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進宮
沈閥顯貴,祖上甚至還出過一位皇後,然而那位皇後膝下無子,沈家的榮耀便也隨著她的逝去而一落千丈,外加沈家是因商起家,即便富甲天下,廟堂上的地位總比不得軍權在握的其他幾閥,本來至少可保家族不衰,可自從八年前老侯爺仙去,沈府在朝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從那時起,沈家一直未曾太平過。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五年前世子爺沈城在守孝回來的路上不幸遇上了匪亂,一家人只剩下年僅七歲的沈蘇姀,本還可指望嫡出的二爺沈平,沈二爺卻又在三年之前因事獲罪被貶從此一病不起,老侯爺一生只得這二子,大秦又有「非男子不能承爵」的規矩,沈家雖然是公侯之家,可事實上這「洛陽侯」爵位此刻並沒有落在實處,奄奄一息的沈家,再經不起任何波瀾。
作為家族掌權人的沈王氏深知這個道理,渾濁的眼底暗光一閃,一片死寂之中沈王氏嘶啞的語聲好似一把鈍刀,「愣著做什麼,還不拖出去照辦?」
在大秦,生殺予奪的是皇帝,而在沈府之中,掌握生死的則是當家人,沈王氏的話音落定,在場之人沒有誰反應過來的,桂嬤嬤冷眉一簇,厲喝一聲,「都聾了嗎!」
站在室外的婆子們如夢初醒,幾個箭步進的門來,上下其手將拒霜一扭!
拒霜怔住,滿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太君,幾個婆子將她往門外拖拽,她如夢初醒的掙扎尖叫起來,「老太君!老太君,主子才是您的親孫女,您怎地向著這個賤人!她是個掃把星!她克父克母,她、她命硬,會克死沈——」
刺耳的嚎叫忽然斷在了喉嚨里,在場眾人顯然未曾在這場變故之中醒過神來,各個看看沈王氏,再看看沈蘇姀,有些不明白沈王氏何時對沈蘇姀有了這兩分回護之意。
因著沈王氏這般舉動,幾乎所有人看著沈蘇姀的眼神都變了,沈蘇姀垂著頭,身上再也瞧不見半分冷意,剛剛的氣勢好似只是幻覺,沈王氏緩緩邁步朝室內而去,眸光綿綿不離沈蘇姀之身,眾人心有所動,然而只有沈蘇姀自己知道,那渾濁的目光如帶刺的網一般籠罩在她身上,連呼吸都緊了幾分!
六大權閥只是個說法,也沒有哪家是屹立不倒的,比如六十年前因科場舞弊案倒台的孟氏,又比如五年前因通敵之罪被殺盡滿門的蘇閥,想那蘇閥當初也曾是軍權赫赫只手遮天的權門,卻還不是一瞬地獄?
一個門閥坍塌,還會有新的門閥立起來,在這君臨城之中,不知有多少雙眼楮在看著沈家,她怎能冒險至沈家與不利之地?
沈王氏一邊走一邊如是想,這是她兩年以來第一次走進這閨閣,屋內擺設簡單雅致,紫檀書櫃上滿滿的都是古本,高閣上的九轉鎏金紫金爐上正有青煙裊裊,不知是什麼香,卻叫人聞著舒心,合慶林氏乃是制香大族,手中的制香秘方便是皇家也難求,沈蘇姀雖然七歲就沒了娘,卻到底遺傳了幾分天分,小小年紀便能制的一手好香,另一邊的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幾本佛經擺在一邊,桌案對面的臨水窗前有一副繡架,繡架上是尚未完成的繡品,沈王氏探步而上,看清那架上繡品,眸色驟然一深。
跟著來看熱鬧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便隨著沈王氏打量著屋子,也不知是靜了一瞬還是良久,沈王氏忽而不經意的掃過沈蘇姀道,「二娘是去不了此次的立夏宮宴了,既然咱們府中上報了二人,不如叫五娘跟著去長些見識。」
話音一落,室中眾人皆驚,皇家每到立夏便有宮宴,皇親貴戚悉數到場,此次的宮宴听聞更是不同尋常,想那五小姐自從回府之後雖然沒受到明面上的苛待,可任誰都看的出來老太君未曾將五小姐放在心上,這會子這般安排,莫不是不再介意五小姐的身份?
香書、香詞自是開心,二夫人和三小姐的面色卻不好看,然而沈王氏清冷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無人言不妥。
「祖母之命孫女自然遵從,只是孫女並沒有像三姐那般從小受家中先生教化,只怕屆時進宮會失了規矩為沈府丟臉……」
听沈蘇姀有此顧慮沈王氏心中滿意,掃了她一眼道,「現在學,不晚。」
沈王氏說完便走,二夫人沈柳氏趕忙上前攙扶著,不一會兒一屋子人就走了大半,所有人都陸續離開,卻只有三小姐沈琳瑯仍舊站著,她掛著明媚的笑意上下打量著沈蘇姀,末了無奈的搖頭笑笑,「本還羨慕妹妹是這府中最為清閑安生之人,卻不想如今妹妹也逃不開這條路,要知道,那宮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沈蘇姀並不接話,沈琳瑯似乎覺得她不吭一聲實在索然,不由又是一聲冷笑,一邊往外走一邊道,「也不知二姐是吃錯了什麼藥,竟要拒霜來求你,不過也好,若是拒霜不來,又怎知二姐是真的與那琴師有染,我沈府最重門風,竟出了二姐這般自甘下賤……」
沈琳瑯明艷的背影遠去,沈蘇姀這才抬起頭來,隱月湖對面有一座無憂山,雖則只是一座矮丘,可在這寸土寸金的君臨城中卻是沈家財勢的象征,此刻那山上正有鳶尾杜鵑芍藥繁盛似火,沈蘇姀輕呼出一口氣,是誰說這個午後不夠好?
沈蘇姀兀自松快愜意,旁里的香書卻嘴角一撇念起來,「還當小姐能狠下心懲治拒霜一定是有所長進,卻不想還是這般任人欺負,那三小姐不過就仗著自己的美貌以後一定有好去處罷了,小姐您看到剛才二夫人和三小姐的臉色了嗎?以前是老太君不知道您的好,現在不一樣了,以後您比她好的時候看她還陰陽怪氣……」
說著說著香書又綻出明快笑顏,「不過最好的一點是這次您能進宮了,您這兩年鮮少出門走動,這次可得把握機會,宮里到處都是貴人,您若是有機會結識幾個,您在老太君眼中的分量定然也重的多了!您的將來少不得她老人家說話呢!」
听著香書的念叨沈蘇姀不由得一笑,倒不是她不願出門……她依舊看著無憂山,如煙似霧的桃花眼之中染上了山花霞色,開口的語氣亦過于綿長,「安分守己有時也是一種睿智,老天啊……自有清算。」
話音落定,沈蘇姀轉身朝那繡架走去。
老天自有清算……
天不清算,我清算!
走出伽南館的沈王氏揮退了眾人,只留下了桂嬤嬤在身邊陪著,桂嬤嬤看著身邊的老者略帶笑意,「太君改主意了?」
沈王氏眸色有些復雜,沉吟幾瞬發出一聲苦笑,「而今的沈家,我還能計較什麼,這些丫頭不知外面險惡,卻在自家耍起手段來,二娘自己不爭氣,那五娘……靜是靜了一點,卻是個有忍性的,不求她大富大貴,就當是多了一份籌碼,更何況,也不知是不是湊巧,那丫頭竟然繡的一手好辛夷……」
桂嬤嬤聞言面色微變,只好轉了話題,「此次天狼軍在西邊又是大勝,有消息說他們再過幾日便要班師回朝了呢……」
沈王氏面上的迷怔因桂嬤嬤此話盡褪,黃濁的瞳孔之中驀地閃出一道厲色來,「好,回來才好,看那些宵小之輩還有空覬覦我沈閥之位!」
三日後,大清早沈蘇姀便開始梳妝打扮,未時二刻,沈蘇姀乘著一輛鴉青色帷帳朱紅色雲頂的雙驅馬車從沈府駛向大秦帝宮。
同一時刻,君臨城外的百里之地正有一只得勝歸來的虎狼之軍在疾馳,威勢的玄纁天狼旗迎風招展,陣中將士各個墨衣青甲,像一支利箭一般向著大秦帝國的心髒逼近!
行在軍陣最前的是一個身著黑金戰甲的將軍,寬肩長臂,氣勢懾人,腰間的長劍血腥未消,面上的青銅鬼面猙獰如舊,戰馬躍上一處矮丘,他忽的扯韁橫馬,座下悍馬立時慘嘶而定,他的身姿分明英武熾烈,面上的獠牙鬼面卻冷酷陰厲,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唯見那鷹隼一般的異色眸子深深落在了遠處的巍峨城池之上……仿佛有感應似地,馬車之中的沈蘇姀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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