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婚 第1章

作者 ︰ 宅包

午休時間結束,商業街拐角處的咖啡館里人漸漸散去。暖融融的太陽透過玻璃斜斜照射進來,女乃白色的窗框上纏著幼女敕的綠色枝蔓在這樣的光芒下像是活了過來,慢慢地舒展著。

空氣里彌漫著咖啡的醇香與松餅的甜蜜氣息。

靠窗的位子坐著一對低聲細語的小情侶,目光膠粘,情意綿綿。而離他們不遠處,咖啡館的角落里卻坐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孩。她從早晨開門便坐在那里,點了一杯咖啡後便縮在位子上再無動作。

像這樣的咖啡館里,每天都有人在獨自等待,最後無非是儷影雙行或是依舊形單影支。這樣的場景太過司空見慣了,因此一直到那個人出現前,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她。

「等了很久。」

她抓緊了椅墊,有些僵硬地搖搖頭。男人的目光略略一掃,輕易地將她所有的小動作收盡眼底。

「要喝點什麼嗎?」服務生遲遲不來,她只好自己開口問,免得過于冷場。

「不必。」

她的臉色便更蒼白了一些,有陣陣的寒氣從心底漫溢出來。她是有求于他的,連現在這點時間也是他的施舍,分秒都不容許浪費。

「突然打電話給您……我知道這很唐突,可是我再沒別的辦法。我……」她咬了咬下唇,將僅剩的一點自尊與傲氣全數掃入地板底的灰塵堆里,「陸大哥,您能幫幫我爸爸嗎?」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抱著胸不錯目地看著她。在這樣近乎無禮的直視下她面如火灼,雙頰紅得要滴出血來。當然這並不是出于女性的羞澀,而是基于那份難以言述的羞恥。

「你知道他做了什麼?」

她的手腳冰冷,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強忍住鼻酸,聲音卻帶上一絲哽咽,「只說帶去協助調查。」

「哦?」明顯上翹的尾音里是明顯的質疑。

她絞在一起的雙手發白,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知道父親犯了錯誤,但是從自己所了解的情況來看,並不會嚴重到需要隔離審查的地步。除非是自己了解的並不全面,或者……父親還有事瞞著她。

可不管怎樣也好,這些都不是重點了。她現在只想彌補父親犯下的錯誤,可她有心彌補是一回事,組織上願不願意給機會又是另一回事。而面前這個男人,他或許能給她一個機會。

「陸大哥,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輕易地掐滅她的希望,「現在是在初期階段,只要交代問題,不會太為難他。」

她強忍著眼眶的酸脹,聲音卻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陸大哥,我爸爸、我爸爸他年紀大了,我怕他受不了。」

「所有的訊問都會在公正合法的情況下進行,你不用擔心。」他安慰道,「何況,涉及的數目也不是特別大。」

蘇若童低下頭,「這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身體一向很差,心髒也不好。我不放心,我想看看他,看一眼也好。」母親去世後父親便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現在他出了事她的天便塌了大半。而本該代替父親支撐起這一方天地的男人,尚對此一無所知。

「你真的只是想看一眼?」

她其實一直不敢正眼看他,這個男人的眼眸無比銳利。在這樣一雙眼的注視下,連久在社會場上打滾的人都會不舒服,何況是她。可眼下情況急迫,再怎麼害怕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乞求,「陸大哥,經濟方面我會想辦法,哪怕傾家蕩產我也會還。可是我爸爸身體不好,能不能酌情從輕……」

「我不是法官。」陸東躍說話一貫沉緩,帶著不容質疑的權威與篤定,「何況,現在也還沒到那一步。」

她鼻尖滲出汗來。他的話意所透漏的一絲信息讓她掐緊掌心冷靜下來,問道︰「沒到那一步,是不是我們還有轉寰的余地?」她的聲音極小,帶著十足的心虛氣弱還有充滿希望的試探。

‘我們’——陸東躍的嘴角幾不可見地上翹,「確實可大可小。」見她目光驟然璨亮,他頓了頓,問道︰「你有想法?」

蘇若童先前心亂如麻,眼前一片漆黑。而陸東躍之前的話仿佛黑暗中的一絲光芒,引得她傾身相撲。得與失的巨大狂喜讓她面對他突然的反問時,一時失語。

陸東躍看著她那漲紅的臉蛋。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那時他剛從部里回來,听到西瑤的大嗓門從後花園傳到前廳,一時興起便轉了過去。她當時正听著西瑤的口令打著倒退,一轉身險些撞上他。那時天正冷,她穿著雪白的兔毛外套,連耳罩也是白茸茸地。

他覺得她就像一捧團絨絨的蒲公英,于是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西瑤很喜歡她,自那以後時常帶她來家吃飯。漸漸地,葉行楚替代了西瑤送她回家,爾後便是所有人默許的出雙入對。不難想象出這是誰的授意,父親是念舊的人,對同袍托孤的兒子的拂照連他這親生兒子都嘆而不及。而這樣單純的女孩確實很適合性格溫和的行楚,父親的想法是對的。只是——

他以食指輕敲著桌面,見她依然有些呆滯地看著自己。在來之前他曾經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要有耐性,隱忍許久按捺不發為的就是最後時刻的一擊必中。

他在等她開口。

蘇若童干咽了一口唾沫,啞著聲音問道︰「如果是需要錢打點的話,我可以想辦法。」

「如果只需要錢,你又何必來找我?」他的嘴角微沉,「別在我面前玩這些小花樣。」

蘇若童原本面皮就薄,听到陸東躍這麼說頓時只想把腦袋夾到地縫里。她的朋友不多,也都沒有能力活動父親這個案子。陸伯伯雖然身居高位,可他性情剛直是出了名的,她求到他跟前也未必有用。

陸東躍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看腕表,黑白分明的表盤嵌著一圈羅馬數字,分針歪斜,提醒她寶貴的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心亂如麻,左思右想也不知該怎麼開口接他的話。

陸東躍的手指在桌上輕點了兩下,「我下午還有個會議,不如再約時間吧。」就在他起身的時候衣袖卻被她緊緊抓住。男人的身體筆挺如松,居高臨下地看著仰著頭滿臉乞求的女孩。

她這陣子肯定睡不好,原本飽滿光潔的皮膚黯淡了,眼下也有了濃重的黑影。出門前她肯定打理過儀表,可還是心不在焉,連衣領也忘了翻出來了。

他不喜歡她這樣狼狽的模樣。

「陸大哥,求求你。如果有選擇的話,我也不會求到您面前。」蘇若童低聲乞求道,「我爸爸縱然是做錯了事,可是他有意悔改。我們退贓,我們認錯,要處分要開除的也認了。求你們給他一個機會,他這麼大的年紀,受不了牢獄之災……」

陸東躍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慢慢地將她拉起來。再沒見過比她哭得更讓人心疼的了,他想,曾經她在廚房幫忙時不小心切到了手,眼里也包著一包淚,晃悠悠地蕩來蕩去。行楚替她拭去了,又忙前忙後地為她清理傷口、上藥。

一雙小佳人,鶯鶯私語,如膠似漆。

帶著些許惡意地,他的手撫上她的臉。如想象中的冰冷濕潤,拇指在要劃到她眼角時突兀地垂下,斜斜地抹過了她的嘴唇。她出門時肯定很匆忙,所以連唇蜜也沒上好,嘴角凝了一塊。她像是驚嚇到了一般,就這麼僵硬地站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珍珠粉色的唇蜜在指月復上捻開,連著心底的也一並被揭了開來。他緩緩地露出深藏的獠牙,「我為什麼要幫你?」見她依然驚愕地說不出話來,便傾過身微低下頭,略帶著些惡意地問道︰「你是誰呢?」

你憑什麼要求我幫你?我們陸家幫你?

沒等到回應他便拉著她往外走去,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著隨著他前進。一直到車門重重扣上,她才回過神來。陸東躍扣好安全帶,啟動了車子。她慌亂得手足無措,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從車上跳下去,但這是陸東躍的車子,她沒膽子。她覺得自己像是被罩進玻璃罩里的小蟲子一樣,可憐巴巴地在里面繞著圈子四處踫壁。

她不知道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而未來又會如何。

車子突然煞住停下,巨大的慣性將她狠狠地甩在車座上。頭暈腦脹之際听到他冷冷地問道︰「想好了沒有?」

她近乎幼稚地反問道︰「想什麼?」

「你要付出的代價?」

她不是傻瓜。就算是,到了這地步也該明白這男人要什麼。她只覺得一陣惡心,胃部翻攪著干嘔了兩聲,可今天壓根就怎麼沒吃東西,所以也沒什麼好吐。

男人如山盤穩,八風不動。她知道任何的乞求都打動不了他,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她能給得起的。

陸東躍看著她眼底燃燒著最後一點光彩也熄滅了下去,心里沒有半點快意。這個女人是聰敏的,或許早已經隱約感覺到些什麼可就是不願意束手就擒。他伸手撩了撩她披散在肩上的頭發,她只是微微側了側頭卻沒有躲避開。

女孩的耳朵像貝殼一樣光潔圓潤,淡淡的粉紅。一瞬間心魔狂舞。他就這麼探過身去吻上她,一如想像的那般柔軟,帶著些許濕潤。嘗得到齒間殘留的咖啡香氣,她喝的是什麼?小女生喜歡甜膩的焦糖瑪其朵或是鋪著厚厚女乃油的卡布其諾?他的舌再探得深一些,觸到她的。那片軟軟的肉不知所措地退縮著,連著她的身體一並僵硬起來。他沒有給她任何退讓的機會,手滑到她的後頸緊緊扣住。另一只手卻是牢牢地鎖著她的腰,她曾學過幾年的舞蹈,腰身縴細卻極為柔韌。他努力不讓自己再往深了遐想,否則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控。

等她卯足力氣推開他的時候手也順勢揚了起來,男人眉角一挑也不避開。而那高揚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便頹然地放了下來。這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她沒有任何資本與他角力。

她憤怒至極,可質問卻是有氣無力,「怎麼可以……你是行楚的哥哥。」話到尾聲已是淒然。

陸東躍的臉色冷了幾分。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葉行楚。他知道自己這事干得不厚道甚至很卑鄙,可是無論如何他是不能放過這個女人的。

她是聰明而機敏的,即使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卻還是想利用這最後一招,妄圖讓他有愧疚感。只要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他就有可能心軟。既然她知道用這事件中唯一的無辜來刺中他的軟肋,他又怎能不將這柄刀刃再磨得光利一點,再懸回她的頭上。

「他不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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