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汽車仍在顛簸,莫婷柔突然覺得靠在自己身邊睡著的刑文濤,就像是小時候,有著做哥哥的樣子,也有著孩子一樣的快樂。但,還有一些東西,她說不清楚,時不時,這種沖動,會讓她依戀,會讓她不舍。
「喂?哦,好的。我馬上回來。」一個電話,吵醒了夢中的刑文濤,讓他回單位辦事,刑文濤看了看身邊的莫婷柔。
「你陪我一起去嗎?」刑文濤試著問了問。
「好吧.」莫婷柔的聲音有些小。
「你是在樓上等我,還是跟我上樓呢?」刑文濤笑著問莫婷柔,他笑起來的樣子和他爸爸很像。
「你看你怎麼方便吧。」最終,刑文濤讓莫婷柔在樓下等他,莫婷柔並沒有介意。
莫婷柔答應要請刑文濤吃晚飯的,這個時候,她只能在樓下乖乖地等著他。冬天的風,一直都沒有停過,她就這樣沒有任何思緒的站在樓下,等,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場等待,到後來,成為了歲月中的感傷。
「莫婷柔,你上來吧。」刑文濤說有事暫時不能離開,他怕莫婷柔一個人在樓下等久了,莫婷柔還是走進了刑文濤的辦公室。
「你們好。」莫婷柔跟幾個辦公室里的同事打招呼。
「你先坐一會兒,在這里等我。」刑文濤說著,開始忙一個工作表格,莫婷柔玩著他的工作電腦。那些辦公室里的同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個一個的都不在了。
「喂!讓我一下,我要用電腦打表格。」刑文濤匆忙走進辦公室里,頭也沒抬的看著他手里的一張報表著急的對莫婷柔說著。
「哦,馬上!」莫婷柔正在退出手里的游戲,也就是在這時,在沒有任何預知的情況下,刑文濤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從莫婷柔身體後面把她抱了起來,放在一邊。他什麼也沒說,不在意的樣子繼續投入他的工作。
莫婷柔根本沒回過神來,卻強迫著自己眼楮盯著報紙看,假裝很平靜,心里卻跳得厲害,怎麼了?怎麼一個簡單的肢體接觸會讓自己如此的魂不守舍?怎麼那種感覺可以佔據著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莫婷柔覺得有點熱,模著自己的胸口。難道,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刑文濤了嗎?可是,這些,是不是發生得太突然了?心跳,心跳能說明這一切嗎?
許久之後,莫婷柔平靜了一些,她有些想逃,她怕刑文濤會感覺到她的異樣,她沒有跟他坦白剛才的感受。
「刑文濤,好了嗎?」莫婷柔輕聲問了問。她發現很多路過的同事,都在往辦公室里瞧,她怕給刑文濤帶來不必要的言論,也在給自己一個合理的台階。
「好了,走吧.!」莫婷柔走在前面,刑文濤走在後面。他的背影在莫婷柔眼里,除了太瘦,還是很高大的。樓下的風,仍然強烈,吹得莫婷柔有些清醒,也有些茫然。
「小心,車!」在過馬路的時候,刑文濤模索了一下,抓住了莫婷柔的手,這種牽手的感覺完全不同于之前。在山上,那是一種慰藉,那是一種幫助,那是一種關愛。可現在,這一次的牽手感覺仿佛能讓時間凝固,能讓斗轉星移般強烈。這一抓,抓住的,不僅僅是莫婷柔的手,它點燃了莫婷柔心里所有的愛戀,她開始懂得,自己喜歡刑文濤,在那幾秒鐘里,她沒去追問自己,她默認了這種情感,她相信這種真誠。
莫婷柔不知道怎樣是好,車來車往,他們兩個就定格在了人行道中間。不能走,又突然沒話可說。那種心慌,是莫婷柔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的,她在努力地想,應該說些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嘴巴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一樣。這個紅燈的時間顯得特別久,她手心里的汗,一陣一陣地往外冒。一切,就那樣從不同的空間里定格在那個時刻,一個男生,一個女生,牽著手,站在馬路中央。
「刑文濤,跟你一起過馬路,是件幸福的事情。」莫婷柔不知所雲,心里卻揉滿了幸福。
「哈哈,是啊,我也是。」刑文濤應和,不想多說什麼。
這樣的對話現在看來多麼的沒有意義,但在當時,莫婷柔能說出這樣一句連貫的話,已經不錯了。只覺得手心的汗開始把自己和刑文濤的手粘在了一起,零度的寒風依然風狂。
不知道過了多久,刑文濤坐在莫婷柔對面,吃完飯後點燃了一支煙。他與別的男人不大一樣,在等待莫婷柔的過程中,他沒有低頭玩手機,沒有不停的看時間,沒有和莫婷柔聊天,也沒有無所事事的四處張望,而輕聲的扳開打火機,細小的火苗讓那白色的煙霧如舞蹈般飄渺,如靈魂般升華,刑文濤的雙眼,專注地看著莫婷柔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著飯菜,他在想什麼呢,誰也不得以知。其實,那天的晚餐,又有誰能品出它的味道呢?反復在品的,也許,是彼此,也許,是一種莫名的激動。
照例,在那個隆冬的夜晚,刑文濤,送莫婷柔回家。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莫婷柔才開始明白,情愛這種東西,不是你說有就可以有的,它其實早就注入了你的身體之中,在某種親密的情境發生時,你便成了傻子,心跳都不再屬于自己了。這感覺,讓人想要寫詩。
莫婷柔不懂得,那天,刑文濤的這些細節,是不是說明了他對自己的愛慕,還是一種習慣,或者叫做喜歡。那晚在刑文濤吐出的煙霧里,始終看不清刑文濤的眼神。
「莫婷柔,你干什麼呢?一百多瓦的燈泡亮著,還不睡覺呢?」母親上樓來。
「哦,我想事兒。」莫婷柔沒有注意到母親。
「想事兒?你想什麼事兒?就你事兒多,再這樣,我看你比我都老得快。」母親笑言。
「媽,我要老你前頭,那你就得管我叫媽。」莫婷柔又開始不著調的胡鬧了。
「我到是想,你給我錢買衣服啊,你給我做飯啊。」母親也沒有服軟,莫婷柔做了個怪相,把被子拉開,準備睡覺。
閉眼前,關掉了手機。從前,她都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的,她明白,她在等,等一些可能發生的事情,等那個想等來的電話。可是今天,她覺得一切都是那麼昏暗。
這個假期,讓莫婷柔感到累。情感上的累,她時常問自己,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擺托,才能放手,這樣急急地抓著,抓住地是什麼呢?而放手,是不是就可以觸模到整個世界呢?還是這一切都是徒勞。
「喂?哪位?」莫婷柔有些不耐煩。
「是我,我是楊曉宇的同學,保險公司那個。」那個男子的聲音依然很好听,但卻一點也不能吸引此刻的莫婷柔。
「哦,是你啊,你有事嗎?」莫婷柔比較嚴肅。
「沒事,請你喝茶好不好?」莫婷柔沒有做聲。
「我叫楊怡,我們總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吧。」莫婷柔松了口氣。
她沒有拒絕他,也沒有答應他。這個電話,感覺沒有什麼意義。
莫婷柔隨手撥通了艷子的電話。
「喂?艷子啊,我想見你。你忙嗎?」艷子正在車間里,帶著下面的工人給機械做維護。別看她是個女孩子,卻有著男生鋼烈的一面。莫婷柔此時很想見艷子,她心里真是難受得不得了,越想越想不通。
「怎麼了你,被誰給欺負了?還是,真的想我啊?」艷子的話,讓她覺得很坦然。
「是啊,被人欺負了。晚上你下班,我去你們單位找你去。」莫婷柔一點也不快樂。
「嗯,你直接去我們單位門外的那家水吧里,我等你。」
時間過得很慢,莫婷柔覺得自己有種煎熬的感覺。她想解月兌,卻又不知道怎麼樣解月兌,就像有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一個人,坐在天台上。沒有太陽,卻悶得可怕。身體都是粘乎乎地。莫婷柔看著那些獨自開放的花兒,不禁深深呼吸,她想聞到關于它們的一絲芬芳。
「莫婷柔,怎麼了?」母親坐在莫婷柔身邊。
「媽,你說我怎麼辦啊。我喜歡的人,離我越來越遠,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這樣淡去了我的生活。而沒有感覺的人,卻對我那麼好,我心里別扭。」莫婷柔低著頭,搬弄自己的腳指。
「其實也沒有什麼,你可以努力,可以放棄。媽都支持你。只是,有時候,不要太勉強自己,因為感情,不同于其它。」母親邊說,邊站起身,給那些花兒們澆水。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莫婷柔跳起來,從媽媽背後抱著她。
「哎呀,臭丫頭,那麼沉!」
「哈哈哈哈,不管,就抱了。誰讓你把我‘喂’得那麼胖的?」母女都很開心。
傍晚七八點鐘,炎熱的夏天就算是沒有烈日的爆曬,也會非常悶熱。
「莫婷柔!」艷子已經到了。
「艷子,來那麼早。」莫婷柔表情有點麻木。
「是啊,來,給你要了杯烏梅冰沙,你的最愛。」艷子還是非常了解莫婷柔的。
「哎,你不知道,最近郁悶得很。」莫婷柔把一顆烏梅放在嘴里。
「是不是那個叫什麼亮的對你不好?還是工作不順利啊。」艷子故意不把莫婷柔往刑文濤的事情上引,她希望莫婷柔不是因這個人,而過得不好。但,她卻猜到了。
「哎,還不是感情上那點事兒啊。」莫婷柔這麼一說,艷子沉默了。
「你不知道,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就擺托不了那個刑文濤的陰影,你說,他跟我之間也沒有什麼太多深刻的東西,就是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卻一直放在心里,揮之不去。就是想跟他在一起,就是想和他一起散步,就是想和他在一起開開心心的。你說,怎麼辦啊。人家張亮要去外地工作了,特意來找我,可是我怎麼也提不起興趣留他下來。他跟我歇斯底里,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哎。」莫婷柔開始吃那些冰渣兒,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
「我就知道,你一找我,決對是為了這件事情。」艷子大口的喝她杯里的茶。莫婷柔看著她,她面無表情。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有時候我真是有點懷疑自己。」莫婷柔不再看著艷子,看看這家有情調的水吧里,人們很盡興地玩著。只有少許幾對朋友,在悄然的談著心事。
「莫婷柔,其實我一直都很了解你,和你的感情。自從我們畢業後的第一次相遇那一刻,我就發現,我們之間很像,有時候無法擺月兌那些曾經。但是,你想過沒有,因為這樣,會把自己拴在一個子虛烏有的空間里,你根本就不能走出陰影。這會讓你遇到很多困難。」艷子看了看莫婷柔。
「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一邊,是自己生生死死都不想錯過的人,一邊,是自己不願傷害,也不想在意的人。這可怎麼得了。」莫婷柔有點自嘲的樣子。
「我跟你說,用不著這樣。你可以找刑文濤好好淡淡,我們一直都認為他會是溫柔的。」
「可是,他現在還像從前那樣對我嗎?」莫婷柔說話很搶。
「也許會吧,刑文濤,他也是一個有感覺的人,如果不是這樣,那年,他也不會那麼細心的對你。」艷子有些不確定。
「嗯,我有想過這樣,可我怕見了他,會收不了場。」
「不會的,要相信自己。不必要自己給自己脖子上加個圈子。也許,溝通之後,會有奇跡呢。」莫婷柔點點頭。
假期最後的一個多星期,莫婷柔哪里也沒有去,誰也沒有聯系。一個人在家里待著,偶爾上上網,偶爾發發呆。她想直視自己的情感,卻又害怕直視到最後,沒有結局,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別人丟充在風里。而對于張亮,莫婷柔左右為難,他懂得張亮對自己的感情,是細膩又真實的。但,莫婷柔也明白,張亮跟他在一起,也許得不到快樂。除非有一天,世界上有一種藥水,可以忘掉一切。
一個人,走在成都的一條小巷里。突然看到了「箭牌」的男士襯衣專賣店。莫婷柔對這個牌子的襯衣是非常喜歡的。因為它是布料是棉質,且都是帶著暗格底紋的,看起來很有朝氣,也不失成熟。
眼前,刑文濤的背影再次浮現。他的生日,莫婷柔送他一件淺底淡格襯衣,由藍色為主基調。衣服里,她有意撒了些干花。遺憾的是,當時刑文濤因為工作的原因,莫婷柔並沒有親自交給他,而是托艷子帶給他的。莫婷柔知道,他一定會很喜歡。
一米八的個子,刑文濤卻瘦得沒什麼肉,很精神,偶爾也有些聊賴。每到星期一的早晨,他連走路都是搖搖晃晃地,眼皮都在打架。好不容易等到周六周日,那對于他來說,就沒有早晨了,一般情況下,他是會睡到中午才起來的。家里父母對他很好,所以,他也給家里節約,周末在家里只吃兩頓飯,一般早餐就省了。這恐怕是所有男人的通性。
就是這樣一個家伙,卻一直牽動著莫婷柔的內心。她有時候在想,也許是小時候的一些情結,也許是長大以後的一些情感共鳴,讓自己寧願永遠待在那種情懷中。
「喂,看車!」又是在那個路口,又是同一句話,只是說自于不同人的嘴,莫婷柔愣了一下。
一個中午男人朝著她大叫。原來,她已不知覺得走上了快車道,不過,這種叫聲嚇壞了她。看了看那個男人,覺得他的樣子長得挺像張亮,但眼楮並不及張亮有神。已經很久沒有了張亮的消息,莫婷柔的內心卻是如此平靜。她真心希望他好,希望她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她不想再去打撓他,張亮的離開,對于她來說,可能也是一種解月兌,這就是最真實的情感流露吧。
緊張的學校工作又拉開了序幕,莫婷柔又開始了整天的忙碌,而之前準備假期里理清的情感,又化作了泡影。轉眼,秋風瑟瑟,同事們也都在忙著自己手上的研究課題。
「喂?莫婷柔嗎?我是楊怡。」那個討厭的家伙又打電話來了。
「啊,你有事兒嗎?」莫婷柔對他仍然沒有好的口氣。
「嗯,我們什麼時候約見一下,上次電話過後,我一直在等你消息,可是你就再沒有聯系過我。」楊怡的語氣還是那麼陽光燦爛的樣子。莫婷柔真是佩服他。
「那好,你請我喝水!」她趁機想讓他請客。
「好,沒問題。」莫婷柔暗自好笑,真是個傻瓜,怎麼我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又不買你的保險。
趁熱打鐵,傍晚,莫婷柔來到根據地「良木緣」里。
「喂,我到了,你在哪里,快點現身。」莫婷柔笑著打電話。
「哈羅,在這里!」莫婷柔看到楊怡第一眼,很吃驚,那是一個帥帥的,高高的小伙子,笑起來很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