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薛嫻真腦海里閃過無數的猜測。♀
以前,老夫人不是沒玩過這一招,不過就是身體不適、裝模作樣的小病,騙騙沈堯柏的孝心,平衡一下婆媳倆的地位。
若是在以前,薛嫻真不但不會擔心,恐怕還會迫不期待去噓寒問暖,氣氣那個老太婆,可是自從呂姨娘的事後,老夫人幾乎安靜了快半年,薛嫻真也慢慢開始放松對福安院的掌控,怎麼眼下說出事就出事?
難道是老夫人絕地反攻?打算用孝道兩字重新贏回沈堯柏的注意?
薛嫻真越走越快,腦子開始計算著各種對策,不經意間,一張令她咬牙切齒的面容閃過腦海。
還是……是沈茉芊出的餿主意?
到了福安院門口,院內院外的ㄚ環忙進忙入,水盆、毛巾、藥材一件件東西都被搬進去,吳嬤嬤在旁道︰」大夫已經請了,現在應該在里面診脈,大夫人快進去吧。」
薛嫻真點點頭,恰好沈元蓉和沈元蘭也從另一邊敢了過來。
沈元蓉比較急,她拉著茜紅色的長裙擺,一看到薛嫻真就慌慌張張的湊前,道︰」母親!祖母怎麼樣了?怎麼好端端突然昏倒了?」
薛嫻真輕輕理了理沈元蓉散亂在額前的青絲,安撫她道︰」我也不清楚,咱們一塊進去,听大夫怎麼說吧。」
一直在後頭默不作聲的沈元蘭也開口,對沈元蓉安慰道︰」祖母吉人有天相,二姊姊先別著急。」
听到沈元蘭的聲音,薛嫻真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她一眼。
沈元蘭一身淡藍色束腰長裙,柔順的烏發被漂亮的蝶簪束起,露出光亮飽滿的額頭,越發顯得她唇紅齒白、神清氣爽,從那對神采奕奕的鳳眼里,一點也看不出悲傷的情緒,甚至還有些許興奮的閃爍,像一個惡作劇快要得逞的小孩,不是嗎?
不知怎麼,薛嫻真竟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其中,隱隱還帶著一絲期待。♀
沈元蘭似乎是有所感應,她一臉無辜的看向薛嫻真,一雙漂亮的鳳眼水潤含情,
薛嫻真輕輕笑了,她隨口問道︰」茗兒呢?怎麼不見她跟妳們一起來」
沈元蓉不以為意的哼道︰」她阿,去姚家參加什麼詩會去了,她三天兩頭就愛往那跑,我已經派人去叫她回來了,母親,我們還是快點進去看祖母吧。」
隔著黑漆象牙雕芍藥大插屏,眾人全在外頭張望,薛嫻真不動聲色掃了一圈廳內。
沈毅竹冷著一張臉,不知在想什麼,而沈元蓉則滿臉愁色,沈元蘭和沈守華正在一旁輕聲安撫,剛從姚家趕回來沈元茗表情也難掩憂慮,其中就屬沈堯柏最為著急,他來回踱步,不時抬頭看向插屏,望眼欲穿。
和旁人不同,薛嫻真並不在乎老夫人的病情,她悄悄轉了目光,望向一直靜守在角落的少女,沈茉芊低垂著眸子,如鴉的鬢發修得整整齊齊,乖巧地照住她的額頭和耳垂兩側,她只穿了一件簡單的櫻草底素面褙裙,干淨的打扮看起來比其他姑娘還要乖巧嫻靜。
薛嫻真上下掃了一遍,只是不管怎麼找,沈茉芊身上就是沒有一種叫」害怕」的情緒,她面色如常,安靜守在原地,似乎接下來發生的事都與她毫無關系,薛嫻真微微蹙眉,這下,她真的搞不懂誰才是這出戲的主導者了。
凝重的時刻終于過去,大夫從插屏後走了出來,沈堯柏好不容易坐下,一看到大夫,立刻像被針刺了一下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急道︰」大夫,我母親怎麼樣?」
大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沉重無比,搖頭嘆道︰」丞相大人請節哀,沈老夫人患得是癆病,又拖到現在才診治,以老夫多年的經驗來看,沈老夫人恐怕是時日無多了。」
在場的眾人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沈堯柏更是不敢置信道︰」癆病!?」
大夫狐疑的看著他,反問道︰」是阿,癥狀想必有一個月了,怎麼到現在才診治呢?」
「這………」沈堯柏臉上清白交加,母親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所以每個月都會有大夫為老夫人專門診治,怎麼如今才被診出癆病呢?
他不死心道︰」那我母親……真的沒有法子嗎?」
大夫再度搖頭嘆道︰」唉,癆病本就無藥可醫,我在開些藥方拖延病情,最多就只能撐兩個月,丞相大人請節哀吧。」
房內一片寂靜,沈堯柏死死瞪著插屏,上頭一朵刺繡芍藥鮮艷欲滴,只听他冷聲道︰」把福安院的ㄚ環全叫進來!」
由最年長的靈芝帶頭,幾個小ㄚ環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她們面色鎮定看不出
絲毫驚慌。
沈堯柏看到靈芝,劈頭就責問,道︰」老夫人的身體一直都是妳在照料吧?」
靈芝似乎是被眼前的狀況弄胡涂了,她愣了一會,隨即點頭道︰」是,是奴婢在看顧。」
沈堯柏一听怒不可遏,怒道︰」混賬!老夫人患了癆病之事,妳身為大ㄚ環,竟知情不報!害老夫人病情加重!該當何罪?」
靈芝眉心一跳,立刻雙膝下跪,對沈堯柏哀求道︰」奴婢怎敢!奴婢根本不知道老夫人患病一事,奴婢雖然不識之無,但也知道癆病是會傳染的,奴婢天天在老夫人面前侍候,怎敢隱瞞這種事情!」
沈堯柏一臉不信,眯起眼道︰」你意思是不知道?這怎麼可能?大夫你說說看癆病的癥狀,看這惡毒的ㄚ頭要怎麼狡辯!」
大夫點點頭道︰」癆病最明顯的莫過于患者咳嗽不止,到最後,甚至會吐血,老夫人的病情已經拖到最糟糕的狀況了。」
沈堯柏想起躺在病床上懨懨一息的母親,他冰冷的瞪著靈芝,恨不得直接將這個滿口謊言的ㄚ環拖出去打殺了,但他還是強忍怒氣道︰」就像妳說的,妳天天跟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老夫人咳嗽不止這點事妳會沒察覺到?就算不是隱瞞病情也是玩忽職守,妳還有什麼話要說?」
跪在地上的靈芝猛然抬起頭,她對沈堯柏拼命搖頭,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老夫人先前的確有咳嗽的癥狀,但後來服了藥後,就沒有在咳嗽了,三小姐妳說是不是?」
在場一陣死寂,一直待在角落的沈茉芊瞬間成了眾人的焦點。
沈茉芊迎著眾人懷疑的目光,一臉坦蕩道︰」靈芝,妳這是什麼意思?」
靈芝眼底閃過一絲歉意,但她還是強聲道︰」老夫人疼愛三小姐,所以一向是三小姐親自服侍老夫人用藥,奴婢對老夫人的病情根本不知一二,只听三小姐說老夫人是染了風寒,要多煮幾帖療風寒的藥而已。」
沈堯柏冰冷的目光轉向沈茉芊,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面對靈芝的指控,沈茉芊難掩訝異,但她還是鎮定辯解道︰」是的,一直都是女兒服侍老夫人用藥,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照我看,不過是這ㄚ頭想為自己月兌罪的借口罷了。」
沈堯柏臉上是怒疑不定,似乎不知該對誰發火,這時,旁觀了許久的薛嫻真說話了,」老爺,請容我插一句話。」
她立刻成功贏得眾人的注意,薛嫻真滿意開口道︰」以靈芝的說法,老夫人的病情是刻意被壓制了,所以日夜服侍的靈芝才沒有察覺,請問大夫,癆病的癥狀能否用其他藥方抑制?」
大夫附和道︰」自然可以,普通的止咳藥草就能有顯著的效果,但那只是治標不治本,往往會掩蓋病人的病癥,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薛嫻真一雙美目望向沈茉芊,彷佛是在安撫她,但在沈茉芊看來那完全是看好戲的眼神,只听她緩緩道︰」既然這樣,老爺何不讓人檢查一下老夫人先前喝的藥呢?」
沈茉芊平靜無波的臉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听到老夫人昏倒的消息時,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勝券在握,在知道老夫人患的是癆病後,她也只是隱隱察覺到不對,直到靈芝當面指控她時,她才徹底清醒。
這是一個局!一個專為她設下的局!可怕的是,她連自己什麼時候上當都搞不清楚!
空的藥碗被呈了上來,靈芝在旁解釋,道︰」藥帖已經用完了,這是老夫人昨天用的碗。」
大夫一臉嚴肅的研究里頭殘留的藥汁,這時,沈茉芊說話了。
她冷冷看向靈芝,道︰」她說謊,現在這碗藥根本不是我喂給老夫人的,我喂給老夫人的藥碗上面繪得是海棠花,這ㄚ頭拿來的卻是青瓷蓮花碗,根本是在移花接木,試圖誣陷我!」
「這……」薛嫻真顧作猶豫。
果然,靈芝沒讓她失望,她難過的看著沈茉芊,語氣悲傷道︰」三小姐,明明是妳在誣陷奴婢,妳每天端著這碗給老夫人喝,院內的ㄚ環都可以作證。」
她身後的小ㄚ環立刻點頭附和,看向沈茉芊的目光都是憤怒和驚恐。
沈茉芊強頂著滿院ㄚ環的指責,心里不敢置信,鬢角隱隱被汗水沾濕。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在陷害她?竟連福安院的人也被收買了?沈茉芊猛然抬頭,她死盯著薛嫻真,試圖從她雲淡風輕的表情里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沉吟許久的大夫突然道︰」這的確只是普通的風寒藥,可是不知為何,卻參和了大量的止咳藥材,味道十分混雜難分。」
像是配合好的,靈芝立刻哭喊在地」三小姐妳怎能如此狠心!老夫人待妳不薄,妳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靈芝的失控是合情合理的,她是老夫人身邊的一等ㄚ環,如今老夫人病危,靈芝難辭其咎,先不說的地位動搖,能不能保命都還是個問題。
沈堯柏看了一眼靈芝,他相信這ㄚ環不會蠢到害死自己的靠山,至于沈茉芊,從她小時候起,他就搞不懂這個女兒在想什麼了,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女兒不哭不鬧,邪門得很。
沈堯柏看向沈茉芊,眼底的懷疑滿的快要溢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老夫人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