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不要我了?」
安晨聲音淡且輕,卻是顫抖的。♀白兮更緊的咬住嘴唇,極力忍耐。她好想像顧風愛看的電視劇里男女主人公那樣,要麼大力的推開他悲苦淒慘的嚷著那些口是心非的傷人話語,要麼在瓢潑大雨中看到彼此誠摯的心而相擁嚎啕大哭一番說著永不分離。
然而她卻悲哀的發現。前者亦或後者,她,都做不到。二十多年性子,造成了她再難過,再傷心,也只有忍耐。
他緊緊的箍著她,頭放在她的肩上,沒有任何松開的意思。她強忍著自己扭過頭看他的沖動,用力的克制自己的心。不行,不能心軟。否則她會害了他,害了他們彼此。
「放手。」冰冷生硬的話語剛剛出口,後背上一股溫熱的液體猛地浸上自己,白兮再也忍不住,立刻扭身。
明明知道他是誰,明明可以想象他的落魄,可真正看見了,她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大驚失色,更心疼萬分。
安晨有些費力的喘著氣,似乎如常的呼吸對他來說是一種艱難。他凌亂的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緊緊的貼在耳際,蒼白的如一張白紙的臉,都讓白兮心如刀割。可更讓她痛心入骨的是,他白襯衣上那染透的大片駭人的紅色血跡。他一定,是拼力追出來的,才會掙開這麼大一片血污。
「你回去。」白兮看著他的傷口,握拳的指甲幾乎要瓖進肉里,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沒有理會她的無情,而是低頭順著她的方向看去。
看見自己極盡猙獰的血跡,安晨莫名的笑了出來,「心疼了?原來,你還會心疼我。」
她怔住,他卻繼續開口,身子明明虛弱成那樣,說的話卻像鋒利的刀一般直接插入她的心髒。「說出那樣的話,你還會想過我會不會心疼?」
他狠狠搬過她,強迫她與自己對視,「你怎麼能那麼狠心的說出那些話,你若心疼我又怎會說出那些。」
「你走。」她打斷他,不想听他的控訴,「我不想看見你了。我們不合……」
他狠狠的拽住她的衣領往自己懷里帶。白兮一驚,伸手掃開他的手臂。不行,決不能心軟。心軟了,心疼了,今天她就徹底走不了了。
沒想到安晨也不示弱,抓住她的手臂反扣住。
白兮蹙眉,空著的手一下子劈在他的胯骨上。安晨疼的猛顫一下,卻偏執的伸手拽住她另一只手。♀
砰的一聲。
白兮被狠狠的抵在牆上。
她用力掙扎,安晨卻死死的抓著她的手臂。
「放開。」
「白兮,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麼東西?」寬大的身子籠罩著她,幾乎是把她壓在牆里。他低著頭,聲音淡淡,卻怒不可遏。
「……」
「雞肋?玩具?或者隨意想丟就丟的垃圾?」
「我沒有。」白兮月兌口而出。他怎麼會是雞肋?怎麼會是垃圾,他是她最愛的人,是她的命。
「你怎麼能這樣?這樣不負責的跑掉?想走就走,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就擅自的結束。芯片,我爸,你都是這樣。我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你回去。」
「我不!!」安晨搬起白兮的臉,狠狠的咬了上去。
她感受著他探進來的舌。狠戾,洶涌,卻帶著焦躁,惶恐。
他在害怕,不安。
一向溫柔的他,怎會變得如此瘋狂。不給她說話的權利,甚至連一點喘息的余地都不留。
纏繞著自己的舌尖甚至還帶著顫抖,卻依舊強勢。他咬著她的唇,攪亂她一切平靜的偽裝。
白兮伸手錘他,他卻死死的箍著她。
置之不理。
許久。
他抬起頭來。
兩個人都喘著粗氣。
「疼嗎?」
白兮不語。
安晨伸手,溫柔的摩挲著她被自己咬破的嘴唇,聲音卻不帶任何感情,「一定很疼,都破了。」
「放……」開字還未來及出口,只听安晨繼續開口,「連目光所及的傷都會疼,心呢?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你知道會有多疼麼?」
「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麼?」
「你明明知道。」
「你愛我嗎?」
「……」白兮眼圈又紅了起來。
「愛。」他替她回答,「只因為我是警察你是殺手所以不能愛,對嗎?」安晨死死的盯著她,忽然發力,舉起拳猛地砸在了白兮背靠的牆壁上。
頓時,鮮血直流。
「你干什麼!」白兮抓起他的手,卻被他用力甩開。♀
「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好,只要手廢了,我就做不成警察了,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對吧。」
他抬手,猛地又是一拳擊過。
白兮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拳頭。
淚傾巢而出,「不要。」
她哭得很厲害,雙手緊緊的攥著他鮮血淋淋的拳頭,慌亂的搖頭。她從沒想過讓他放棄她的身份。那是他的職業,那是他喜歡的工作,更是他的理想。他不能就因為愛情拋棄了他們。
「放手吧。」她哭的已經睜不開眼,心都死了,又要眼楮做什麼呢。「安晨,放手吧。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呢。」
白兮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些,「沒有誰能永遠的陪在一個人身邊,我的離開,只是早晚的問題。現在時間到了,我就該離開了。
安晨,即使沒有我,你也不會孤單的啊,你有你的父母,他們很愛你,你有你的同事,他們很敬重你,你也,未來你也會有溫柔的妻子。你們會天長地久,會地老天荒。求求你,別再執拗了。你我都知道,我們根本不能屬于彼此,所以別再糾纏了。」
「……」
安晨靜靜的看著他,似將死之人,臉色還是蒼白,不發一語。
安晨,對不起。
白兮垂了眸,不敢再看她。「這幾日的生活我已經滿足了。安晨,夠了。」
安晨還是剛剛的模樣,一言不發,怔怔的望著她。
白兮抿唇,在說不出一句話。
她想,他需要時間消化吧。那樣驕傲的人,怎麼能忍受他們因為這樣那樣殘酷的外力現實最終與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馳。他這樣驕傲的人,又怎麼能听到這樣殘忍的話。
走吧,她該走了。離開,這本不屬于她的世界,其實她本不該闖入。闖入了不該闖入的地方,她注定要承受傷痛。
白兮有些想笑。
對待愛情,她似乎倒不像殺人時一般爽快堅定呢。安晨說的對,她從來都是擅作主張,不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真的,很討厭。
她抽了抽鼻子。
輕輕推開了還在發怔的安晨,扭身。
才走了三步,手就被人大力的鉗住。
她猛地被人拉回,然後摔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他的頭深深的埋在她的脛下,連呼出的熱氣都能清晰的感受道。
她听見他說,不許走。
他說,沒有了你,這世界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沒有了你,我會孤獨,很孤獨。
他說,我想要用我的一生來經營我們的感情,而不是用一生去緬懷。
他說,你滿足了,我沒有。白兮,我要的,是你的一生。
不在向剛才那般戾氣十足,他語氣波瀾不驚,話語平淡無情,白兮卻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嗡嗡哭了起來。
這是她輩子,听過的最感人的情話。這算告白嗎?他說,他要的,是她的一生。
可她,何嘗不是期許著許他一世的溫存。
安晨起身,擦了白兮眼中的水汽,執拗的讓她看見自己。
雨實在太大,砸在身上很疼。安晨覺得自己有些累了,累的連眼楮都不想睜開,身上也很疼,大概流了好多血吧。
他忍著痛意,直直的看著她。「白兮,我知道未來的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困難,家庭的,外界的,我們自己的,都會有。我做好了應對他們的準備,也從不擔心我們會走不下去。因為,我知道,只要有你,我就不會彷徨。所以,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沒有你,我堅持不下去的。」
「……」他堅定的看著她的眼楮,似乎要把她吸進眼里。她下意識的錯開眼楮,卻被他生生的用大手牽制住頭,強迫她與他對視。
「我們一起好不好?!」
「……」
「陪著我。」
「……」
「答應我。」
「……」
「我們一起走。」
「……」
「說好。」
「……」
「說好。」
「……好。」
倏的,她被擁進他的懷里。似是感激,似是開心。無論是他,亦或她。
她認命的閉上眼楮。
就這樣吧。她真的不想拒絕了,這樣的人,她再也不想推開了。只要他在身邊,她還有什麼可懼怕的呢。好,無論未來有多艱難,她都願意,和他,走下去——
安晨到家的時候,幾乎已經昏了過去,沒什麼知覺,更沒了體力。回來的路上,雖然路程不長,但他幾乎是已經癱在了白兮身上,連邁步子都有些吃力。
到家,身上的血與雨水幾乎已經分不清。
進屋時,安父和安母還在沙發前站著,臉色都不太好。見安晨狼狽的模樣,又見白兮重新回來,臉色更加陰郁。
「安晨!」安母跑過去,從白兮手中接過安晨。
安晨卻緊緊的抱著白兮的肩不肯放開。
「安晨,放手!你想死嗎?」安媽媽也有些生氣。
「我,我太濕,您離我遠點。」
「你這孩子。」
「媽,我想洗澡,讓她幫我。」說著,安晨輕輕推開安媽媽,身子重新壓到白兮身上。
白兮也不再說什麼,輕輕頷首之後,拖著安晨去了浴室。
忽然,安晨停了下來。
垂著頭。
白兮不明所以,抬頭看他。
「爸,我心甘情願。」
說完,帶白兮離開。
「混賬!沒出息的東西。」安明浩生氣的看著離開他視線的兩條背影,大罵出聲。
「你瘋了?你不能洗澡。」剛進浴室,安晨就往花灑的方向走,卻被白兮按住。
「髒,髒。」安晨虛弱倚著牆。似乎很是難受。眉頭蹙的緊緊的,很是隱忍。
「我給你擦擦,你流這麼多血不能洗。」說著,扭過身在毛巾架上拿過安晨的毛巾,用熱水陰濕。
安晨慢騰騰站直身子,搖搖晃晃的往里面走,嘩地一聲就把花灑打開了。
「喂!」白兮跑過去,正準備關上,卻被安晨摟在懷里,「把寒氣逼出去,會感冒。」
看了他一眼,白兮也不敢停。麻利的月兌掉他身上的濕衣服,胡亂的給他沖沖頭發,洗洗身子,用最快的速度讓他變干淨。
幫他擦干身體,自己也隨便擦了擦,套上他平日的襯衣,扶他回屋。
把他扶到床上,白兮拿出藥箱,開始給他包扎。
身上的傷口已經徹底撕裂,新傷舊傷全部發了出來,黑紅黑紅的粘一片,看著很是恐怖。白兮小心的把傷口進行消毒,而後上了些藥,讓安晨睡覺。
許是身上終于干淨,許是太多勞累,安晨很快便的沉睡了過去。
白兮坐在地上,把他的手也纏好藥。起身,模了模他的額頭。
好在,沒發燒。
幫他掖了掖被子,轉身離去。
門口。
白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想,人這一輩子,有辛苦與幸福,似乎每個人都要經歷那麼一點,或多或少的全部嘗試,才算是應當。那既然,她選擇要幸福,那她也必須承擔辛苦不是麼。
再次深吸一口次。
打開屋門,白兮走了出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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