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陳宇,曾為越國公效力。♀」,陳宇自報身份,而楊玄感只是哦了一聲,連「有何貴干?」都懶得問,便扭頭不再理會他,拉著李密到坐榻上繼續談天說地。
陳宇自覺無趣,便退到一邊,盼著楊素趕緊回來,把事情交代了就趕緊回家,繼續拉近和詩語姐妹的主僕關系,照顧照顧劉雅母子,遠遠強過在這吃人冷眼。
听兩人的對話,楊玄感這段時間在宋州任刺史,楊素為朝廷立下大功,舉家都有封賞,楊玄感接到消息便趕回來了。這剛進家門,听僕人說李密來了,連衣服都沒換,鞋底帶著泥就跑來跟老朋友敘舊,頗有點曹操赤腳迎許攸的意思,也難怪李密以後會對他死心塌地。
陳宇數著自己打到第五十個瞌睡的時候,楊素終于回府了。此時的他是春風滿面,不用說,主上定然是大大的賞賜了一番。
「兒拜見父親大人。」,楊玄感也很久沒回家了,見到父親趕緊上前跪拜。楊素把楊玄感扶起來,又看到陳宇和李密這兩大未來的左膀右臂也同時在場,更是喜不自勝。在他心里,陳宇來這里的目的當然只有一個,就是投奔他。
一番寒暄過後,楊素朗聲道︰「今晚擺家宴,你們二人也來。」,這二人自然是指陳宇和李密,李密當然沒理由推辭,但是陳宇就不能攙和了。
這種話晚說不如早說,要是在宴席上當眾提,那就太掃楊素的興了。
陳宇又拿出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緊皺眉頭,愁眉苦臉的差點讓楊素以為自己欠他一千匹絹。「楊公,我是來……,哎,真是難以啟齒……」
楊素還以為陳宇是家里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有什麼難處,盡管說來。」。楊玄感看父親這麼看得起一個人,倒是頗為少見,不由得注意起陳宇。
這反倒讓陳宇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這種大事也不能拘于小節,便咬牙道︰「只怕,我是不能來投奔楊公了。」
楊素老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和不滿,但馬上消失,仍然很平和的說道︰「哦?這又是為何?」
陳宇便把夢讖一事和盤托出,說的極為懇切,差點連他自己都給當真了。楊素听後沉吟不語,顯然也有所思慮。雖然雄才大略,但是他的知識面畢竟不如陳宇,也跳不開這種時代的局限。
夢讖中的這個「牢」字,可能會應在陳宇身上,也有可能應在自己或者子孫身上。伴君如伴虎且風雲難測,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楊玄感和李密都是何等聰明之人,听完對事情就有了大概的了解。楊玄感冷哼道︰「大丈夫立于世間,豈會因為一個夢就裹足不前。」
陳宇已經不爽他半天了,心說你老爹還沒發話呢,你小子急個毛線。楊素知道兒子一直有傲氣急躁的毛病,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楊玄感便不做聲了。
楊素略一思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人所難,免得你到了我這里,天天提心吊膽。只是可惜你那些軍功了。」,說罷看看陳宇的臉色,看他作何反應。
在楊素看來,陳宇的確沒有理由不投奔自己,也可能真的是怕應了夢讖,不過他還想再略作試探,畢竟陳宇這種見識非凡,又特別能打的人才不多見。♀
陳宇暗中松了口氣︰「多謝楊公海涵,那些軍功就算了,以後若再有機會,再為朝廷效力吧。」,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這樣了。
楊素哈哈笑道︰「若是隱瞞不報,我豈不成了賞罰不分之人。這樣吧,你陣斬了茹茹天保,這個功勞是免不掉的。至于說降之事,不如讓給宇文佑靖如何?你領個護衛之功。」
陳宇一听,當時就明白了,當初在帳中,楊素在決定是否讓陳宇和宇文佑靖共同入城說降的時候猶豫了好一陣子,一點也不像平時雷厲風行的作風,原來那時候他就放下了雙保險。宇文佑靖也是個難得的人才,楊素未必沒有把他從宇文家挖過來的念頭。
而楊玄感和李密一听到說陳宇陣斬了茹茹天保,驚訝之余目露凝重之色。茹茹天保在太原是楊諒旗下有名的悍將,連突厥人都忌憚三分。如今卻被眼前這個並不起眼的人殺掉,不由得暗嘆自己眼力不濟。
楊玄感也是勇武之人,當時有項羽再世的稱號,自視武勇天下第一。他一听說陳宇也是員猛將,爭強好勝之心一起,就想見個高低。
陳宇並沒在意這兩人的表情變化,只是暗想楊素這番安排看似是奪了他功勞給宇文小子,卻是合理的很。若他陳宇只是一介武夫,那朝廷自然放心的多,也不會濫加猜疑,遂拱手道︰「多謝楊公不棄,一切听從楊公安排。」
楊素微微一笑,這樣雖然今天沒留住陳宇,但也好聚好散,留下了後路。來日方長,以後若有機會再拉過來慢慢教也不遲……。不過生性直率的他仍然是有些不悅,陳宇見狀急忙道︰「那在下就告辭了。」
「慢著……,堂堂楊府,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楊素還未吭聲,楊玄感倒先怒了。陳宇謝絕了楊府的招攬,讓一向自傲的他很生氣,後果也很嚴重。
「額……,楊公子有何見教?」,陳宇暗覺不妙。果然,只見楊玄感走向牆邊,把上面懸掛的那兩把橫刀摘下來,丟給陳宇一把。
陳宇接住刀的時候,就知道楊玄感什麼意思了。楊玄感也不繞圈子︰「既然你有萬夫不當之勇,那就跟我切磋一番,若是徒有虛名,哼,死在我刀下也只能怪自己技藝不精。」
陳宇自打進了楊府,就一直被楊玄感蔑視,本來就積攢老高的怒火差點沒繃住,心說你他娘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在你老子面上,我早一個大力金剛指插爆你了!單打獨斗,在這個年代我還沒必要怕誰。
但想歸想,這是在楊府,自然不能太張揚,楊素雖然看重自己,但不用說肯定是和兒子一條心的。
陳宇按捺怒氣,拱手道︰「刀劍無眼,萬一傷著楊公子,豈不是……」,「那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楊玄感對自己頗有信心︰「若是你輸了,而且僥幸不死的話,就在我府上做一年雜役再走。」
一听這話,陳宇本來快捂滅的怒火噌的又起來了︰丫的,給你個筐你就下蛋!老子也是戰場上滾刀浴血拼出來的,你當我是打雜的,那我就讓你知道知道,打雜的也不好惹!想罷看看楊素,楊素笑吟吟的不說話,顯然是默許了這場比武。
陳宇便冷冷道︰「若我贏了呢?」,楊玄感不屑道︰「若你贏了,你手中的‘斬甲’便是你的了。」
陳宇這下來了精神,嗆啷啷拔刀出鞘,仔細觀看,刀身選用上乘精鋼反復鍛造而成,光可鑒人,刀刃與刀身結合處的流線非常柔順,好像這刃是自然生成的那般。再看靠近刀柄處,有一行小字︰左尚方督造。
原來是尚方府出品,怪不得如此極品。陳宇愛不釋手,甚至有點不舍得用它來打斗了。就算單是為了這把刀,跟楊玄感干一架都值。其實楊玄感就是這個意思,想用寶刀來激起陳宇的斗志,以免真的打起來,陳宇礙于父親面子束手束腳,那樣即便打贏了也不過癮。其尚武之風可見一斑。
那陳宇還客氣個毛,擺好架勢準備迎戰。楊素和李密都往後退幾步,給兩人騰出空間。楊玄感大笑一聲,拔刀猛撲過來,出手都是要命的招數。
對刀的同時,陳宇暗自吃了一驚,這楊玄感「再世項羽」的名號還真不是白來的,這臂力就夠猛!兩刀相撞,迸出一團火星,把陳宇給心疼的差點叫出來,就怕手中寶刀崩口。
楊玄臂力強橫,陳宇也不弱,但一直拼下去只怕難以獲勝。他急忙閃身躲過。兩人的刀都是鋒利之極,這會身上又沒甲,擦著就是重傷。
楊玄感力量霸道的很,刀刀生風,步步緊逼,陳宇一時處于下風,只得連番躲避。再這麼下去,早晚被劈死。情急之下,陳宇大喝一聲,似要全力反擊,卻只是虛晃一刀,倒是把刀鞘當板磚丟了過去,被楊玄感閃身躲過。
楊玄感稍微遲滯的功夫,陳宇想起程咬金用過的損招,飛身躲到鎏金香爐後面,朝著香爐斜劈一刀。斬甲刀果然是削鐵如泥,銅質香爐像豆腐那樣被齊刷刷的切開。被切掉的部分尚未落地之時,陳宇便飛起一腳,像開足球那樣將這塊爐體朝楊玄感踢去。
楊玄感迎面只是一刀,便將香爐劈成兩半兒,但是激起的香灰迷住了眼楮。楊玄感急忙揉了下眼楮,但是淚腺受到刺激,他的視野已經有些模糊。他料定陳宇必會趁勢進擊,卻絲毫沒有回退防守的意思,反而以攻為守,看準那個模糊的身影猛殺過去。
但是那個影子卻突然不見了,就在這時,楊素渾厚的聲音傳來︰「停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