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妙峰的上空,散著漫漫青雨,斷刀客手一招,一把斷刀,從遠方呼嘯而來。
「辛苦你了,老伙伴」斷刀客往刀背哈了一口氣,直接就用衣袖擦拭起刀背,其模樣,就像在擦拭著親人的臉頰,那麼輕柔,那麼細心。
「這個老家伙居然還沒死……」斷刀客心里嘀咕一聲,無奈搖搖頭,擦拭好斷刀後,他便把刀穩穩插在懷中一刀帶里。
一望蘇小天,還未從刀意中走出來,他輕嘆一聲,風悠悠而過。
腳下是大好山河,如畫風光,倘若攜一知己,走遍那萬水千山,擁月光入眠,從此以後,不再過問世間煩擾,該是有多好啊。
刀,滿世界的刀。
蘇小天只覺自己也化為了一把刀。
還有什麼比這還可怕的事呢?
當有一天,你一覺醒來,發現你的身體不再是你的身體,那該有多麼無奈,多麼驚慌
可是有時,人們往往深陷泥潭卻不自知,依舊盲目地把自己送葬,世間名利,本來就可以控制你的身體,甚至它還可以用它的魔掌拘禁你的精神,讓你墜入萬丈深淵。♀
多少紅塵客,因一念之差,而淪為名利的奴僕,一生受它支配。
不求放下名利之意,但在追逐名利的漫漫路途中,要有雲水之心,一曲琴音,一首歌賦,哪怕只是一句童謠,也可以讓自己一個人獨自靜靜地感傷一會兒。
感傷,不是悲情,而是明媚的憂慮,一個人倘若還會感傷,那麼他總還可以在浮躁的塵世把自己的內心稍稍安靜。
蘇小天總是這般想著,族人們的不理解又有什麼要緊,自己根骨受損不能習武又能怎樣,年紀輕輕便失去雙親又能如何,即使在衡皋樓斷了一只手,蘇小天也沒有哭,他總是認為,上天奪走了你什麼,只要你還有信心,會有那麼一天,它還是會還給你的,怨天尤人是多麼愚蠢呀,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肯輕易放棄,修真不行,好,那我就讀諸子百家經史子集,我相信我的努力會讓我成為一位學識淵博的學者;斷一只手,好,不要給我機會,只要青山依在,那我蘇小天就一定會回來……
沒有征服不了的困難,只有征服不了的自己!
從今天開始,早起,忘記昨日的憂傷,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最應該做的事,不必在乎世俗看法,不必在意蒼天是否公道,做好自己,便是最大的成就。
刀,依舊冷冽,寒芒凍九天,但蘇小天不怕,身化刀又如何,只要自己心還在,總有那麼一刻,自己會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要重掌自己的身體,絕對不可以為了刀意而沉溺于刀意之中」
斷刀動了,隨之,滿世界的刀動了,蘇小天也被迫動了,現在,他就是刀!
這冥冥蒼穹,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主導著。
蘇小天覺得每一次運動,身上都像被人拍過一樣,火辣辣的痛。
當他認為會一直往右時,突然往上,當他認為接下來會往下的時候,突然向左,總是模不清頭緒。
就這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運動了幾百次幾千次,蘇小天頂住想吐的**,終于模索到了一點契機。
為什麼斷刀客一出手,刀出去的軌跡就變化莫測,神鬼難尋。明明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式拋刀,為什麼會有如此之大的殺傷力。
蘇小天還在動,不過這次,蘇小天邊運動,邊記下自己運動的軌跡,雖然一時半會,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但蘇小天不氣餒,不急躁,一遍又一遍的記著,忘記了就重新來過,又這般試了不知多少次,蘇小天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笑容。
「原來刀怪前輩,每一次出手,都已結好印,不過因為刀怪前輩結印太快,快到人眼難以捉模的極限,所以刀出手的軌跡才沒有人可以估測,要是換做我,恐怕還沒有出手,在結印時,就被人給識破了」
蘇小天心里記著那個手印,閉上眼楮,順著心中的那個印記,默默運行。
他卻不知,當他閉上眼的那一刻,滿世界的刀,只剩下他一人。
就像宇宙初始,萬物始育般,蘇小天陷入了一片混沌中,有無數星光從他腦海深處匯聚,然後組成了一幅圖,圖上畫著刀意中的那個手印,蘇小天的右手不自覺地也照著那手印緩慢打出。
莫非宇宙天地也如蘇小天一般,在混沌之際,在某一處神秘的地方,也有著這麼一副圖畫,照著這幅圖畫,而誕生出絢麗星空芸芸眾生?如果不是,那宇宙間的規律又從何而來?如果是,那麼這幅圖又從何而來?
手印結好,一絲刀芒從蘇小天的指尖冒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當那點刀芒出來後,蘇小天也從初始的混沌間蘇醒。
睫毛輕揚,星目始開,一朵絢麗的刀花在蘇小天眼中緩緩綻放,開合之間,透出無盡的玄妙,說不出的神奇,難道這就是頓悟之效?
令蘇小天最開興的是,他竟可以掌握自己的身體,那種與生俱來的親密感,讓蘇小天有無比踏實的心境。
當刀不在時,人也就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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