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重鸞一現驚天月
胭紅脂香留人醉,桃紅掩綠似春歸。賓客滿座,酒香滿堂,鶯歌燕語,處處撩人。
此時的嵐音樓,春意正鬧。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帶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從人群中走了一圈,便只剩她一人出來。她回身看了一眼滿堂嬉笑的賓客,眉開眼笑。
西側一方雅座內,一雙滿是犀利寒光的眼眸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這會兒不由得垂首輕嘆,搖了搖頭。隨從見了,便識趣地放下簾子。
「多時不見,這嵐音樓依舊過眼之處盡是庸脂俗粉。」就在老鴇笑呵呵地從雅座外經過時,只听雅座內傳來一道男子聲音,嗓音清幽淡雅,帶著絲絲冷傲,甚是好听。
老鴇一愣,繼而便見雅座的垂簾被撩起,抬頭一看,立刻在心底暗暗叫苦,今晚是她最得意的兩張王牌出手之日,千不招萬不招,怎的就將他給招來了?
座內,那正安坐不動、細細品茶之人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公子,眉目俊朗,眼若桃花,一身艾綠輕袍映襯著他白玉面容,貴氣十足。
「馮媽,你這樓里是不是該換人了?」
馮媽的臉上不見絲毫怒意,連連笑呵呵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問月山莊清玉公子。」
問月山莊段干彰,這個名字在莫涼城並不陌生,眾人皆知問月山莊的清玉公子,其以面容俊美、清秀文雅、白皙如玉而聞名,乃是江湖四公子之一,亦是天下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夫婿人選。怎奈,他心性清高,道這世間女子皆是凡塵俗物,難入他眼,是以至今雖已二十有一,卻仍未婚娶。
「馮媽還識得在下,榮幸之至。」
馮媽彎了眉得意笑了笑,道︰「清玉公子謙虛了,這嵐音樓上佳雅座隨時都為您留著,樓里多少姑娘對公子日思夜想,您是不知道……」
段干彰面不變色,嘴角笑意卻越發妖冶,道︰「馮媽既是如此看得起在下,便請二位美人出面一見。♀」
「公子莫急,佳人自來。」馮媽說著沖段干彰意味深藏地笑了笑,轉身走到雅座外面,對侍奉的小丫頭道︰「去請二位姑娘出來。」
「是。」小丫頭應聲而去,不想她剛剛走上兩個台階就頓然停下腳步,听得樓上有人喊了一聲「飛鳳重鸞在此」,她略有些驚愕地看著正緩步走下樓來的那人,再回身看了看另一面樓梯,果見還有一人從另一面下樓。
兩人皆是身著彩衣,姿色美艷瑰麗,抬眼看向樓下眾人,含情凝睇,楚楚動人。
不得不說,這是兩個美色天成的姑娘,座中不少男子面露喜色,兩眼在二人之間來回游走,不知該看哪一個好。
馮媽卻沒由來地愣了一愣,繼而回身向段干彰看去,果見他臉上不見一絲笑意,頗為不滿。
「這兩個死丫頭,存心折騰我。」馮媽又好氣又無奈地輕嗔一句。
正凝眉時,驀地只听「當」的一聲,馮媽欲要上樓的腳步一頓,繼而便听到樓上有潺潺琴音傳來,初如山泉飛落,急越四濺,繼而低轉輕撥,漸平漸穩,聲聲清脆果斷,珠落玉盤。
樓下,被認為是飛鳳重鸞的兩位姑娘已經走到搭起的高台上,此時聞琴起舞,廳內一片歡騰。段干彰卻在听到這一陣琴聲之後,一直冷淡的眸子瞬間變色。
听似平淡清和的琴音,卻讓人聞之心頭一震,繼而心下感覺一陣澄澈清明,如臨滄海,如立深山。
側耳傾听片刻,他突然挑眉一笑,在馮媽及眾人怔愕不解的目光中,縱身躍起,輕松掠上了樓——
閣樓後院的清韻軒,笑聲連連。相較樓里的喧嘩嘈鬧,這里安靜很多。♀
清韻軒與前院閣樓的二樓相連,中間搭了一座空中亭閣,這里歷來是嵐音樓花魁居所,自從那飛鳳重鸞二人來了之後,旁人就再也沒有進過這里。
「咯咯……你說,馮媽瞧見了青桃和含霜,會有怎樣的反應?」清韻軒外的亭閣內,清泠如玉的女子聲音隨著琴音響起。
起舞之人長發挽起,只著了簡單的淡粉色碎花裝飾,面覆輕紗,卻難掩她眼中冷魅。她身著緋色貼身褻衣,上身覆胸,裙擺觸地,腰纏墨色束身錦緞,將她那玲瓏剔透的身形襯托地縴細有致。水藍色輕紗褪至手肘處,露出白女敕雙肩,她卻渾然不覺,舞步一刻不停。
而在她身旁不遠處,另一名女子正素手撫琴,不同于起舞之人的妖嬈裝扮,她一襲月白色長裙罩身,長發未束,任由其隨風而飄,不過她也一樣遮了輕紗,只露出一雙冰冽清眸,透著幽冷光芒,目光輕輕落在起舞之人身上。
聞她所問,撫琴之人不由垂首冷淡一笑,道︰「她應該很高興,咱們不用出面,就讓她大賺了一筆。」
起舞那人又是清脆一笑,「馮媽最怕看到你這副‘事不關己,與我何干’的模樣,每次可都要急死她了。」
「莫要說我,每次你動手打客人的時候,她可沒少著急。」
「咯咯……說得倒也是。對了,剛剛差點沒趕上,急急忙忙的也沒來得及問你,救你的那位公子是何人?」
撫琴女子手下動作稍稍一緩,略一沉吟道︰「不認識。」
「不認識?」起舞女子不由吃驚,「那他為何要幫你?」
撫琴女子搖頭道︰「不知。」
聞言,起舞女子不由白了她一眼,嘆道︰「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都沒有問一問人家姓甚名誰,日後可怎麼還他衣服,報他恩情?」
「有緣自會再見,怕什麼。」
「你又來了。」起舞女子無奈一笑,「不過,今晚可總算出了口惡氣,何家大公子被你這一折騰,至少得躺上幾個月吧。」
「那倒不用,他死了。」
「啊?」起舞女子一驚,頓了頓,突然又朗聲笑開,「你少來,就你那點膽兒也敢殺人?拿起刀子都會哆嗦呢。」
撫琴女子但笑不語,面紗下的唇畔掠過一抹冷魅笑容,轉瞬即逝。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正開心,突然那起舞女子身形一晃,腳下一個踉蹌,她停詫異地看了撫琴那人一眼,見她眼底也閃過一絲警覺,琴音漸止。
「二位繼續,不用停下。」清濯淡然的男子聲。
二人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不知何時,那一襲錦袍的段干彰已經站在閣樓通往清韻軒的門旁。他落落而立,氣勢翩翩,目光跳過二人落在另一頭,「閣下認為,如何?」
「如此優雅琴音、翩然舞姿,自然是打斷不得。」
二人又是一愣,再向另一頭望去,竟是不知何時,那里也出現了一個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與段干彰不同,沒有露出絲毫傲然之氣,相反,他竟是隱起了自己的氣息。
盡管他二人皆是靜立未動,中間的兩名女子依舊感覺到一陣冷颼寒意,腳下的天橋似在微微晃動,衣衫也隨風而動,兩側迫人的氣勢越來越近。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雖不動聲色,兩人卻已在一笑間拆招無數。而毫無疑問,論內力,初出江湖的段干彰略遜一籌。
「重鸞……」站在那里的女子抬眼看了看安坐的白衣女子,一句話,既道明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也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咱們打不過他們。」重鸞突然對飛鳳挑眉一笑,「繼續吧。」
飛鳳巧笑如兮,點點頭道︰「那倒也是。」
言畢,琴聲起,舞步徐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段干彰的身後和清韻軒樓下的院子里便站滿了人,不知是哪個端茶送水的下人無意中瞧見了這一幕,嚇得手中盤子都丟了,消息也就這麼傳到了樓里。
遙遙望著亭閣旁撫琴與起舞二人,雖置身于迫人勢氣之中而不覺,眼底笑意幽然。眾人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她們才是真正的飛鳳重鸞,一時間唏噓聲四起,滿眼驚艷。
樓下已經熱火朝天地鬧騰開來,那些男人爭先恐後地將自己手中的字條遞給送身邊走過的馮媽。
如馮媽所言,二位姑娘若是心情好,稍後選中誰做入幕之賓,便可單獨為其撫琴、獻舞。
當然,價高者得。
飛鳳面向重鸞,向她投去無奈的眼神,重鸞眸色淡然,輕聲道︰「她向來最會賺錢。」
「可不是?」飛鳳挑挑眉,「如此一來,只怕大家都會把價往高里出。重鸞,你一會兒可別看著人家有錢有勢或是長得俊俏,就迷了心,以身相許。要知道,你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作為馮媽賺錢的幌子……」
「你先管好自己……」
遠遠地看見那兩名男子走近,侯在嵐音樓門外的宜文長長舒了口氣,卻依舊眉頭緊皺,迎上去道︰「公子怎麼才來?」
九華一見,心中便有了底,微微凝眉道︰「晚了多少?」
宜文道︰「一紙定價,價高者得。飛鳳重鸞兩位姑娘各得一入幕之賓,只是……飛鳳姑娘與其恩客留在嵐音樓,可那重鸞姑娘卻是被帶走……」
沒听他把話說完,火凡就一瞪眼,急道︰「那你怎麼不攔下他們,或者是跟上去?」
九華卻是了然,問道︰「是誰?」
宜文道︰「禮部右侍郎,葛青山。」
「走了多久了?」
「乘馬車離去,約一刻鐘。公子若是再晚來半柱香時間,屬下便要追上去了。」
九華俊眉又是一擰,想了想道︰「追!」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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