊素就這麼風風光光的班師凱旋。

夏日的酷熱已經過去,涼颼颼的秋風吹落了黃葉。在大興城明德門前,很多百姓特別是有親人從軍的,都自發的聚集在這里,和文武官員們一起,迎候曠世功臣楊素歸來。

陳朧雪也在人群之中,听說楊素大軍今天就要班師歸朝,早上報曉鼓聲剛起,她便起床洗漱,來到城門等著弟弟回來。如今已經快到晌午了,卻還不見蹤影。

人們各自盼著從軍的親人回歸,是既焦急又高興,議論紛紛。這時幾匹快馬飛一般馳來,騎馬之人在為首的官員面前下跪稟報,看來是快到了。

忽聞遠處鼓角連天,人群中一陣騷動,大家極目望去,只見旌旗蔽日,塵土四揚,自然是得勝之師凱旋歸來。陳朧雪翹首盼望,希望能看到弟弟的身影。

大隊人馬徐徐前進,為首一人正是楊素,身後是張須陀,麥鐵杖等將。陳朧雪居然還看到了宇文佑靖的身影,不能不說是「意外收獲」。只見他一身 亮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再配上錦袍披風,煞是威武好看。不過,陳宇應該一直跟著宇文佑靖的,怎麼不見他的身影?

就在她東找西望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阿姐,你在找誰呢?」,把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陳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後面了,還牽著一批高頭大馬,馬鞍上掛著一根長槊。

「阿宇,真的是你?你嚇死我了……」,陳朧雪輕撫心口,臉色微紅,頗為嬌美,陳宇心說可惜沒讓宇文小子看到。

「姐啊,才一個月不見,就把我這苦命的弟弟給忘了?」,「阿宇,你……,變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陳朧雪端詳自己的弟弟,多少竟然生出一點陌生的感覺。

陳宇心知肚明,這是戰場殺戮給自己帶來的從里到外,氣質上的變化。從前眉眼間透著的那股頑皮,已經變成了若隱若現的凶狠。

不過陳宇並不打算讓姐姐一個女兒家知道這點,「是變了,大營里飯不好吃,餓瘦了,阿姐你回家要給我做一頓好的補補。」,陳朧雪笑道︰「離了我和阿娘做的飯,你早晚得餓死,趕緊回家吧。」

陳朧雪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回頭往宇文佑靖那里看了一眼,被陳宇發現了。他這時才注意到,阿姐今天穿著一身白色為主,搭配淡紫色的羅裙,頭上挽著發髻,還有兩朵小巧精致的花飾。一襲長發黑亮如瀑,胸前兩縷鬢絲垂至腰間,給人感覺清新淡雅。這身衣服雖不算名貴,但和朧雪玲瓏的身段,秀麗的面容非常搭配,顯然是經過一番悉心打扮的。

若單單是迎接陳宇,那根本不用穿這麼漂亮嘛。他順著朧雪剛才的目光望去,嘻笑道︰「還以為阿姐是在等我,原來記掛的卻是宇文小子。我這個弟弟還不如一個外人啊……」,陳朧雪被說中心事,臉上更是羞紅,嗔道︰「少貧嘴,趕緊回家,阿爹阿娘早就等急了。」

見到闊別已久的親人,陳宇心情大好,說道︰「阿姐,你騎過馬嗎?」,「沒啊,這麼高,看著就嚇人,萬一摔下來怎麼辦。」,「別怕,這匹馬叫烏林,有靈性,很听我的話,自然也會听阿姐的話。來,我扶阿姐上去。」,「不不不,我害怕……」,「不用怕,有我在呢。」,陳宇摘下馬槊,扶著朧雪踩著馬鐙騎上烏林。

朧雪剛坐穩時覺一陣頭暈目眩,但踩實了馬鐙後,很快就適應了這個高度,又新奇的左右望望,坐的高果然看得遠。不過她的目光很快就和宇文佑靖踫上了,剛好他也正往這里看過來。朧雪急忙低頭避開,心如鹿撞。

陳宇見詭計得逞,嬉笑道︰「阿姐,感覺怎麼樣?」,「什麼怎麼樣,趕緊扶我下來。」,「走,回家咯。」,陳宇手牽馬韁,帶著烏林往前走。剛開始走動時,朧雪覺得不穩,一聲嬌呼,死死抓住馬鞍。這聲嬌呼又吸引了宇文佑靖的注意,朧雪微一側目,余光瞥見宇文佑靖還在看她,心跳更快,不敢抬頭。陳宇好像是故意的,走路速度不快不慢,剛好讓朧雪和宇文佑靖平行前進,中間隔著百姓組成的歡呼人牆。

「阿宇,走快點……」,朧雪覺得宇文佑靖一直在看她,越發害羞,不斷的催促陳宇。陳宇只是嘿嘿一笑,照舊慢騰騰的走。

迎接楊素的為首官員是他的弟弟,修武縣公楊約。楊素走到他面前,下馬敘禮,整個隊伍就都停下,朧雪跟宇文佑靖的距離也就拉遠了。走了十幾步後,她心情略有平復,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宇文佑靖也已經下馬,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朧雪收回目光,心中卻有些淡淡的失落感。

大興城格局四四方方,一百一十個里坊如同棋盤一般整齊的布置在城中。整座城以象征乾之六爻的六坡為骨架,地勢有高有低,皇宮處在最高的地方,象征皇權至高無上,接著是官員富人居住區,最下面是普通百姓。

宮城,皇城,外郭層次分明,錯落有致。站在陳宇現在的位置看,整個大興城如同一幅壯美的立體畫,比現代社會的水泥森林養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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