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安晨,安父安母疑惑的看了眼白兮,進屋。♀
「你們提早回來了?」安晨挪著微緩的步子去鞋櫃里找了兩雙拖鞋放到父母腳下。安父安母上個月去了美國度假,本應該下個月才會回來,沒想到今天就回了國。
「你傷成這樣我們還游山玩水呢?」安父的語氣不太好。換好拖鞋,徐徐往客廳走。
安晨聳聳肩,無辜的看著他媽,「媽,你看我爸又怨我打擾你們二人世界呢。」
「就你貧!」安母瞪了安晨一眼,轉而看向白兮,「這位是?」
「她是……」
「我是安晨的朋友,白兮。叔叔阿姨好。」安晨還沒說完,就被白兮慌忙的接過話。語速卻極為平緩,調子也是不卑不亢。
安晨蹙了眉。
安父點點頭,慈眉善目,「你好白小姐,是來照顧安晨嗎?」
「听說他受傷了,就過來看看他。」
「那真是有勞白小姐了。」
白兮微笑,頷首。
「白小姐是哪里人,也是我們甘市人嗎?」
「是的。本市人。」
「是做什麼工作的?」
安父的視線全部集中在白兮身上,完全不理會安晨,眉眼溫柔的看著白兮。
工作?總不能實話實說吧。白兮錯過安父灼灼的視線,「我沒有固定的職業。」
看著那雙明明和安晨神似的雙眼,看著對面的老人明明那樣和氣,可白兮只覺自己平日里的冷酷與驕傲全部消失殆盡,有的只是無盡的心虛與心慌。
「哦?那怎麼會和我們安晨成為朋友?」
「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的。」
安父哈哈笑,「安晨,張士浩以前說你在局里人緣很好,可今天來看你,發現也就這麼回事啊。受了傷,還是工傷,不僅沒有同事照顧你,反而麻煩一個偶然認識的朋友,你這孩子啊,可真是。」
白兮被堵得啞口無言。
看來,弄巧成拙了。
安廳長,警覺力與觀察力絕對不容小視。
安晨也是人精,自然感受到此刻不和諧的氣氛,推了推白兮,「先去給爸媽倒點水。」
白兮哦一聲,跑去廚房,卻听見身後安父微冷的語氣,「是你爸媽。」
「……」白兮抿唇,假裝沒听見。
沏好,白兮端著四杯茶從廚房出來。
剛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手臂就被安晨一抓帶到他身邊。
「重新介紹一下吧。爸媽,她是我女朋友,白兮。」
「哦?做你的女朋友這麼見不得人麼?白小姐似乎連承認都不願承認呢。」
「白兮膽子小,又怕生,你剛才一進來嚇死個人誰敢直接承認這是你兒子女朋友啊!」安晨打著哈哈解釋。
「哦?是麼。我以為是職業病呢,不喜歡被人用太過灼熱的視線緊盯,不喜歡太多有人的地方,更不喜歡把關于自己的事情和身份告訴任何不相識的人。」
「爸,你說什麼呢!」
「依我看,這位小姐應該不是普通人吧?」
白兮安晨頓時一驚。
安晨最先反應過來,笑嘻嘻的摟過白兮的肩膀,讓她不要太過緊張。
「必須不普通啊。我女朋友,哪能普通!」
安明浩看了安晨一眼,「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他眼里有了冷意,「據我所知,這次的行動你的這個女朋友也參與其中。現在外來人員都可以與警察共同圍剿黑•幫了?國家的法律進步不少麼。」
「……」
「我听說,在你中槍後,張士浩卻眉心中彈身亡。你最近打槍能力不錯啊小子。」
「……」
安父再沒有了剛才的慈祥,「你以為我在國外真玩呢?玩的連兒子都不管了,玩的听不見那些風言風語?我懶得理你,你就真以為你對暗魂的縱容我一點都沒有耳聞?」
「暗魂沒有犯什麼實質性的問題,又何來的我縱容他們?我是警察,我一定會抓他們,除非他們沒有犯罪。」
安父大笑出聲,仿佛听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沒有犯罪?堂堂警察居然告訴我一個國際的黑社會沒有犯罪?!」
「爸!」安晨的眉間已經有了清晰的川字。
「暗魂里有一個專門進行暗部狙殺的女人,代號冰。是暗魂里唯一的女人。而巧合的是,16年前,暗魂也出現過唯一的一個女人,似乎,姓白。」
「爸!」安晨震驚。
「銘浩!」安母也十分訝異。
白兮的臉已滿是蒼白。
真是個……最糟糕的‘見家長’。
「爸,你听我說……」
「你給我閉嘴!」安父正言厲色,「你這逆子,身為警察竟和黑社會的人搞在一起,成何體統?」
「不是,白兮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你是誰?」安父已經徹底動怒,不再與安晨糾纏,視線直逼白兮。
「我……」
「爸,你別這樣。」
「閉嘴,現在沒你說話的份。」
「爸,你……」
眼看安晨又要頂撞安父,白兮壓了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停下來。
安晨低頭看了眼白兮,滿眼的心急與氣結。
白兮笑笑,低頭快速的閉了下眼楮讓自己冷靜下來,復而抬頭,看向安父。
臉上還掛著淡然的笑意,心卻踫踫的跳的劇烈。「您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暗魂的人。暗魂的……殺手,如今的冰,16年前的白兮。」
說出來了,最終還是說出來了。但說出來,就結束了吧。白兮苦笑。
安母驚慌失措,很是意外,睜大眼楮看著白兮,不敢相信她剛才的言語。
安父卻是冷笑。「兒子,你真厲害。我們等了這麼多年,就等了你找個黑•社會的人做女朋友,真好,真好。」
「白兮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哪樣?一個黑•社會的人能哪樣?沒違抗過法律,沒殺過人麼?你以為就你當過警察,我們都沒見過什麼叫黑•社會麼?」
「叔叔,我是暗魂的人,也確實殺過不少人。但是,我從沒做過傷害安晨的事情。」
「沒做過?折斷他手臂的人是不是你?你以為安晨神不知鬼不覺把手臂接上我們就不知道這事了麼。他從來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自己,除非……他對那人是完全的放心。而除了你,誰能傷他?這次的槍傷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你肯定和你沒有一點關系?」
「……」
安父語氣很沖,在不留一絲情面,「我不能,也絕不允許有任何危及我兒子的人在他身邊停留,駐足。而且也更不能容忍,未來我兒子會在名譽這方面貽人口實。所以……無論你們已經到什麼程度?同居,結婚,甚至生死相許,我都絕對不會同意你們的感情。白小姐,恕我直言,請你離開他。」
「爸!」安晨急紅了眼。「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折斷我手臂的人是她,可是是我先失信于她,這次的槍傷與她無關,是我不小心撞在了張士浩的槍口。不是她。」
「你閉嘴。混賬東西,慣你慣的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別人我不管,但她不行。你們現在能生死相依,那是因為你們沒有過任何的利益沖突。如果,暗魂和你發生了沖突,你會怎樣?她會怎樣?她會拋棄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暗魂投奔于你嗎?她會是真心對你?你們真的會長長久久在一起麼?別傻了,你……」
「會!我們會。」
安晨堅定的聲音鏗鏘有力的傳來。安銘躍噤聲,白兮渾身一驚,抬頭看向他。
他……
白兮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扣住了喉,有些不能呼吸。他對他們的感情,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如此堅定,那麼不假思索。
可,安父說的是事實。
他們,真的能愛一輩子麼?
未來。
這兩個字,似乎,真的太過遙不可及。長久嗎?她沒想過,更不敢想。她以為,他和她的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只要他們彼此相愛,就沒有什麼能把他們分離。可她卻忘了,愛,是兩個人的事,但家,卻是一個群體的事。他是警察,她是殺手。他是警察世家,她卻是世代黑道。他不能拋下一切去和昔日的殺手共度一生,她也不能為了愛情離開暗魂。
相愛又怎樣呢,現實就是現實。這世間有多少有情之人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最終相忘于江湖。可誰不是經過一段痛徹心扉之後重新笑了起來。
「安晨。」白兮扭過頭,笑看著這個正在拼盡全力保護她的男人。
她擁有過,就值得了吧。什麼能不能相守,她擁有過就夠了。
「叔叔說的對,我們都太不成熟了。」
「什麼?」安晨失聲,因為生氣眉頭幾乎是揪在了一起。
「所以……我退出。」白兮笑了起來,卻沒有任何的感情。
「我們確實沒有想過未來,只求著暫時的溫暖。可是,我們明知道我們是走不到最後的。我說過,貓和老鼠的感情,注定不會有什麼好的結局。所以,在還沒有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我們……」白兮喘了口氣,「好聚好散。」
「……」
白兮扭過身面朝安銘躍。「叔叔,您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在一起的。我確實,不是安晨的最佳伴侶,他適合找一個溫柔體貼能給她帶來溫暖的人,而不是我這種黑道之人。」
白兮神情淡然,依舊在笑,「不耽誤你們一家人說話了。安晨最近傷口還沒有愈合,他只能喝粥。他愛喝白米粥但不要總讓他喝,白米粥甜分太大,對身體不好。」
眸光撇過安晨,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見!安晨……」白兮忽然哽了一下,「也再見。」
朝安父安母恭敬的鞠了一躬。
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鋪天蓋地的雨點還在肆虐的下著。
白兮站在樓洞里苦澀的抬頭望向這深邃的天空。剛剛在家里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會忽然下起這麼大的雨。
原來……
她無奈笑出聲。
這雨,是給她下的呢。到也真是應景,樓外的雨傾盆而下,心中的雨更是瓢潑。
她想回家,卻沒有鑰匙,于是只能悲哀的頂著雨跑走。可跑,又能跑哪去呢?
這偌大的甘市,她看似隨遇而安,原來,連個讓自己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白兮咬咬牙,邁步沖進雨里。
不知道安晨此時正在干什麼。依照他的個性,肯定和安叔叔吵架了吧。傻瓜,總是這麼犯傻。父母,沒有誰是要比他們更重要的。女朋友沒了可以再找,而父母沒了,就再也沒有可以替代的人。所以安晨,不要和安叔叔吵架,他所有的初衷都是為了你好,為了讓你免受傷害,為了讓你有更好的生活,沒有人會比他更愛你的。
才拐過樓棟,白兮就覺得跑不動了。明明負重都能跑幾十里的路,今天連這一段路都跑不下去。
她蹲在地上,任憑豆大的雨點砸在自己身上。
她看著自己的手。
這雙手,到底殺過多少人呢?它真的,有這麼髒麼?即使她殺的都是惡人,也不可以麼?
淚水一滴一滴的滴進掌心。
白兮揉了揉眼楮,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里。
她真的,就這麼十惡不赦?不赦到,連融入普通家庭的資格都沒有?她殺過人,就不能做一個好人麼?她頭埋得更深,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愛安晨,很愛很愛。可終究,抵不過世俗。她是殺手,他是警察;她是邪惡,他是正義;她髒,他淨。所以,他們唯有錯過。因錯而過,因過而錯。
遠處凌亂卻熟悉的腳步聲突兀傳來,白兮驚詫。慌忙起身,重新往前方沖。
但不出十步,身子猛然被人從後勒住。其實也不是勒,只是環著她肩膀的那雙手臂,力氣很大罷了。
她沒有回頭,因為不用看,她就知道那人是誰。觸及到他冰冷卻溫暖的懷抱,她眼中積不住的淚水再次傾瀉而下,控制不得,合著雨水淌在臉上。
「你,就這麼不要我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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