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來,想到昨夜涼亭發生的種種,冷秀顏有一種想拍死自己的沖動。舒愨鵡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昨夜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其實也有著她潛意識里故意為之的意思。
瑾帝賜下的兩個美人她當真不在意?也許她的確不在意,只是那奪了北豐送予她的約定呢?如果將來她的駙馬真要稱帝,她還能抱著他身邊一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的期望麼?
私下里她從未改口,她習慣叫他駙馬,只是,他已經早已不是她的駙馬了…
她自幼在東離宮中受的教育,並沒有灌輸她共侍一夫的概念,她是尊貴的公主,娶了她的男子是得了天大的福分,怎麼可能再納妾?只是如今情況全都變了,即便她的駙馬一輩子都只是一個七皇子,于禮他也應該納側妃侍妾為北豐皇室開枝散葉,這些事情,她其實早已考慮過了。
所以,說是為了早日誕下子嗣也好,為了她和駙馬之間更進一步的關系也好,也許,她只是為了克服自己的陰影或者是潛意識里想要鞏固自己在駙馬心里的地位,總之昨夜,她借著七分醉意三分清醒,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他。而如今回想起來,除了之前她在涼亭里瘋鬧的那一段實在有礙觀瞻,其實昨夜…還是很美好的…
想著便是紅著臉起了身,身上略微有些不適的感覺讓她更羞澀了些,屋外守了一夜待到王爺出門早朝時才敢進到外室候著的寫意和流雲听了動靜繞到內室,有條不紊地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身上淺淺的殷紅痕跡讓她羞于示人,飛快褪了衣衫她泡到浴桶里,遣了兩個丫頭出去,她有些笨拙地背過手去自己用指節輕輕按了按腰間,氤氳水汽間,她長長舒出一口氣,溫熱潮意浮上微紅的雙頰,帶出一抹動人心魄的嬌艷。
這一日早早出門早朝的某王爺,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莫名的春風得意勁兒,這封王也有些日子了,看著嘴角上揚的靖王,群臣不免無聲月復誹,這時候才開始喜悅?是不是反應太慢了點…
朔揚大殿,瑞王沐越霄行至大殿門口隨意一望,便在一干大臣之中一眼便看到了他的七皇弟。一襲翡翠綠瓖金雲紋的朝服襯得他整個人身形修長,那偏淡的膚色發色更是被這身顏色襯得愈發干淨清爽,看了看他微垂著眼想著心事的樣子,沐越霄淡笑著走了過去︰「七弟。」
沐隋楓聞聲回頭,看見來人彎起嘴角,笑得比平時更加熱絡一些︰「三哥。」
沐越霄點點頭,在他身前站定︰「昨日南邊呈上來的疫情帖子你看過沒有。」
「嗯,疫病蔓延朝廷屢次撥款均未見效…想必是有地方官私挪官銀治理不善的因素。」
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再是討論了幾句,沐越霄忽然話鋒一轉︰「今日有何開心的事?」
嗯?沐隋楓微微一滯,隨即垂了垂眸一時竟是笑出了一分羞澀,他那個樣子看得沐越霄一時呆愣,此時恰逢早朝的鐘聲敲響,眾臣各自歸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沐隋楓低頭牽了牽嘴角,他高興得有那麼明顯麼?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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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的早朝在某王爺一點一滴詳詳盡盡回憶著昨夜自家小王妃各種嬌羞可愛的表現中愉悅地度過了…下朝之後,某王爺飛快趕回了王府,換下朝服之後直接去了主院。
今晨起來主院的氣氛便是有些微妙,主院里近身伺候久了的下人又怎會看不出來昨夜是個意義重大的好日子,後廚熬了參茶紅棗茶各一壺,枸杞山藥什麼之類意圖明顯的小食也備了不少,嬤嬤含笑在祠堂的送子觀音像前進了香,侍女們你來我往的臉上均是掛著褪不掉的笑意,彌漫整個主院默默無聲的喜慶氣氛弄得冷秀顏渾身別扭,總覺得那個陣仗就像是她今日已經懷子明日就要生了似的…
好不容易支開了隨侍,冷秀顏獨自晃到王府後院的小湖邊透氣,不大的小湖上架著九曲橋,那涼亭里面一襲藍衣風姿怡然的姑娘,一眼望去,正是瑾帝賜下的美人蘊遙。
一眼看到那個藍色身影,冷秀顏步子頓了頓,心想這自從到了王府之後就沒怎麼離開過西苑的姑娘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還是一個人。再是看看她待的地方,鳳目輕轉之間隱隱有了些判斷,微微揚眉,她不動聲色走了過去。
蘊遙是特意在這里等著的。這條從外院通往主院的路,這個時候等在這里,王爺和王妃至少是能見著一個。此刻看著那迎著風容色清淡緩緩走來的王妃,蘊遙嘴角彎出一抹笑意,這樣一來,一會兒等來了王
爺,便是一台戲了呢。
夏日的艷陽在湖面投上粼粼水光,落在王妃青白色的裙裝上,映出了幾分飄逸出塵的味道。見多了,蘊遙也不得不承認這位靖王妃有著超月兌她長相數分的好氣質,這樣的氣質不同于她的淑婉,也不同于鳳蝶的嬌媚,是一種道不明的高貴氣韻,便仿佛,她只是靜靜站在那里,不動不語不顰不笑都是自帶光華,引人矚目。
對于這樣的女人她很好奇,特別是昨夜之後,當這麼高貴爾雅的王妃在那小丘涼亭醉著唱了那麼一出叫人啼笑皆非的戲文之後,她就更加好奇了。昨夜听著動靜,她和鳳蝶出了西苑湊熱鬧,遠遠站在回廊暗處,有幸目睹了一幕郎情妾意。那一夜啊,王爺竟是那個樣子——想著便是微微垂了眼,將心里早先下的判斷全部推翻了重來,原來,王爺從未踏足西苑,是她倆使的力輕了~
想著,便是待到王妃到了跟前,蘊遙福身行禮,看著那溫婉清秀的眉眼處帶出的一抹風韻,冷秀顏淺笑著開了口︰「蘊遙姑娘在此處,可是等本妃?」
上來便是直接問話呀,果然是個有意思的王妃,蘊遙垂著眼掩去眸中的笑意,聲音恭謹︰「回稟王妃,蘊遙有些話相同娘娘說。」
反正也是閑來無事,冷秀顏錯開一步走到涼亭里坐下,看那蘊遙姑娘緩步跟著走了過來杵在她身邊,諾諾開了口︰「啟稟王妃,蘊遙是想同王妃說一說我和鳳蝶將來安置的問題…蘊遙和鳳蝶是聖上御賜的侍妾,入府多日王爺卻從未召見,奴婢心知王爺對奴婢無意不敢奢求其他,只是白白住在王府里終日無所事事——奴婢請求娘娘能收了奴婢做侍女,讓奴婢跟在娘娘身邊伺候。」
生來柔弱似浮柳,盈盈一握水蛇腰。這般的女子用著這樣懇切的表情說出這番話來的確惹人憐愛,望上那張透著淒清的小臉,冷秀顏淡笑開口︰「姑娘是聖上御賜的人,本妃又豈能隨意用來當差遣?何況,姑娘是會做本妃故鄉的美食呢,還是深知本妃的喜好?如若都沒有,本妃手下已有貼身侍婢四人,多你一個無用的除了每日米水開銷之外還要發放月例——蘊遙姑娘,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加加重了王府的負擔?」
這還是王妃第一次同她說那麼多話,語氣波瀾不驚內容有理有據,蘊遙心中一道這王妃果然不是好對付的主,形容上卻是愈顯柔弱微微一拜︰「啟稟王妃,蘊遙不期望能做王妃的貼身侍女,一般的使喚丫頭也…」
「哦?即便是見不到王爺的那種,你也能接受?」
清淡女聲從上方傳來,裹著淡淡笑意,蘊遙一瞬抬眼望上那雙青黑鳳目,眸中水光對上那帶著探究玩味的笑容,默默點頭︰「只要能留在王府,我…」
三兩句說著便要哭的樣子,這蘊遙姑娘原是這般的性子?鳳目之中淺淺帶上深意,先前的猜疑得到證實——看來這蘊遙姑娘今日侯在此處,意不在她啊。
想著,便見那珍珠般晶瑩的淚珠一下從眼眶滑落,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一瞬歪倒在地上,哭出了無盡委屈哀求︰「啟稟王妃,蘊遙知錯了,蘊遙沒有逾越之心,請王妃息怒,不要趕蘊遙走,蘊遙不想離開王府…」
如此逼真的演技,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哭得這麼慘還能這麼美的女人,不禁心生敬佩~如此苦情的戲文都念了出來想必看戲的已是到了吧,轉念又是想到自己昨夜發著酒瘋念出的那些詞,冷秀顏非常不合時宜地樂了,含笑一回頭,果然就看見一襲紫衣面冠如玉的她家殿下正朝著這邊過來,見她回頭,微微頓住了步子。
昨夜一宿,今日初見,兩人一瞬都有些不好意思。
溫軟春風拂過了她臉上的紅暈迷離他清潤的淺瞳,看著犖犖晨光中那抹恬靜笑意,四周浮動的春情都似點點落到了心里,他遙遙望了她片刻,然後彎起嘴角笑了出來,干淨清澈的笑顏,微微靦腆的樣子,像個情竇初開的大男孩。
她亦是無聲展顏,仿佛所有的羞澀難為情在這一刻都淡淡散了去,心頭暖暖的,她微微朝他伸出手來︰「王爺回來了。」
不用起身也不用行禮,兩人之間的互動自然得就如同一對尋常身份的小夫妻,他走過來牽上她的手,清亮眸光一寸不離凝著他淺笑吟吟的小王妃,歡喜得直到她開口提了,他方才注意到涼亭里還跪了一個姑娘。
「怎麼回事?」平淡的聲音。
「嗯…剛剛說了點重話,受不住了給嚇哭了。」更加平淡的聲音。
「哦?听了點重話就嚇哭了?還哭得摔到了地上?」某殿下思量片刻下了結論,「看來是心
理有問題…而且身體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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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似乎發生了不少事,據說那御賜的蘊遙姑娘在湖心亭惹了王妃不高興嚇壞了膽子;而另一位御賜的鳳蝶姑娘抱了琴去王爺書房獻藝卻把王爺听睡著了氣壞了心情…總之晚膳過後,孫嬤嬤一臉無奈領著兩個姑娘去主院拜了王妃請求離府,王妃大度給了恩澤,當夜兩位姑娘便搬出了西苑走得消無聲息,就如同她們住在西苑的那段日子一樣,一片波瀾都沒掀起。
府里一下少了兩個礙事的,當夜某殿下心情無比舒暢摟著自家小王妃纏啊纏磨啊磨,爭取好好練習天天進步。還天天進步…真是毫不知羞!貝齒輕咬她錦被掩面拿眼瞪他,直看得他呵呵笑出聲來傾身湊過去,那情意綿綿的聲線落到她耳邊,念叨的,無非是他最心愛的瓏瑜,無非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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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闕深深,那朔揚後殿燈火通明,御書房內瑾帝闔上身前一道道疫情上奏,淡淡開口︰「霄兒,這南部十三郡的疫病蔓延你怎麼看?」
殿下,瑞王沐越霄微微俯身拜向高位︰「啟稟父王,天高地遠官吏貪污,兒臣以為控制疫情,朝廷必須派御史親赴監督徹查才行。」
「那檢察的御史,你可有舉薦?」
話落,沐越霄張張嘴剛要回答,不期然間卻忽然憶起今日早朝前七弟那一瞬露出的那抹溫情滿溢的笑意,心口不知為何倏地一窒,他月兌口而出︰「父皇覺得…七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