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日,田甜便迎來的她的第一個客人——老吳。♀
男子不過四十左右的模樣,帶了兩個年輕人,趕了馬車來,看樣子是鐵了心要搬空田甜的酒了。
女子看了一眼馬車便笑了︰「我想我三哥應該轉告過您了,我的酒不多。」
「沒關系,有多少算多少。」男子爽朗一笑。田甜扯了唇角,讓他進門︰「昨日我跟家人把能搬的都搬回來了,您最好嘗一嘗,因為我之前放在店里的酒是跟蜂蜜水兌過的。」
老吳笑笑,接過田甜手里的瓢兒,徑直走到酒缸前輕輕一嗅︰「好酒啊。釹」
陳氏听到動靜,走出來招呼道︰「要幫忙嗎。」
田甜搖搖頭,對老吳說道︰「不瞞您說,這酒的月份還不足,勁頭還不算最好,您試試。」
男子聞言趕緊伸手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又嘆了一句︰「好酒。淒」
田甜面上含笑,心里卻是松了一口氣,明白這酒缺貨是最好的了。隨即說道︰「目前只有院子這麼多了。」
老吳看了看那四壇子酒,想了想︰「擺酒席應當是夠了,可是我還想多拿些好藏著。」
田甜連連擺手︰「這酒是我去年才釀的,本就是新配方,就這麼多,別說您要多買了,我就怕我說了價格,您連這些都不見得要了。」
老吳扔了手里的瓢兒,連忙說道︰「只要不比金子貴就行。」說著也不等田甜說價格,就招呼道︰「進來把酒搬上車。」
兩個年輕男子跳下馬車,一會兒就把酒搬上了馬車。老吳滿意的笑笑︰「真沒想到老田家的女兒有這等本事。」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到田甜手里︰「你看看這些夠不夠。」
田甜打開一看,樂了,點頭道︰「多了多了。」
老吳已經轉身出門了,一下跳上馬車,擺手道︰「多的就算我跟你訂兩壇了,有了我來取。♀」
「那要等年底了。」田甜捧著那袋銀子,忽然有些覺得不真實。听見男子「駕」了一聲,馬車便緩緩離開了︰「那就年底我來取。」
「好。」
陳氏見生意就這麼成了,過來拉著田甜的手︰「我就說弟妹好本事。」
田甜看著陳氏溫柔的笑臉,俯身輕輕的模著她的肚子︰「小佷兒,咱們有銀子養活你啦。」
陳氏笑意漸濃︰「辛苦你了。」
「不辛苦。」田甜忽然想起那天跟妙郎中說的話︰不管我來自哪里,此刻,將來,他們都是我的家人。
「我們是一家人嘛。」
陳氏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一家人。」
事情有的時候是一順百順的,田甜前一天送走了老吳,後一天田豐就送來了新做好的桌椅。
妙郎中的主樓,田甜看見院子里從馬車上往下拿的桌椅,就幾乎笑的合不攏嘴。
「三哥的手藝真不是蓋的。」
「什麼?」田豐正搬著桌子呢,回頭看著她。田甜吐了吐舌頭︰「就是說三哥好厲害。」
男子搖搖頭︰「總是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田甜不以為意,許子期搬好了桌子,看見她站在馬車邊傻笑,不禁打趣道︰「應當讓妙郎中看看,你臉上是不是哪根神經壞了。」
「你才壞了。」田甜嗔了他一眼,「我只是覺得天空終于放晴了。」
「一直是晴天好吧。」許子期嘴上說著,又搬起了一張桌子,這是先生用的,大了許多。田甜見狀連忙說道︰「等田豐一道幫你搬吧,瞧你那吃力的樣子。」
男子不滿︰「我自己可以。」說著便二話不說的從馬車上搬了下來,遠處回來的田豐見狀︰「讓我來。♀」
「不用。」話音剛落,桌子就從手上滑了下來,狠狠的砸在了許子期的腳背上︰「哎呦!」
田甜「撲哧」一聲,哭笑不得的上前搬開了桌子︰「我看看有沒有砸成六根腳趾。」
「你怎麼這樣啊。」許子期的眼淚都快疼出來了。
田甜月兌了他的鞋襪,一看已經紅腫了,田豐跑來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還好,沒有殘廢。」說著扶起許子期,「我扶他去給妙郎中看看,你歇一會吧。」
「我沒事。」田豐拍拍胸脯。這些天他忙著幫田甜做這做那,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如此的充實。讓他幾乎忘記了落榜的事情。
田甜沒有再說什麼,扶了許子期往竹樓走,喊道︰「妙郎中,下來一下。」
樓上的人听到聲音,出來看了一眼便匆匆下樓了。許子期坐在台階上,妙郎中小心翼翼的給他上了藥︰「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疼了。」說話的時候,目光卻落在遠處干活的田甜身上。
「休息一晚就沒事了。」妙郎中收好藥,尋著他的目光看去,說道︰「是不是覺得她很辛苦。」
「嗯。」
「如果心疼她就不要讓她失望。」妙郎中起身說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許子期微微低著頭,心事重重的模樣︰「我知道。」
妙郎中沒有再說什麼,準備上樓放好藥箱,听見許子期說︰「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多幫幫她。」說著抬頭一臉的真誠,「我覺得你比我更了解她,更能幫助她。」
妙郎中有些吃驚︰「你不怕我搶走她了嗎?」
「我相信她。」說完覺得有些尷尬,又補充道︰「也相信你。」
妙郎中無奈的一笑︰「我似乎有些了解她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了。」
「為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男子說著便放下了藥箱,轉身離開,听見身後的許子期說︰「總有一天我會足以讓她依靠的。」
陽光下,男子淺淺一笑︰但願如此。
「豐哥哥。」
男子回頭看著追上來的人︰「什麼事。」
「之前一直忘記跟你說了。」田甜仰頭看著那張似乎永遠都嚴肅不起來的臉,「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田豐沒想到她忽然這麼客氣起來,本就不是一母所生,之間又隔著一些似有若無的情愫,她這麼正兒八經的同自己說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不要……不要這麼說,你是我妹妹,應……應該的。」
田甜見他竟然結巴,伸手扶著他的肩膀就笑了起來︰「你這是怎麼了,我不過是道謝而已。」
「不……不習慣。」
「那我便不謝好了。」田甜笑顏如花,「如今一切算是好些了,如果……我是說如果,朝廷沒長眼珠子,不賞識你的才華,那麼就來幫我吧。」
田豐看著她,深深一愣︰她都知道了?
「怎麼了,嫌棄我的廟小麼。」
「不是不是。」田豐有些不知所措,她是怎麼知道的。
「那是願意來幫我嘍。」田甜直勾勾的看著他,一點兒也沒有女孩子家的羞怯,這總是讓田豐覺得自己才是女子,盡是被她佔了便宜。
「可是我能做什麼呢。」這才是他一直在意的事情。功名考不上,又沒有手藝,為人處世的那些手段又欠缺,自己做生意又沒有本錢……
簡直是一無是處!
「教書啊。」田甜卻說得理所應當,看著田豐迷惑的樣子,說道︰「現在我有……一二三四五……二十三個學生,有……一二三……三個先生,怎麼說呢,不太夠。我需要一個先生教孩子們算賬。」
「算賬?」
「是啊,店里的賬一直是你管的,我雖然也會一些,但是你知道的,我那些純屬現眼,皮毛而已,不如你純熟。」
田豐看著她理所當然的夸著自己,心里有些酸酸的,眼楮也有些脹脹的……
「我就出出點子,你就……」話還沒說完,田豐就一把抱住了她,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謝謝你,甜兒。」謝謝你保全了我那一點兒小自尊,謝謝你看見我自己都看不見的光芒,謝謝你在我的生命里。
田甜欣慰一笑︰「那你是答應來幫我了?」
「嗯。」狠狠地點頭。
「我可申明,工錢可是很低的。」
「沒關系……」
不遠處的「傷殘人士」看見這一幕,連忙就跳了起來︰「田豐,你給我松開!」
充耳不聞。
「田豐你聾了啊。」許子期一瘸一拐的沖了過來。田豐見他靠近了,故意大聲道︰「我回家收拾一下,明早就過來,等我啊。」說完在田甜額頭上輕啄了一下,便轉身跳上了馬車,揚塵而去了。
「他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許子期看著那背影,氣急敗壞。
「你們也別總是掐好不好。」田甜不以為意。
許子期看著她︰「你讓他來幫忙了?」
「嗯。」田甜不經意的看著那些已經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桌椅,似乎看見了認真學習的孩子們,忽然溫柔的笑了,「我覺得這樣真好。」
「就因為我告訴你他落榜了麼。」許子期一直看著她,「可是一次不行他可以再考啊。」
「子期,不是人人都適合讀書的,也不是人人都適合在官場的。」田甜回頭看著他。
「只要努力為什麼不可以。」
女子有些無奈的笑笑︰「這就是你的想法,並不是我的。」說著撇過眼,「若是妙郎中,一定能了解我的意思。」
許子期的心微微一頓,想起妙郎中之前的話——你不怕我把她搶走了嗎……
不怕嗎?
怕。
許子期幾乎看以看見妻子身後的翅膀,她將翱翔于九天,自己又怎會不怕她離他遠去。可是怕又怎麼樣,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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