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就沒派人來抓你？」溫潤男子側了身，看向不遠處正快步走來的青衣女子，帶著笑問道。
慕容煙自然也循聲望了過去，看清了來人後，眼瞳隨之驟縮。
風小九，她剛剛喊的是二哥？
風雲陌在男子面前站定，撇著嘴，重重哼了一聲，「那些人抓得住我嗎？」
「是是是，誰敢動你啊！」男子寵溺地將風雲陌散落的青絲捋至耳後，卻假意板起臉，嚴肅地問，「不過，你真的不打算出席今晚的壽宴？
「不去！每年的壽宴都一模一樣，一點新意都沒有，無聊死了，與其在那里白白耗上一晚上的時間，我還不如溜出宮去玩。听人家說，今晚的集市很熱鬧，」風雲陌頓了頓，眸子閃過一絲狡黠，更加湊近了男子，「二哥，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出宮吧。」
「死丫頭，」男子舉手輕輕敲了一下風雲陌的額頭，嗔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宮是為了什麼，還妄想利用我？你要去就趁早去，不過你可別後悔。」
「阿嚏，阿嚏，阿嚏！」
忍了很久的慕容煙舒暢地打了三噴嚏後，捏著大概已經紅得不成樣子的鼻子，悶著聲音尷尬開口，「不好意思，我實在忍不住了。」
風雲陌這才將視線放在慕容煙身上，愣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似的，扯著慕容煙轉圈驚呼，「七嫂？七嫂，真的是你啊！你的鼻子，呵呵，很可愛嘛。」
男子也是忍俊不禁，月兌下外衣，細致地替慕容煙披上，仍是溫柔地說，「是我疏忽了，這樣，還冷嗎？」
「不，不冷了，」慕容煙愣愣搖頭，「謝謝！」
「不過七嫂，你怎麼弄得這麼狼狽？我七哥呢？你怎麼沒跟他在一起？」笑夠了，風雲陌又開始巴拉巴拉地問問題，絲毫沒有發現慕容煙的異樣。
「我也正想問呢，小丫頭，你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慕容煙沒有直接回答他，抿著唇，半響才反問道，「你是風燕尉？」
既然風雲陌叫他二哥，她就該明白，這個人，他姓風。
可她還是想親耳听到他承認。自欺欺人也不過如此吧。
「你也覺得不像嗎？」風燕尉右手托著左臂，本該空著的左手此刻卻握著一支不知何時出現的玉簫，抵著自己的臉頰，眉頭漸漸收緊，頓了一會兒，他才繼續說道，「前些天，小靈子知道我的身份後也是一臉難以置信。小九，我會不會太隨意了，是不是我嚴肅點就會像個王爺？」
風雲陌白眼一翻，「二哥，你還嫌皇宮里的苦瓜臉不夠多啊，難得有張正常的臉，你可別給我糟蹋了。」
風燕尉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慕容煙轉身就要走，忙伸手去拉回她。
可就在他掌心貼上慕容煙手臂的瞬間，反射性地，慕容煙連退了幾步，看著他還停留在原處的手，一如初見時，慕容煙再次怔住了。
這個人，為什麼這個人的聲音那麼像他，就連那雙手，那雙手的溫度都一樣，為什麼會這樣？
再一次想起那張她一直假裝忘記卻始終揮之不去的臉，無以復加的痛楚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不自覺地攏緊身上的衣服，她不由苦笑，好暖，真的好暖。
像終究只是像而已。
慕容煙扯下外套，一把丟還給他，揚起慣有地燦笑，眉眼彎彎，「首先，我不姓小，也不叫丫頭，再者，我可不小了。」
「哈哈，二哥，你沒想自己也會有踫壁的一天吧，我七嫂可不好惹，」風雲陌竄了上去，笑嘻嘻地勾住慕容煙的脖子，幸災樂禍。
「我知道，你叫，慕容煙。」他也笑，一雙深邃的墨瞳微微眯起。
他說得隨意，三個清朗的字眼卻撞得慕容煙幾乎站不住。
一樣，一模一樣。
不，她不要再听，一句也不要。
晃了晃身子，慕容煙忽然飛速地轉身跑開。
「……小丫頭，小丫頭。」
風燕尉反應過來，立刻追了上去。他也終于發覺，她似乎不太對勁。
可他越喊，她就跑得越快，索性，他飛身前去攔她。
「我叫你站住你沒听到嗎？你渾身濕成這樣還到處跑，想死嗎？」風燕尉一把拽住慕容煙，強迫她看著自己，冷著臉喝道。
慕容煙卻毫無反應，只傻傻地盯著風燕尉，熟悉的溫度，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畫面，一切都是這麼熟悉而陌生，她是在做夢吧？
風燕尉見慕容煙緊盯著自己，以為她是被他嚇到了，畢竟，在此之前他始終都是以溫柔相待。不得已，只能咽下方才涌出來的一堆原本要教訓她的話，無奈地嘆完氣，正打算開口道歉，毫無預兆地，慕容煙卻輕笑出聲，眉眼間除了滿足別無其他。
就讓她在夢里放縱一次吧，一次也好。
風燕尉在心里呼了一口，他還以為她又要哭了，不知為何，他預感她一流淚自己一定會不知所措。恢復了平常的神情，風燕尉靜靜看著慕容煙，她應該有話要對他說吧。
慕容煙卻始終沉默著，直到風燕尉以為她或許並不打算開口時，她臉上的笑容不變，眼角驀地滾出兩行清淚。
「對不起，林揚。」空靈的聲音泛著久遠的思念，貼他每一寸肌膚，融進血液。
這句話，她已經欠了很久了。
慕容煙向前一步，貼上風燕尉的胸膛，又環住他的腰身，兀自低喃，一遍遍地重復，重復。
風燕尉低頭看著胸前緊緊擁著自己的人，眸底閃過一絲精光，旋即又恢復了如水的溫潤，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背。
听到身後風雲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慕容煙才風燕尉懷里退了出來。「謝謝，我沒事了。」
風燕尉睨著慕容煙低垂的眼眸，試探著問出口，「林揚是誰？我跟他，很像？」
原以為慕容煙不會回答，她卻驀地抬眸，堅定道，「不，你不是他。」永遠不會是。
猝不及防，他一眼望進她毫無波瀾的眸底，當即愣住。
他原本以為……
「煙兒！」伴隨急切的聲音，一道黑影迅速掠向慕容煙。
好快！
風燕尉神色一凜，左腳稍退一步，右掌發力擊向黑影。黑影反應也不弱，一個閃身，輕松躲過風燕尉的攻擊，而後，腳心點地，身子向後傾，就著手肘向風燕尉擊去。風燕尉站定準備還擊，慕容煙卻是看清了黑影的臉，急忙開口，「杜笙，他是風燕尉。」
黑影先是一怔，隨即轉身，雙腳用力一蹬，遠離了風燕尉。站穩後，立刻抱拳單膝跪地，「杜笙不知是燕王，燕王爺恕罪。」
「杜笙？」風燕尉俯身認真看了一會兒杜笙，眼瞳漸深，薄唇輕啟，「七弟的人，身手都如你這般？」
杜笙身子一僵，風燕尉卻已經直起了身，笑笑，「起來吧，是本王先出手的，與你無關。」
「謝王爺。」杜笙抱拳又做了個揖，站起來後直接退到慕容煙身後。
看著慕容煙單薄的背影，他暗自瞪了一眼，只要一刻不盯著這人，她便能惹出一堆的麻煩。
「風、燕、尉！」風雲陌忽然咬著牙擠出三個字。
她兩手叉腰，一步步踱到風燕尉面前，眼神凶惡，儼然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小九，告訴你很多次了，女孩家要文雅些，否則，你以後嫁不出去可別跟我哭鼻子。」
「要你管。我問你，你剛剛是不是抱她了？」風雲陌食指很不給面子地指著慕容煙的鼻子，她也是氣昏了。
慕容煙沒什麼反應，倒是杜笙，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臉色就開始有些不自然。
風燕尉看了看慕容煙，想了一會兒才說，「準確來說，是小丫頭撲進我懷里，我只是扶著她而已。」
話畢，杜笙臉色已經是難看的程度了。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後果，他不敢想。
「你還敢說！」風雲陌爆發，「小時候，只要我一撲進你懷里，你哪次不是立馬把我推開，長這麼大我沒見你抱過誰也就算了，可今天，你居然、居然抱著認識還不到一個時辰的人，雖然她是我七嫂，但是風燕尉，我告訴你，今天我不把以往被你狠心摔在地上的帳一並算清楚，我不姓風！」
越說越氣憤，到最後，風雲陌干脆揮拳就揍了過去。
可她沒想到，風燕尉竟然不躲，就那樣傻傻站著，總掛在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甚至連眼神都沒了焦點。風雲陌忽然怕了，在她的記憶力，二哥從未有過這樣神情，揮出去的拳頭慢了下來，張著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哥？二哥……」叫了好幾聲，風燕尉才漸漸回神，目光灼灼地注視著風雲陌，眉頭漸攏。
良久，他突然伸出手，將風雲陌攬在懷里。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他的臉色一直沒再好過。
片刻後，風燕尉猛地放開風雲陌，快速地轉身離開。疾行了幾步，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他身形一晃，站定，側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回阜皋殿了，我們已經惹火父皇了。」說完，他又瞥了一眼慕容煙，才頭也不回地舉步向前。
那樣帶了寒意的眸光，風雲陌從沒想過會出現在她二哥的臉上，就如同她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被二哥盯到背脊發涼。
風雲陌不覺轉而盯住了慕容煙，慕容煙卻是望著風燕尉離開的背影，怔仲出神。倏爾，那張臉才勾出一抹釋然的笑。
一時之間，風雲陌疑竇叢生，卻不知該作何反應，呆了半晌，才一言不發地追她二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