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陽這話讓我一愣,我放開端著的胳膊盯著他問,「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其實還不是他的話戳中我了麼,但我不能承認,承認就是我心虛。每當面對王昭陽,我時刻以一個已婚婦女的行為準則要求著自己。既然已經嫁了,就不能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從來沒打算做一個不忠誠的妻子。
所以我做賊心虛,我掩耳盜鈴,我堅決不去剖析,我對王昭陽究竟有沒有多余的感情。沒有,必須認定沒有。
王昭陽就那麼看著我,目光淡淡的,卻仿佛什麼都能看在眼楮里,他笑,他說︰「燕小嫦你最多也就騙騙自己。」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語氣加重。
但嚇不到他,他說︰「我太了解你了……」
「了解?」我飛快地打斷,很多時候我都是心直口快的,尤其和人理論的時候,我說︰「你要真了解當初我招惹你的時候,你就不該搭理我。」
瞪他一眼,我垂下眼楮,語氣弱了些,「你現在也不該搭理我。」
我轉身要走,他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我心里微微嘆了口氣,「你對不起的是方可如。」
推開門,我走進舞蹈教室,門自然地關上,留王昭陽在外面,不知道做了什麼樣的表情,又或者想了什麼。
但我什麼都不能多想,因為我已經結婚了。也許如果我現在還沒有結婚,我和王昭陽也可能有回還的余地。
有句話怎麼說,「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多想什麼都是錯的。既然我已經選了這樣決絕的一條路,就只能決絕到底,我從來不怕失去什麼,只怕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
邵思偉閑談,「跟你說什麼了?」
我把教師體質考試的事情簡單交代,邵思偉倒是大方,「考啊,這不好事兒麼,為什麼不要。」
我白他一眼,「一個名額少說十萬呢,我跟飛揚哪有啊,以後再說吧。」
邵思偉咂了下嘴,「以後以後,他今天能幫你弄這名額,等以後不知道幫誰去了,你找都沒地兒找去。」
「那本來就是人家自己的事兒。」我說。
邵思偉問我,「我就不明白你別扭什麼呢,你要是心里沒事兒,你管那些沒用的干什麼呀,對自己有好處就行了唄。」
我低了下頭,是麼,是這麼簡單麼。
站起來,我說,「邵邵你再幫我看看吧,還哪兒不對,我看到有個雙人舞比賽,想帶莎莎去見識見識。」
「喲,你這是要親自上啊?」邵思偉眨眼。
我笑,「名次是不可能了,就多歷練歷練,攢點兒比賽經驗。」
邵思偉點頭,「有理想,不錯。」
在這個羞于談及理想的時代,我相信很多人還有理想的,理想並不代表不切實際,而是一個目標,一份支撐你前進下去的動力。一個人可以不成功,但不能沒有目標,沒有目標就是渾渾噩噩,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是混日子,反應過來的時候,連自己都會嫌棄自己。
我一直在努力生活,活得和大家都一樣。
跳舞的時候,想起一首歌,「旋轉、跳躍、我閉著眼,塵囂看不見,你沉醉了沒,白雪、夏夜、我不停歇,模糊了年歲,舞娘的喜悲沒人看見……」
放小莎莎回宿舍睡覺,陳飛揚來接我回家,踫到了還逗留在這里的邵思偉。其實他們之前見過一次,但是我給忘了,真心沒有印象。
我給陳飛揚介紹,「我大學同學,過來幫我排舞的,現在留校當老師。」
陳飛揚那麼看了邵思偉一眼,表情有點古怪,邵思偉是個和氣的人,看陳飛揚這個古怪的表情,也就沒說什麼。
然後我說請邵思偉去吃個飯,陳飛揚也沒啥意見,就是一直沒怎麼說話,我跟邵思偉只顧著講舞蹈方面的事情,也就沒有搭理他。我以為,陳飛揚不說話,是他對這方面也插不上嘴。
邵思偉也很識趣,不在陳飛揚面前跟我聊關于王昭陽的事情。
回家以後,喝了雞湯睡覺,滾完床單,陳飛揚又開始追問我,「老婆你胸口這條疤到底怎麼回事。」
我困意很足,「不都說了翻牆頭摔的,不信你去問謝婷婷。」
「我能問她麼。」他念叨一句,抱著我端端正正地睡覺。我們倆總把空調開很高,然後兩個人睡的時候抱得很緊,陳飛揚愛運動皮膚超好,雖然身上肌肉塊兒硬了點兒,但皮膚蹭來蹭去還是很舒服的。
辦公室里,小音又開始念叨,「怎麼辦啊,校長說今年咱們學校,就拿到一個名額,想要的人多了去了。」
美術老師和體育老師紛紛說了點什麼,依然沒能寬慰小音的心,小音敲敲我的辦公桌,「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
我︰「著急有用麼,那麼多人搶,就讓他們搶去唄。」
其實我心里在這兒想,哎,我要是說,我能輕松搞到名額,但是我不稀罕要,小音會不會在心里把我千刀萬剮?
小音抓狂,「有錢都送不出去,真煩。」眼楮一閃,「燕老師,你不是跟王主任關系挺好的麼,你能不能找他幫我想想辦法啊?」
我心里咯 一下,什麼叫我和王主任關系好,她哪只眼楮看到我們關系好了。我干笑,「沒有的事兒啊,我要是有門路,我就自己上了,還留給你啊。」
我笑得有點虛偽,小音一想是這麼個道理,也就沒再說什麼。
下班回家,謝婷婷的老公過來玩兒,正和陳飛揚一起鼓搗我的筆記本,說是弄弄系統。我和陳飛揚都是電腦方面的白痴,我這筆記本時間也不短了,系統確實有必要好好修復一下,我也就沒琢磨什麼。
收拾收拾,謝婷婷他老公也鼓搗得差不多了,不耽誤我們休息,識趣地走人。
陳飛揚擺弄了一會兒電腦,讓我去把雞湯喝了。
我端著手里的雞湯開始抱怨,「你媽弄的雞湯太難喝了,手藝還不如我呢。」
陳飛揚,「有營養就行唄,不喝浪費了。」
是啊,不喝浪費,咬咬牙,我還是喝下去了。哎喲這股中藥味兒,我現在恨不得尿尿都能尿出中藥來,沒病都要給喝出病來了。
我喝完湯,陳飛揚去洗碗,站在廚房門口,我說︰「老公,有個事兒我得跟你匯報下。」
「怎麼了?」
我又把教育編制的問題粗粗跟這個文盲解釋了一遍,他大概是听懂了。我的意思就是,現在可能有機會搞到這個名額,但是我不知道該不該要,讓他給我拿個主意。
我認為,夫妻之間有問題是應該相互商量的,尤其拿不準的時候,對方給加一砝碼,可能就拿準了。
陳飛揚問我有什麼好處,我說︰「就是有保障了,以後養老什麼的。」
他說︰「那就要。」
我說︰「可那得花錢,可麻煩了,還得找人。」
陳飛揚,「那就不要。」
「不要,明年想要可能就沒有了。」
陳飛揚,「那還是要吧。」
我心里忽然不爽了,我說︰「你怎麼跟一牆頭草似得,你給我拿個主意啊。」陳飛揚拿得出個屁主意,他對這些根本不懂。
想明白這個,我念叨一句,「哎喲我真不該找你商量。」轉身走人。很多事情,我和陳飛揚都沒法商量,他永遠牆頭草,不是他這人沒有主見,而是他喜歡和稀泥,他不愛動腦子,考究利害關系等等,對他來說太麻煩。
坐在床上我這個糾結啊,邵思偉的意思是,有便宜該佔還得佔,其實誰也不欠誰的,人家做什麼,那是心甘情願的。我那點驕傲,放在這種事情上沒有意義,原則上沒有錯誤就行了。
可就算我要,我這不是也沒有錢麼。我可以厚著臉皮讓王昭陽給我弄名額,但我絕對不能厚著臉皮讓人家給我墊這個錢。
但這筆賬,細細算下來,雖然一口氣拿個十來萬有點吐血,從長遠打算來看,是非常值得的。
陳飛揚上床,伸胳膊攬我一下,我推開,「別踫我,煩著呢。」
「煩什麼呀。」他跟我撒嬌。
我不想理他,他說︰「不就是錢麼?」
我白他一眼,「你有啊?」
「嗨,」一副多大點事的模樣,「找我媽拿唄。」
「你媽你媽你媽!」
陳飛揚搖著我的肩膀哄我,「好了老婆,別想了,看你煩成這樣。我明天去找我媽說,大不了我以後掙錢還她唄,反正是咱親媽,對吧?」
他笑著哄,我一看他那甜甜的笑,心里就受不了,跟著忍不住笑了。他捏我的嘴巴,「笑啦?這就笑啦?哎喲你這一笑可真貴,十好幾萬呢。」
「干嘛!不值啊?」
「值值值,為我老婆花多少錢都值。」
我讓他抱著,心里又覺得挺幸福的,我老公雖然人傻了點兒,但好在疼我呀,他傻得只知道疼我了。
不過一邊讓他晃著,我又開始發新愁,上次王昭陽說這事兒我給拒絕了,現在還得拉下臉找他一回,哎呀,情債啊情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