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連貴跟小太監低頭交談幾句,上前急稟道︰「娘娘,怕是有些不好,朱貴人從台階下滑到摔著了。♀此刻太醫們正趕著去,也不知道——」
「你說什麼?摔著了?」
吳連貴點點頭,又道︰「娘娘,奴才去回稟皇上?」
「去罷,慢著些說。」慕毓芫低頭沉思片刻,趕緊吩咐雙痕服侍更衣,吩咐道︰「沒事的,我和雙痕先趕過去。」吳連貴不敢怠慢,忙吩咐人安排車馬,自己趕著進去通報皇帝。
「娘娘!!怎麼辦?」文繡奔上來急得幾欲淚出,慌張中簡直有些語無倫次,「貴人的胎怕要是……,該怎麼辦吶?都怪奴婢,沒有看好貴人。」
「慢點說,到底怎麼回事?」慕毓芫一邊往里邊走,一邊問道︰「好端端的,晚上出去做什麼,怎麼也沒照看仔細?再說台階那麼高,原本就不安全,夜里看不清還上去做什麼?你好生說清楚了。」
文繡急忙想了想,回道︰「原本貴人說心悶,要出去散散心的。誰知在花園里遇到一個小宮女,模樣極好,嘴角也很伶俐,說什麼用榴花對月祈禱,將來便會誕育下小皇子。貴人求子心切,听了她的話,後來不留神便摔到了。」
慕毓芫心中甚是疑惑,正要尋問文繡,卻見吳連貴趕著進來,低聲附耳稟道︰「娘娘,下午的事查清了。那游說朱貴人的小宮女,正是桔梗無疑。」
「是她?」慕毓芫吃驚,不由月兌口而出。
「娘娘,什麼她?」文繡沒听真切問了一句,頓了頓又急道︰「娘娘,先別管其他了,還是進去看看貴人罷。」
「嗯。」慕毓芫點點頭,安排吳連貴下去細查,進門朝俞幼安問道︰「貴人的情況如何?孩子有沒有保住?」
俞幼安上前行禮,回道︰「娘娘放心,胎像雖然有些凶險,眼下卻已經無事了。」
文繡趕忙念了句佛,慕毓芫稍微放心些,頷首道︰「嗯,辛苦你了。一會皇上就過來,你先出去細細回稟,免得皇上擔心。」
「是,微臣告退。」俞幼安與她相熟,並不多禮。
慕毓芫摒退眾人,走到朱貴人床榻前坐下,問道︰「方才听文繡說了些,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听人說了什麼,怎麼如此不穩重?」
「沒什麼人,是我自己要上去的。」朱貴人神色淡淡,眉目間似乎賭著氣,「我原生得笨,比不得娘娘穩重大方,自然會做些傻事。再說,反正皇上也不擔心我,娘娘又何必太擔心呢?」
慕毓芫嘆了口氣,說道︰「你別賭氣,我答應過——」
「答應我姐姐好生照顧我,對不對?」朱貴人打斷她的話,抬眸看過來,「那是姐姐她太操心,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況且,娘娘真的希望我誕育孩子麼?」
「佩柔!」慕毓芫有些氣結,自然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忍了忍氣道︰「即便我有真的私心,不希望別的嬪妃誕育皇子,那也不會包括你,更沒有希望你出事的念頭。♀」
朱貴人輕聲一笑,「是麼?表姐真會說話,難怪皇上看重你。」
慕毓芫少有重言苛責他人,此時見朱貴人又懷有身孕,更不願當面訓斥她,只好起身道︰「你年紀還輕,我不想跟你賭氣,這樣的話以後別再說了。你且好生休息著,明日再過來——」正在此時,外面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到!」
明帝進來見她臉色不好,再看看朱貴人,不由問道︰「你倆怎麼了?俞幼安方才還說,胎兒已經沒事了。」
慕毓芫轉身微笑道︰「沒什麼,佩柔有些嚇著了。」
明帝點了點頭,又朝朱貴人問道︰「怎麼不小心些?」
朱貴人似被驚嚇過度,明眸中波光盈盈,嚶嚶哭道︰「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原本是想求得皇子,得到將來好讓皇上高興,沒想到……」
「罷了,以後多留意。」明帝雙眼還帶著惺松睡意,柔聲安慰了幾句。
慕毓芫走到殿門迎風透氣,夜風幽幽涼涼,仰頭望著夜空中的明月出神,雙痕不知里面事情,因問道︰「朱貴人的胎沒事罷?娘娘怎麼出來了?若是覺得累,就早些回去歇著。」
「沒事。」慕毓芫轉頭淡淡一笑,輕聲嘆道︰「佩柔真是夠任性的,比起咱們的樂楹公主,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嚏!難道有人在罵我?」樂楹公主捂住鼻子揉了揉,夜風從衣衫間的縫隙中透進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猶豫著朝前問道︰「雲瑯,不如早點回去吧?」
周圍重重的樹影掩蓋二人的身形,頂上一輪皎潔的明月被繁星拱衛著,清冷的月光灑在雲瑯淡青色的葛袍上,襯得少年的素顏幾近透明,低聲道︰「不要說話,再稍微忍耐一會,下次不可偷偷跟著出來了。」
「我,我還不是……」
「別動,在這里等我。」雲瑯反手摁住身後的樂楹公主,不等她說話,人已經閃電般沖出丈余,待余音裊裊散開,已經消失在前方夜色之中。
樂楹公主頓時覺得四周異常的安靜下來,哆哆嗦嗦抱緊自己,卻仍不能抗拒內心莫名的惶恐,濃黑中的樹枝葉影都透著滲人的詭異。下午偷偷尾隨雲瑯出來,兩個人沿著碎花小路查探地勢,頗有幾分踏青賞景的味道。然而待到天黑暗下來,就與白天的風光完全迥異,方才有雲瑯在身邊還能忍受,此刻幾乎害怕的要哭出聲來。
若真的哭出聲音來,會不會引來野狼蛇蟲之類?這個念頭光是想想,都足以讓樂楹公主渾身起一層寒霜,只好死死咬住自己嘴唇。時間陡然緩慢凝滯,就在樂楹公主幾乎不能支持時,終于看到少年翩然過來,喜不自禁站起身來,「雲瑯,我好害怕……,快點帶我回去吧。」
雲瑯點了點頭,嘆道︰「沒有收獲,走罷。」
樂楹公主哪里還有力氣多說,跌跌撞撞跟在後面從密林小路回營,她自幼在宮中養的嬌貴,自然比不上身懷武功的雲瑯,沒走多久就落下一大段。待雲瑯發現丟遠,少不得又折回來,不快道︰「下次別跟著出來,你看今夜生出多少麻煩?」
「我麻煩?」樂楹公主委屈中帶著惱恨,賭氣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難道我出來就非得是跟著你?你自己走,不連累你!」說著提起衣裙就急步走過去,路旁的樹枝劃破衣衫也不自覺,反倒把雲瑯撇在後頭。
雲瑯今夜一無所獲正在失望,懶怠與樂楹公主口角相爭,約模半個時辰已經瞧見軍營的帳篷,追上樂楹公主道︰「營帳就在前方,公主趕緊回營休息。」眼見得樂楹公主往營帳方向走去,自己方才快步回去,見到鳳翼也不想說話,只扔劍倒床道︰「可惜,出去一整天沒半點收獲。」
鳳翼往帳篷外瞧了瞧,回頭微笑道︰「听說公主跟著你出去,怎麼沒見回來?她雖然莽撞些,你該不會扔下她不管吧?」
「一起回來,到門口才分開的。」雲瑯翻身舒展了一下,卻听帳外有脆生生的少女聲音問道︰「雲將軍,公主是不是跟你一塊回來了?奴婢見你回來,特意來問一下。」
鳳翼聞言有些詫異,走出帳篷問道︰「阿璃,你是說公主沒有回營?」
阿璃急道︰「奴婢沒有見到,方才還在四處瞧過一遍。」
雲瑯躺在床上琢磨事情,漫不經心道︰「我見她快到營帳才走,能跑到哪兒去?讓人到四周找找,多半賭氣藏在什麼地方了。」
「嗯,我出去找找。」鳳翼起身走出營帳,讓副手傳來兩隊軍士一起去尋找,濃黑的夜空被星星點點的火把映紅,眾人幾乎沒將整個軍營翻過來,誰知道搜尋半日也不見人影。
阿璃突然想什麼,拍著額頭道︰「一定是去河岸邊了。」
鳳翼見她說的篤定,趕忙帶著眾人趕過去,果然找到正在抽噎中的樂楹公主,方才松了口氣,急忙要護送她趕回軍營。
「你們不用管,我已經想清楚了。」樂楹公主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像是已經下定某種決心,噎聲道︰「既然……,既然他不喜歡我,也沒必要再留下來。明天我就書信給皇兄,讓他近日就派人接我回京,你們再也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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