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狂歌 第四十四章 英雄遲暮

作者 ︰ 千里魂牽

章公爵牛弘宣讀詔書之後,功臣們依照等級各自領賞。最後,還有一批珍寶車馬等貴重物品,由各人依照自己的喜好隨意選取。

陳宇二話不說,上去就牽了六匹好馬,別的一概不要。宇文佑靖上前問道︰「宇兄為何只選良馬,無視其他珍寶?」

陳宇嘿嘿一笑︰「我家人都比較懶,不喜歡走路,所以給他們人手一匹。」,「原來如此……」,「對了,宇文郎,我家阿姐還不會騎馬,你若空閑的話,到我家走走,順便教教我姐?」,「這個……,宇兄為什麼不自己教?」,「女人最難伺候了,我嫌麻煩……。這點小事,宇文郎就不要推辭啦。」

宇文佑靖啞然失笑︰「那好吧,我會去的。我也有一物,需要麻煩宇兄……」,說著遞上來一支瓖嵌著珠寶的金簪︰「我想戴在你姐姐發髻上,定然非常好看。」

陳宇心說這小子花花腸子挺多,還知道托人送東西。「沒問題,我會把宇文郎的意思帶到的。」

隆重的封賞儀式快要結束時,楊素還領著諸位功臣給皇帝跳了段舞,雖然舞步一個比一個難看,但是心意到了。楊廣也很高興,在政事堂布置了飯食,請大家公款吃喝。

宮女們把政事堂阿安排好了,都是按照一人一張小桌,四菜一湯,兩葷兩素的標準配備。

陳宇和宇文佑靖揀了靠邊的兩桌,邊吃邊小聲聊天。

「宇兄,听說楊公要收你為義子,被你婉拒了?」,「呼……,那什麼,」陳宇一手抓肉,一手抓餅吃的不亦樂乎,艱難的從牙里擠出話道︰「是有這麼個事兒,楊公位極人臣,我實在是高攀不起。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宇文佑靖夾起一顆青菜放進嘴里,緩道︰「道听途說而已。」。這話陳宇可是不太相信,知道這件事的,恐怕只有楊素以及楊府的極少數人。

宇文佑靖又道︰「宇兄眼光一向獨到,恐怕早就料到楊公……」,又把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兩人能听到︰「楊公會失勢吧。」

陳宇疑惑的看看宇文佑靖,心說這家伙怎麼會猜到我的想法?,亦壓低聲音道︰「宇文郎說笑了,現在楊公官居尚書令,在大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來失勢一說?」

「宇兄有所不知,先帝在位時,就立下了規矩,尚書省下六部,由尚書左僕射和右僕射各管三部。尚書令一職雖是最高長官,卻已經被架空了。」

「哦……」,陳宇恍然大悟,暗想楊廣對楊素原來是明升暗降,已經開始著手限制他的權力了。這宇文小子不但能打仗,政治嗅覺也挺靈敏啊。

「楊公為朝廷操勞了一輩子,現在年過六旬,也該歇歇了。」,陳宇隨口說道。

「說的是,朝中老舊更替已然開始,你我大展身手的機會也該來了。」,宇文佑靖語重心長的說道。

「兩位老弟在謀什麼大事?」,麥鐵杖人還未到,嘹亮的嗓門就先到了,把正在竊竊私語的陳宇嚇了一跳。屋子里的文官大多也吃了一嚇,還有把湯從鼻子里噴出來的。

說話間,麥鐵杖端著一杯酒過來了。陳宇急忙把油乎乎的手擦擦,起身拱手道︰「麥將軍進位柱國,可喜可賀啊。」

麥鐵杖哈哈一笑︰「你們兩位也不錯嘛,一個左衛將軍,一個上什麼司來著?」,「上儀同三司……。」,「嘁,不怪我老麥不識字,你說這幫窮酸文人,整天的舞文弄墨,還偏愛弄這些咬嘴的詞兒。真是吃飽了撐得,你們說是不是?」

宇文佑靖和陳宇都會心一笑,附和道︰「是,是,麥將軍說的對。」

這邊談的高興,那些文官們可都氣歪了鼻子,紛紛停杯按筷,面有不悅之色。

三人正在說笑間,忽听旁邊一聲冷哼︰「身為柱國,卻在政事堂高聲喧嘩,成何體統!」

眾人扭頭一看,是個四五十歲的文官,正在擦鼻子上的湯漬。麥鐵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也不擦嘴,噴著酒沫子道︰「你他……你誰呀?」。能把「他娘的」三個字憋住,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人也不起身,坐著不卑不亢的回道︰「在下內史舍人竇威。」

宇文佑靖略一沉思,低聲道︰「听說竇氏一族皆以勇武著稱,單此人好讀書,文章秀美。」。麥鐵杖一听,更是不屑︰「原來又是個酸文人。」,說罷扭頭不再理他。

竇威本想給文官們出出頭,不想卻又被當眾藐視,面子上非常掛不住,冷哼道︰「吾自幼讀書,知天下之姓氏何其多,卻從來沒听說過什麼麥姓。」

麥鐵杖回頭冷笑道︰「麥子和豆子,都差不多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笑了,竇威臉上更掛不住了。坐在最前面的楊素吃完了飯食,一抹嘴站了起來,走過來笑吟吟的說道︰「幾位,今天是主上封賞的大好日子,就不要再為些許小事不快了。」

楊素說話那絕對是擲地有聲,無人不服。竇威也就勢找個台階,繼續埋頭吃飯。

楊素走到三人面前,對麥鐵杖道︰「麥將軍馬上要當刺史了,需知治州和治軍截然不同,閑暇時還是多讀讀書吧。」

麥鐵杖跟著楊素打仗多年,對楊素自然非常信服︰「既然楊公說了,那咱就也當一回酸文人,哈哈。」

楊素也哈哈一笑,又對宇文佑靖道︰「你雖是宇文大將軍的義子,卻比他那三個兒子都有出息,將來宇文家的臉面,怕是要靠你來撐著了。」

宇文佑靖急忙謙虛道︰「楊公過譽了,在下實不敢當。」,「清兒這兩天總是念叨你,你若閑下來,就到我府里走走,看看她。」

楊素當著陳朧雪的弟弟陳宇說出這樣的話,讓宇文佑靖有些尷尬,只得回道︰「謹遵楊公吩咐。」,言外之意是我這是听老人家吩咐才去的。

而陳宇暗想得給阿姐加把勁了,不然被那楊清搶了去,阿姐恐怕真就熬成大齡剩女了。

楊素點點頭,又對陳宇說道︰「可願意隨老夫走一走?」

大殿之外,一老一少走在石階上。

楊素似是非常隨意的問道︰「陳宇,你且說一說,我對你如何?」,陳宇回道︰「若無楊公提拔,只怕我現在還是蒲州一個喝綠豆水的火長。楊公知遇之恩,在下永世不忘。」,陳宇說的倒也是心里話,對這個大隋數一數二的老臣,他還是十分敬重的。

「如此就好,」,楊素說罷,放慢了腳步,緩聲道︰「我年過六旬,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以後恐怕也不會再有什麼作為。」,「楊公說笑了,主上剛封楊公為尚書令,總領六部,豈會沒有作為?」

楊素呵呵一笑︰「你是明白人,就不用說這種話了。我已經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本無他想,只是遺憾沒能收你做義子。」

陳宇拱手道︰「在下何德何能,敢蒙楊公如此錯愛。」,「老夫一生閱人無數,自視還有些眼光。你的才能,遠在李密之上,尤勝我兒玄感,將來在朝中定然能位極人臣。而玄感桀驁不馴,宦海之中禍福難料。若我楊家真有不幸的那天,你如果還記得我對你曾有知遇之恩,就請保我楊家血脈不斷。」

听到這話,陳宇暗自吃了一驚。他讀過史書,知道將來楊玄感會造反。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楊素莫非已經猜到了自己兒子會謀逆嗎?甚至已經猜到了他敗亡的結局?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楊素可真是神一般的人物了。不過即便是最接近神的男人,到底還是凡人。現在的他功高震主,恐怕只能像蕭琮那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混日子,對未來更是無能為力。

想到這里,陳宇輕嘆一聲,拱手道︰「承蒙楊公看得起,將來不管我是什麼官職,只要楊家有需要,定然不會袖手不顧。」

楊素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也更加明顯了。「這就好,這就好。」,只說了這兩句,便背著手,悠悠的往宮外走去。

陳宇看著他的背影,暗嘆真是英雄遲暮。戰場動一下手指就能讓鮮血染紅大地的人,此刻也邁著有些蹣跚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收拾一下情懷,陳宇去到馬廄,騎上烏林,帶著自己挑選的六駿回到家中。

回家之後,池顯竹和李枚第就湊上來問道︰「宇哥,主上都賞什麼了?」

陳宇把六匹駿馬往院子里一牽,「瞧瞧,主上賞的,個個都是好貨色,一般人想騎根本騎不到。」

李枚第撓頭道︰「馬是好馬,不過你弄這麼多,騎得過來嗎?」

陳宇道︰「誰說我一個人騎的,從明天,不,從現在開始,咱們家就要進入整訓狀態。」

「整訓狀態?!」,池顯竹和李枚第互視一眼,表示不明就里。

陳宇拍拍馬背︰「你們倆,還有欄子,楊文,語兒和阿姐,都要開始學騎馬。不但要會騎,還得騎的風生水起,跑一百里路不覺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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