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都先回軍營,至于回京的事再慢慢商議。」鳳翼跳到岸下大石頭上,伸手去拉樂楹公主的時候嚇了一跳,趕忙模她的額頭,「好象是有些發燒,快別站在河邊吹風了。」樂楹公主自以為是在用力的掙扎,實際上卻是軟綿綿的無力,待回到營中躺下,幾乎連坐起來都是費力。
不知是樂楹公主天生體質較弱,還是心里委屈難過,那日發燒居然拖延半個月才漸漸好轉,整天都呆在營帳中不出去,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特意去探望雲瑯。正好最近戰事不多,慕毓泰打算讓鳳翼回京述職入官,順便護送樂楹公主回京,邊境易生事故,難得她自己願意不用費口舌,早點把這燙手山芋扔回去也好。
阿璃听說自己也能同去京城,不免十分雀躍,只是當著悶悶不樂的公主卻不好寫在臉上,小心翼翼問道︰「公主,咱們回京後可就難再回來,要不要多住幾日?」
樂楹公主神色茫然,搖頭道︰「不,一日也不多住了。」
外面突然鬧哄哄的,阿璃忍住話跑出去看個究竟,她自幼生長在鄉野村下,被挑到公主身邊便盡心克職,不多時便折回來道︰「公主,外面抓到一個奸細,那人好像是霍連國派過來的,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奸細?」樂楹公主提起一點精神,心中勾勒出一個賊眉鼠眼的嘴臉,走到帳篷外卻頓住腳步,遲疑道︰「那邊人太多,等會雲瑯又該說我——」話未說完已覺懊惱,跺了跺腳便走了出去。♀
不遠處的營地中站著不少人,當中捆著高大精壯的青年人,額中扎著條五彩布帶結成的鞭子,濃眉大眼中滿是生生虎氣,不甘心的掙扎著,妄圖用力氣繃斷身上裹粽子似的牛筋繩,惹得旁邊的軍士喝道︰「老實點!再動對你不客氣!」
那人脖子上青筋凸起,身上結實的肌肉幾欲將衣衫掙破,怒目圓睜道︰「誰要你客氣,難道我是貪生怕死之人?!」
「原來是赤木達王子,失敬了。」鳳翼笑眯眯的從後面走上來,將赤木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微笑道︰「上次是端木將軍的女兒前來臥底,這次是四王子親自探哨,到底有什麼水火急事,能如此不惜人力?」
「我只想在藍兒面前做點大事,不料卻重了你們的埋伏,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你們!哼,我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是赤木達!」
樂楹公主听的迷惑,側身問道︰「誰是藍兒?我怎麼听不明白?」見阿璃支支吾吾不好回答,不由將赤木達打量一番,「此人是什麼王子?听起來,仿佛是很要緊的人物呢?」
阿璃點點頭,答非所問道︰「是,公主說得不錯。」
遠處沙塵滾滾翻騰,一行人馬急速往這邊飛奔,為首的藍衣女子身姿嬌弱,卻有中原女子不多見的英姿爽氣。那女子一馬急行到近前,漂亮的翻身下馬,上前拱手道︰「貴國的參將和二十三名人質全在這里,請按約交換赤木達王子。♀」
鳳翼不急不徐走上前,微笑道︰「端木姑娘,難得你今日親自前來,依舊是巾幗不讓須眉的風範,佩服佩服!」底下的人便松開赤木達,早有軍士扶著受傷等人下去,其中傷兵為數不少,軍醫們趕緊挨個檢查治療起來。
有冰涼的目光灑過去,端木以藍朝雲瑯看了一眼,神色淡然道︰「兩位將軍也是風采依舊,相信鳳將軍是言而有信之人,不會對我一個小女子為難,既然交換完人質便先告辭了。」
雲瑯手中的佩劍震的「嗡嗡」作響,鳳翼趕忙反手摁住他,「你這是做什麼?咱們現在是交換人質,要殺要打也得等到戰場上再說。」又對端木以藍展顏微笑,「端木姑娘慢走,恕不遠送。」
兩方人馬劍拔弩張的對視著,赤木達翻身上馬,朝著雲瑯怒道︰「臭小子,少打藍兒的主意,咱們戰場上見!!」端木以藍聞言變了臉色,轉身策馬往回奔,赤木達以及跟來的隨從都不敢落後,也紛紛揚鞭絕塵而去。
直到端木以藍的身影漸漸消失,雲瑯仍舊目光如釘的看著前方,那目光一點點刺痛樂楹公主,原來他的心早已經交給別人,從一開始便是自己獨自在唱戲。
「公主,公主!」阿璃大聲追上去,剛進帳篷就被迎面飛來的花瓶撞了一下,忍痛閃到旁邊道︰「公主,你別生氣!!那端木姑娘早跟雲將軍恩斷情絕,不論如何也是不能再挽回……,啊喲!公主……」
「原來……,原來是這樣。」樂楹公主幾乎砸光所有瓷器,直到手軟身顫才慢慢蹲來,捂著臉哭道︰「難怪我對他再好都看不到,都不會放在心上……,還不顧一切的跟到青州來,我……,我真是……」
「公主,那端木姑娘是個奸細,怎麼能跟你比呢?」阿璃不敢過去扶她,只好站在旁邊說道︰「當初她那一刀差點殺死雲將軍,結果還弄得郭參將枉死,那樣的女人怎麼配得上……」
「你說什麼?是她……,就是她要殺雲瑯?」樂楹公主從哭聲中慢慢抬頭,心中的驚恐反倒壓過委屈,不可置信的問道︰「那麼說她不喜歡雲瑯,而且……,而且還曾經想殺死雲瑯?那後來——」說著才想起雲瑯現在好好的,心里稍微松了口氣,「你快告訴我,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
阿璃大致說了一遍,待樂楹公主情緒稍平,方才勸道︰「公主,雲將軍現在恨她都來不及,哪里還會有別的想法呢?況且那端木姑娘算什麼,你可是咱們大燕朝的公主啊。」
樂楹公主茫然點頭,出神半日又搖頭道︰「公主又能怎麼樣,雲瑯不喜歡我,便是對他再好也沒有用。」
阿璃不以為然,脆聲道︰「雲將軍那麼恨她,只要公主殺了那女人,雲將軍還不得感謝公主?從今往後,心里面自然只有公主你了。」
「殺了她?」樂楹公主有些害怕的重復著,不過恨意卻漸漸給她壯起膽子,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恨過一個人,一字一頓的說道︰「不錯,殺-了-她!!」
椒香殿的後院原本靜謐,誰知夏蟬卻象瘋魔一般,一陣鳴叫,一陣停頓,反倒顯得格外的刺耳。樹蔭下兩個打扇的小宮女,手中握著三尺余長的新漆蕉葉扇,碧綠瑩人的蕉葉滾著白邊,皆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扇風聲太大而吵醒熟睡中的小皇子。
宣州長竹椅上放著藕色十錦背墊,乃是以如水涼絲為面,內中裝滿粟米大小的寒玉籽,夏日用時有清涼解乏之效。慕毓芫半躺在長竹椅上,手中一柄葵紋明紗菱扇,正在往搖籃里輕柔扇風,卻見雙痕上來稟道︰「娘娘,吳連貴在外面侯著,多半是有事要回呢。」
近日因天氣炎熱,七皇子每每總愛啼哭,能安靜的睡上一會便可讓眾人松口氣,慕毓芫側身微笑道︰「讓女乃娘領著人把祉兒送回殿,小心別吵醒這個小冤家。」自己揉了揉酸乏的手腕,躺下去道︰「你也出去歇息,讓吳連貴自個兒進來回話。」
雙痕招呼女乃娘宮人過來,笑道︰「原來娘娘什麼都不怕,單怕咱們的小皇子。」
慕毓芫也笑,「說得不錯。」
吳連貴見眾人退出才回道︰「娘娘,那邊還是沒有動靜。不過,外面卻有另外一件好消息。」說著近身貼耳說了幾句,又退後立道︰「咱們手里握著這個人,多少還是有益處的,沒準還能派上用場呢。」
「這些年一直讓人盯著,想不到卻是半點頭緒都沒有,真是讓人納罕。」慕毓芫停住手中菱扇,微微蹙眉道︰「照此看來,若不是我們猜錯,便是她隱藏的太深。本宮倒想看看,她能忍耐到什麼時候?今晚是皇上生辰,听說歌舞坊準備有不錯的節目,你去探一探,里面有沒有她?」
吳連貴囑咐的人去不多時,果然晚間有段新排演的舞蹈,正是由桔梗領舞。慕毓芫听後終于舒緩一些,微笑道︰「看來咱們還是沒有猜錯,果然忍耐不住,今夜便要開始在皇上面前嶄露頭角了。如此說來,倒是很讓人期待呢。」
「娘娘,今夜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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