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沅宸一手扣住慕容煙的後腦勺,一手固定她扭來扭去的腰,惱怒地抵住她的唇,微涼的觸感瞬間襲遍全身,忍不住顫栗,身體卻莫名開始灼熱,眼神有些飄忽,想要的更多。清楚意識到自己的渴望時,他已經在試圖撬開她的貝齒,一瞬的呆滯,慕容煙立刻卯足了力推開他,更紅了眼地抬腿就是一腳。風沅宸失神的空擋,這一腳又是標準的防狼格斗術,快、準、狠,只听一陣悶哼,風沅宸鐵青了臉,汗如雨下,難堪地捂著腿間,死死瞪著慕容煙。
慕容煙也氣得不輕,挑著下巴毫不示弱,還不忘扯起袖子對著嘴一通亂擦,這下風沅宸是完全火了,該死的女人,竟敢嫌棄他。
咬牙站直了,伸手要拉她,誰知慕容煙下意識地往後退,怒火攻心,完全不記得他們現在是站在屋頂上,一步踏空,尖叫著狼狽往下滾。
風沅宸一急,腳下踩實了,腿間又是鑽心的疼,一秒不到的停滯,手上已經落空,眼睜睜看著慕容煙從他眼前掉下去,風沅宸膛目欲裂,他沒想到糾纏了他十多年的噩夢會以這樣的殘忍刻骨的方式重現,染了血的手,鋪天蓋地的絕望。他清楚地感覺到胸腔快要裂開了,幾乎下意識地想要抱頭蹲下,手腳卻開始不听使喚。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風沅宸閃身落到慕容煙身邊。這種高度,她不會死,他不允許她死!即使做好了準備,看著滿臉是血陷入昏迷的慕容煙,雙腿一軟,他幾乎要跪下了,顫抖著手去觸模她的臉,刺眼的紅色像是忽然狠狠扎進心底的針,疼得他根本無法呼吸。發了瘋似的大喊,「來人,來人,都給我滾出來。」他不敢再踫她,他全身每一根神經都在發抖,他怕,怕自己抱不動她,會摔疼她。
一時間整個王府都躁動了,拔刀的拔刀,找刺客的找刺客,抬人的抬人,治療的治療,能動的全都動了,誰也不願意閑著,不敢閑著,王爺陰沉的臉色沒少見,可如此強烈地感受到王爺嗜血狠戾的氣場卻是第一次,想活命的人以其強烈的求生本能展示著從未有過的工作熱情,王府的氣氛也是空前詭異。
醫軒。
李太醫小心翼翼清洗著慕容煙臉上的傷口,初步檢查,除了臉上有點嚇人的劃傷和身體其他部位大小不一的皮外傷,王妃傷得根本不重,王爺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可他不敢說,王爺就在外面候著,整個醫軒都處在低氣壓,他只能費一百二十個心來處理王妃臉上的傷,不過顯然其中有七十個心是用來穩定王爺給他的壓力。
清洗干淨了,李太醫他不免開始擔心,這傷極有可能會留疤,傷口太深了。低頭,李太醫認真端詳起傷口,須臾,他一**坐在地上,瞪大了眼楮,半晌說不出話。一旁的丫鬟圍了上來,想要扶起李太醫,他卻徑直爬了起來,盯著慕容煙的臉,再三確定心中的想法,他才若有所思地轉向屋外。
慕容煙僅僅昏迷了一天,當天夜里就醒了過來。睜開眼時,她一度以為自己摔壞了眼楮,直到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她才發現斜對面有個碗口大小的洞,隱隱透進些許月光。
知道是虛驚一場,松口氣的同時,全身各處的感官也都挨個回來了,手腳像是被人拆了般,完全沒有還長在身上的感覺,可該死的疼痛卻一點不落地闖進神經中樞,後腦勺更是像剛挨了一記悶棍,火/辣辣地疼。
「嘶!」倒抽一口冷氣,僵硬著身子不敢再亂動,再多牽扯一根神經,她都無法保證自己淒厲的叫聲會嚇壞府里多少姑娘。
安靜躺了許久,身體麻木得連最初的痛楚都不再難以承受時,慕容煙已經清楚意識到,這里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會是府里任何一處住人房間。潮濕、黑暗,除了監牢,她想不出王府里還有什麼地方具備這樣的特質。
發生了什麼?
大概是白天睡了太久,此刻慕容煙腦子異常清醒,推測著風沅宸再一次把她丟進監牢的理由,不由苦笑,這才多久,她的太平日子又要到頭了?
腦子里忽然閃過某個畫面,慕容煙心頭突突直跳,「不是因為那個吧?」
又想到那某個畫面之後,風沅宸冷汗涔涔的樣子,本來還保留的一絲懷疑也消失殆盡,慕容煙無語望天。
絕對是!
「噗嗤,哈哈,嘶、哈哈……」早說了,別把她不當人,是人火大了就都潛力無限。
明顯極力克制了的笑聲在監牢里回蕩著,唯一的聲音撞擊光滑石壁,本就空曠的監牢,加上低沉的回音就顯得更陰森了,慕容煙卻全然無感,直到笑疼了身上的傷才呲牙咧嘴地打住。
「就知道摔不死會變成這副德行,真疼啊,也不知道哪里廢了沒有?」
慕容煙定定望著對面,泛著微弱光芒的小洞。看來,今晚連月亮都不忍心看她了。
「廢不了,可也活不了了。」
沒想到監牢里還有人,慕容煙心髒驟然縮緊,顧不上疼,她咬牙坐了起來,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不同于風澈津的清冷,她更懼怕這種冷冽入骨的嗓音,似乎是從心底生出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即使只听過一次,感官的震撼過于強烈,她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近乎于死神的壓迫感,也只有真正的,風泉昇。
四肢百骸橫生的涼意一如那晚躲在水下,冰冷刺骨。
她知道他必定會來找她,他也說過,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心底本能的恐懼還未散盡,此刻她只覺得這該死的恐懼怕是要把她淹沒了才甘心。
「你很怕我?」說完,風泉昇似乎想到了什麼,竟低低笑了起來。
听著他森然的笑聲,慕容煙不禁翻了個白眼,「我敢肯定,這樣的你,連鬼大哥都會怕。」
「呵呵,很快你也會成孤鬼,正好,你可以親自證明給我看?」
「我死後應該會很忙,沒空!」她要忙著找院長找爸媽找林揚,真的很忙。再說了,如果她成了阿飄,她一定離這群糟心兄弟遠遠的,一片衣角也不留。
「听出我不在里面,就不怕了?」風泉昇語調隨意起來。
聞言,慕容煙笑了,「我不聰明,可也沒傻到以為這一堵牆就攔得了你。」
她不是不怕了,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她的確听出來了,風泉昇刻意使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給她一種他就在身邊的錯覺。所以她一開始才會急著坐起來。可凝神認真搜索他的身影時,她還是听出來了,他站的地方是那堵牆的另一邊,而不是她所處的監牢。
她也著實驚詫于自己對聲音的敏感程度,忽然大得有點夸張了,月復部甚至還有一股暖流在浮浮沉沉,談不上怪異,有一些模糊的想法卻又總理不清。
見他不再說話,慕容煙忽然又覺得長夜漫漫了,便笑著問他,「昇王爺如何這麼好雅致,竟跑來宸王府賞月?」
風泉昇見她認出是自己,索性也改口,「本王的雅致向來只用來賞美人美景,今晚是特意來看看你死了沒了,不過,你的能耐似乎比本王以為的還要好。看來,本王又低估你了。那天,你也是該听到的,不該听到的全都听到了吧。」
慕容煙重新躺了下來,挑了眉笑道,「不該听到的?原來最不羈的昇王爺也有怕人听去的秘密?」
「怕?」風泉昇失笑,向後一倒,靠上牆,長長的睫毛輕顫,手捂上心口,喃喃道,「本王也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怕……」
慕容煙一怔,卻又听他戲謔道,「你選本王還是七弟?」
「你們這樣,不累嗎?」她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是她不懂,明明可以選擇的是他們,為何偏偏都要選最難走的那條路,不累嗎?
風泉昇深如墨色的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可也僅僅是一瞬,他便徑直大笑起來,「哈哈……慕容煙,你總是這麼有意思,說實話,本王挺喜歡你的,如若不是你摻和了那件事,本王定會交你這個朋友,可惜了。」
听著他滿是遺憾的聲音,慕容煙終是忍不住問了,「我不明白,那件事,當真重要到需要你親自動手解決我?」
風泉昇沒有回答她,而是恢復了一貫懶散的強調,反問道,「不若就由本王來幫你選,嗯?選七弟如何?」
「屆時,你的下場或許會更悲慘。也或許,本王又想錯了。」他的聲音漸漸飄遠,半晌,才繼續道,卻是沒了一絲感情,「若你還能活著,本王就放過你。」
更悲慘?
風沅宸,會麼?
忽然覺得有點冷了,打了個噴嚏,慕容煙蜷縮起身體。
她手攀上臂膀時,眼前兀自閃過一雙白希修長的手,掌心涼涼,卻一次燙得她坐立難安,更甚于輾轉反側。
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來到這里這麼久,第一次失眠,居然是因為他,一個她唧唧歪歪也嫌棄不過來的,禍水?
風沅宸,他不會麼?慕容煙又問了自己一遍,沒有答案。
索性閉上眼,不想,就這樣想著某人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