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杰看見眼前這個淑女又通狗語又懂得狗的生理疾病,心想如果她不去當獸醫真是可惜,于是想窺探一下淑女的專業︰「你的旺雪好可愛,它多大了?」
「一歲還沒到。」
「你好厲害哦,它不咬人吧?」
「不會。」
「我們系的女生看到狗像看到鬼一樣,大聲尖叫,最後人沒什麼事,狗給她們嚇瘋了。」
「呵~~」淑女笑起來真好看,抿著嘴,酒窩誘人「不會吧,你們是什麼系呀?」
鄧文杰總算等到了機會︰「美工系!你呢?」
「我是江西醫學院的,臨床醫學系。」
鄧文杰暗喜自己神機妙算,開頭就以為她是獸醫,只不過事實是她沒有醫狗改為醫人。她才重新看了看這位淑女,整體感覺她不像是未來的醫生,更像護士,因為護士比醫生要漂亮要年輕,她完全達到了白衣天使的標準,仿佛看到了淑女頭頂的愛心光環,鄧文杰被她散發出來的氣質頓生好感︰「你們學醫的就是膽大心細,我們美工系就不行。」
成功的貶低自己,也就是變相的夸獎對方,這也是和女孩搭訕的要領之一,一般來說對方會虛榮地謙虛一下︰「哪里!哪里!美工系也很好呀?未來的畫家!」
話題就是這麼打開的,從蒙娜利莎說到米開郎其羅,再從米開郎其羅說到清明上河圖,反正能聊到的名畫都說了,鄧文杰發現淑女不是那種眼前能一亮的女孩,但是相當有氣質,和她聊天感覺相見恨晚,那種氣質有如智慧女神帕拉斯•雅典娜從內至外散發出來,特別是那兩個酒窩像是智慧之源泉,夠鄧文杰喝一輩子。最後又說到自己的畫︰「我剛剛還在畫旺雪呢?」
「是嗎?我看看!」
「還沒畫完。」鄧文杰為了證明這還不是自己的真正才華,解釋說這畫只是半成品。
女孩站在畫旁邊︰「你在畫旺雪吃草呀?」
鄧文杰為了證明自己很有藝術天賦,盡量用一些專業術語來講解自己的創作靈感︰「我這只是寫實手法,畢竟一條狗去吃草,是一種全新的詮釋,我會盡量用一些對比色來反應這個主題,我覺得旺雪很有可塑性!」
淑女忍住沒笑出來,但依然很恬靜︰「啊!可塑性!你知道從我們醫學的角度來講,我們把這種現象叫病癥。旺雪是因為剛進食了些不衛生的食物,它為了解決胃部的疼痛,都會去吃一些反胃酸的東西,比方說本草之類的,刺激胃粘膜把原先的食物吐出來,以便緩解胃部不適,通俗的講就是以毒功毒。你們畫家就是和我們想法不一樣,想不到既然成了你激發靈感的可塑性!」
听了這話也不知道淑女是褒義還是貶義,應該褒貶參半吧。鄧文杰感覺好像自己是醫學文盲,為了挽回自己顏面,撒了個連老天爺都不相信的謊︰「我還沒畫完,旺雪嘴邊應該有個毛線球在玩,剛想畫上去的時候,它就掉進了坑里。」
「難怪!我還以為是你的創意呢?不過你畫的旺雪真的超可愛!」
兩人又開始你來我往的聊了起來,從畫畫到旺雪,從美術到醫學。後來得知這位淑女叫古英英,是江西醫學院臨床醫學大三的學生,比他還高一屆,不過他們年齡是一般大,南昌大學有她高中同學,今天她是來串門的,把旺雪放在草坪中,听見旺雪喊救命才跑過。
日落西山了,鄧文杰盛情邀請英姿吃晚飯,但她說有事回絕。互相留了電話號碼並約定下次吃飯的時間,終于依依不舍得分開了。
從那以後,鄧文杰和英姿的交往開始頻繁,盡管那幅狗玩毛線圖被導師說得一文不值毫無創意,但花了中國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的時間,總算把古英英這個氣質美女追到了手,也算是值得了。兩個人愛得是如膠似漆,海誓山盟,海枯石爛,這樣一愛就是兩年。今天想一想,其實和英姿能走到一起,還是旺雪牽的紅線,做的紅娘。
兩年來鄧文杰和古英英約會了多少次,多得好比一生吃了多少兩飯連自己都忘了。鄧文杰今天算是一個人故地重游,再次躺在這片草地上,時隔兩年,鄧文杰好比農民耕地時無意挖出了國家寶藏,一想到他和英姿的第一段偶遇就會偷笑。腦海里仿佛是存了兩年的電影,他曾牽著英姿的手漫步這條石階小路,他曾用自行車載著英姿用後背感受她的體溫,他曾讓旺雪見證他們兩人的海枯石爛。在這兩年里,他們曾藐視一切阻隔在他們面前的困難,兩年後的他們遇到了一個遲早要面對但不想面對的問題。
上個月英姿對鄧文杰說上海某醫科大學條件很不錯,下個月可以去那里實習工作了。時間好象比劉翔跑得還快,剛剛愛到永不分離的階段就要面臨離別的痛苦。
當時兩人誰會去考慮將來會怎麼怎麼樣,愛情的第一階段是‘不要求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的飲毒男女,愛情的第二階段是‘沒有你我怎麼辦?’的中毒男女,愛情的第三階段是‘愛上你是我一生的錯’的解毒男女。杰姿二人之前是誰也不去想未來,處在只要你愛我,我也愛你的第一階段。過了兩年之後,他們二人變成了中毒至深進入了第二階段。現在事到臨頭,想躲都躲不掉了,鄧文杰知道閉口不緘只會讓自己更痛苦。眼看英姿很快要去上海實習了,一個新的城市,離南昌相隔幾百公里的大城市,自己也馬上面臨畢業找工作,工作地點都下落不明。一個月後,唯一能延續愛情余溫的也許只是電話另一頭那遙遠而熟悉的聲音。這種異地相戀自己能維持多幾久,她心里又是怎樣打算的?即將離別的惆悵讓鄧文杰感到不安,是自己想的太多嗎?他唯有把這種感覺寄托在油畫上。
畫本沒有生命,當你把感情融入在畫里,畫就變的有意義了。鄧文杰畫上的小白狗是他和英姿的紅娘——旺雪,它後膝跪地,前腳立直,蹲坐在草地上,抬頭望著慘藍色的天空,那一道從天邊劃過的優美弧線,預示著飛機承載著美麗的夢想,那道雲線就是夢想的美麗顏色。旺雪在這片枯葉地里遠送親人,在三萬英尺高空上的主人你會知道嗎?旺雪沒有什麼奢望,只希望主人能早日學成歸來,象以前一樣疼它。一道夕陽加重了小狗對主人的相思之情,小狗每天都會在這里等她,每天都會在這里呼喚同一句話︰‘主人,你何時歸來!’
鄧文杰坐起身來漫游到自己的相思畫中,自己好像比那只小狗還可憐。正當無限的同情自己的時候,後面一只手在肩膀上把他拍醒回來,回頭一看是劉子洛,臉色黯黑。
「發什麼愣呢?走吧!」劉子洛已經收拾好自己的畫板,表情嚴肅得像鄧文杰欠了他一百塊錢沒還。
沒想到劉子洛這麼快回來了,鄧文杰也把已經晾干的畫收起來,看他的表情料想剛剛肯定沒有見到那個畫中人,或者自己認錯了人︰「你這小子太不夠哥們意思啦,什麼時候跟這美女勾搭上的?口風還挺嚴實呀!」見劉子洛不理會他,再仔細一看,在劉子洛淺藍色的毛衣上多了一大塊橙色的印漬,褲子上也有,故意逗劉子洛玩︰「哇——!我看看,我看看!這是今年春季最新的流行款式嗎?行呀!夠酷!內外都有褲呀!」
「不用急,我現場就給你送一套。」劉子洛邊說邊擰開汽水蓋,示意要往鄧文杰身上潑「來!想要瀑布式還是雨點式?」
鄧文杰看劉子洛動真格的,趕緊背著畫板撒腿就跑︰「別!你的款式不適合我!」
「別跑!去你的!你這小子無情無義。」劉子洛遠遠把汽水甩了出去,沒有甩到。
鄧文杰還算守信,果真帶劉子洛到肯德基餐廳吃烤翅和漢堡,羅李二人坐在玻璃窗邊,這樣即可以欣賞外面的美眉,又有美食填口,這叫作精神文化和物質生活兩手抓。有人請客加上本身很餓,劉子洛吃得是格外賣力,這種被請的機會比較少要珍惜。直到肚子吃得大半飽,才把嘴巴停下來切換到另一個功能,聊天。
鄧文杰感覺有些遺憾,一邊嚼一邊把表情表現得不可思議︰「你忽悠我吧?賣水的那女孩就是你剛剛在2路公交車上見到過的,難怪你會魂不守舍,這麼漂亮的女孩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什麼賣水的女孩,你沒看那橫幅上寫著每買一瓶水就為希望工程捐助一元錢嗎?我想她一定是南昌大學學生會干部。」劉子洛認為小攤小販絕對沒有這麼漂亮,怎麼也要是個學生干部才配得上她的身份,然後反唇相譏「在公交車上的事你還好意思說,自己一直看窗外好象有月兌衣舞表演一樣,我們是在南昌大學不是在江西醫學院。」
「喂!老兄,你今天吃了原子彈呀,沒見到那女孩把氣往我身上撒,你就盡管把我當出氣筒吧,誰叫咱結識你這重色輕友的朋友,還和你共處四年之久,既然比不上個素未蒙面的女孩,人呀,人心隔肚皮呀!」
拿別人的手軟,吃別人的嘴軟,劉子洛被鄧文杰說的不好意思,感覺自己應該含蓄一點,忙賠笑臉︰「呵呵!我哪敢對你李大哥發脾氣。我只是氣憤我這件毛衣,一百多塊呢,不知道這顏色能洗掉嗎?」
「你是心疼衣服還是心疼人呀?看你回來之後象丟了魂似的。不過說真的,那女孩第一眼給人的感覺還挺不錯。」
「那是!我也是在公交車上第一眼見到她,感覺那是相當的不錯,就覺得好象似曾相識,又好象就是我夢中女神走出來的真人版,那氣質那感覺太像了!當時在公交車上本想直接過去跟她打招呼,可是車上人太多了,又沒想好怎麼和她認識,她下車的那一剎那我以為就要和她這樣今生無緣了,那時候我想真的以為見不到她了,咳~~!」劉子洛一說到女生,嘴是自來水的龍頭關不住了,越說越興奮「沒辦法!只能憑著自己的印象畫了,還好沒有畫走樣,讓你給我帶來了個好消息!」
「想不到你還是印象派畫家!」
「教學樓下面還真是她,你眼力還真準,不過也要歸功于我的繪畫功底,畫得如此地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我越來越佩服自己進步如此神速。」劉子洛還不忘把自己今天的大作猛夸一番。
「你就接著臭美吧!我就奇怪了,既然你又見到她了,干嘛回來氣得臉像豬腰子一樣?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呢?」
劉子洛喝了口可樂,話鋒一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兮旦福,本以為老天念我心地善良,忠厚老實,潛心向佛,沒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如果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鄧文杰趕快打斷了劉子洛的廢話︰「得了得了,你在詩歌朗誦呢!趕快給我切入正題。」
「誰知道,正當我喜出望外,準備沖上去和她握手的時候。我想初次見面怎麼都要給人家留個好印象吧,于是我蹲下來用樹葉把皮鞋擦了擦,理順下衣服,剛起步想跑過去打招呼認識一下,眼前一晃,撞了個正著,我本還想道個謙,因為畢竟撞上了個女孩子,但看著她手上的兩杯橙汁一滴不剩的全潑在我身上,連褲子上都是這顏色了。我想這下完了,我這樣狼狽不堪的,還怎麼和她打招呼?當即找了個洗手間。咳——!沒辦法!這鬼顏色像染色體怎麼也擦不掉的,只能不去和她相認了,希望她沒看到我剛才這麼狼狽的樣子才好!」
「啊——!你就這麼回來了!也就是說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有你劉子洛這個人的存在?而且又把一個女孩子都給撞飛了,真有你的。」鄧文杰為劉子洛感覺到可惜,一次追愛行動變成了中國國家隊去踢世界杯,結果兩手空空。
劉子洛也很失落,連胃口也跟著失落吃不下東西︰「你就別挖苦我啦,今天我算夠倒霉的啦!當時撞了人也沒想這麼多就去廁所了,沒有注意那個被撞的女孩…應該不會受傷吧?」
「先生!你好,這是你們的蛋撻,請慢用!」服務員端著個盤子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意~~我沒有叫蛋撻呀?」劉子洛用詢問的眼神問鄧文杰。
鄧文杰澄清︰「不是我,我不喜歡吃。」
「是一位小姐為你們點的。」服務員答道。
「小姐?誰呀?」「你是不是送錯了?」兩人幾乎是同時問服務員。
服務員指了指一個座位︰「不會錯了,剛剛一個頭發有點卷的漂亮小姐指明是送兩位先生這里,她付了錢就走了。」
「那好吧,謝謝!」劉子洛把服務員打發走了,對鄧文杰準備逼供︰「還有這等好事,看來你風liu韻事還滿多的,又是哪位姑娘看上你啦,我交代完了,該你坦白了吧!」
「盡瞎說,我都是有家室的人啦,你別給我鬧誹聞」鄧文杰是典型的妻管嚴,听到劉子洛的瞎說生怕英姿在附近,「我看你倒是有可能,又是在哪欠下了桃花債?」
「你別不認,孫少紅一直都對你念念不忘,藕斷絲連,最近我在宿舍接到過她找你的幾個電話,會不會是她送的?」劉子洛有意要讓鄧文杰背黑鍋,一想就想到他們班第一‘美女’。
「拉倒吧,你!」
「你還別嫌棄人家門前的兩顆大暴牙,听說家里可是家財萬貫,家境好得是一塌糊涂,粘上她,你至少可以少奮斗十年。」
「閉嘴!」
「那就是雷隻隻,人如其名,胸部暢通無阻飛機可以在那起飛……」
兩人就這樣細數著周圍認識的女同學,評價女生是男生的權力,孰優孰劣,誰給誰打過電話,誰在誰樓下等人,誰和誰暗送秋波。凡認識的女生,以及見過但不認識的女生都翻家底的說了個遍,就是討論不出是這盒蛋撻是誰為他們點的,找不到人就只能懷疑這個蛋撻有毒。
直到他們離開了餐廳,餐桌上那盒蛋撻也依然原封不動留在了桌面上。
課間休息的時候班長陳興國告訴了劉子洛一個喜訊,他那副‘美女讀書圖’被推薦上參加學校的繪畫作品展了,展覽會將會在下午學校廣場上開始陳列展出。
劉子洛听到後心里興奮得就差沒有月兌衣,表面還是很隨意的‘哦’了一聲,心想平時和陳興國踢球,他們兩個掙搶的時候,陳興國壯得身上裝了彈簧,被他一踫就彈在一邊,贏了之後還裝球星一樣諷刺他,劉子洛說最討厭這種以自身條件取勝的人。這次陳興國傳達這個好消息,故意表現得對這個驚喜看得很淡,意思是別以為傳個好消息給我就會不計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