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首當其沖在嘯月
黑暗中有幾道身影一晃而過，顧不得雨點如麻，直奔著前方的亭子而去。
雨中，身著一襲錦袍的男子大步朝著亭子這邊走來，身邊的侍衛高舉著雨傘，生怕雨水落在主人的身上。
「王爺，人都在這里。」黑暗中，一人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幾人，對錦袍男子低聲說道。
錦袍男子華玴上前一步，侍衛連忙把手中的燈籠高高舉起，給他照亮，借著火光依稀可見那幾人臉色鐵青，一動不動，喉間都扎著一只司空伯所用的飛鏢，沒有了呼吸，已然斃命。
華玴下意識地抬起手，以帕子捂住口鼻，向後退了兩路，漠然道︰「在哪里發現的？」
侍衛答道︰「在後院的廢井那里，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是一具尸體，死了差不多有十多個時辰了。」
「哼！」聞言，華玴不由得冷笑一聲，眼底劃過一道陰沉殺意，「他倒是有心，父皇剛剛下旨要徹查各王府，本王這府中便出現了黑衣死士的尸體，你們說，若是讓父皇知道有黑衣死士死在玴王府中，會作何想？」
幾名侍衛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若是皇上得知此事，到時候難免會懷疑王爺與此事有關，甚至會懷疑這些黑衣死士就是王爺的人，是王爺派他們去刺殺珞王殿下，若是如此，咱們……」
他話沒有說完，抬頭迎上華玴陰冷的目光，後面的話全都咽了回去。
突然，華玴又展眉笑了笑，道︰「你說的對，父皇一定會以為是本王想要殺人滅口，毀尸滅跡。屆時，本王就算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
眾人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出聲。
華玴低頭又看了看那些尸體，冷冷道︰「處理掉，本王看著鬧心。」
「是！」聞言，立刻有人帶著那幾具尸體快步離去。
他們剛一走，便有下人匆匆來報︰「王爺，搜查黑衣死士的人來了！」
「來得倒是快呵！」華玴冷笑一聲，似是喃喃自語道︰「既然你無情，就休怪本王無義！」
說罷，轉身欲走，突然又瞥了一眼方才說話的那個侍衛，一抬手抽出其中一人腰間的佩刀，一轉身便狠狠插入那個侍衛的體內。
那個侍衛悶哼一聲，根本沒有搞清楚狀況，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王……王爺……」
華玴冷笑道︰「君心難測，皇上的心思豈是能讓你們胡亂猜測的？」
說罷，丟了手中沾滿血的佩刀，大步離去，身後，那個侍衛靜靜地倒在血泊中，到死都捉模不透，玴王殿下為何變得這麼冷血無情……
珞王府內，火凡疾步奔走，等到了重鸞的房門外，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你怎麼了？」嘉蘭不解地瞥了他一眼，「誰在追你？」
火凡擺擺手道︰「告……告訴公子，搜查黑衣死士的人來了……」
嘉蘭雋眉頓然一蹙，冷笑道︰「這事倒是有趣兒了，查殺手竟然查到被刺殺的人頭上來了。」
「讓他們進來查。」九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旁，神色靜淡地瞥了火凡一眼，「他們想怎麼查就讓他們怎麼查。」
「啊？」火凡听了直瞪眼，回身就看到一隊京畿衛身披斗篷快步走來。
眾人對著九華行了禮，而後其中一名統領模樣的人上前一步道︰「卑職乃是奉命搜查，若有得罪之處，望珞王殿下恕罪。」
九華淡然一笑，眸色微冷，靜靜地站在門前，「好，你們盡管查。」
那人點了點頭，對著身後的人揮手示意一番，眾人便朝著四面八方而去，那人抬頭看了看九華身後的房間，看了看一動不動的九華，道︰「王爺，這間屋子……」
九華不由得冷笑一聲，听得那幾人頓覺心下一寒，只听九華嗓音澹澹道︰「里面住的這位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們想要進去搜查，本王自然不會阻攔。不過，若是因為你們而讓這位姑娘收到一絲一毫的影響，屆時本王為你們是問。」
說罷，他微微側身，讓開一條道兒，眼角浮上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靜靜地看著那幾人。
「這……」見狀，那統領為難地看了九華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的幾人，眾人面面相覷，與九華的好整以暇形成鮮明對比。
雖然九華在笑，可是所有人都感覺到那種笑容比他發怒還要讓人心中發毛，一陣寒氣逼人。
頓了頓，那統領堆出笑臉，道︰「王爺言重了，這位姑娘既然是王爺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們所有兄弟的恩人，里面斷然不會藏有黑衣死士，是卑職魯莽了。」
他說著對身後的人揮了揮手，道︰「你們幾個，隨我到那邊去看看。」
說罷，還不忘對著九華行了行禮，這才離去。♀
嘉蘭不解地看了九華一眼，問道︰「屋里除了姑娘，什麼人都沒有，九公子為什麼不讓他們進去查？」
九華漠然一笑，道︰「我只是不希望這個時候，會有人打擾到她，一丁點都不可以。」
說罷，他轉身回屋，嘴角始終掛著一抹冷笑。
嘉蘭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總覺得這兩日九華有些異樣，與往日里的他判若兩人，對待重鸞的態度也大有轉變。
對于眾人詫異的目光，九華視若無睹，並不理會，照例命人取來熱水，輕輕給重鸞擦手背和臉頰，這幾天，幾乎所有的事兒他都親力親為，從不讓別人插手，就連嘉蘭都很少能踫觸到重鸞。
「若是吵到了你，你便告訴我，我去治他們的罪。」他輕輕呢喃一聲，將帕子沾濕了又擰干，執起重鸞的手輕輕擦拭。
驀地，他動作一滯，似是听到了一聲低呼，再低頭一看，手中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動了動，他頓然一喜，丟掉手中的帕子，低頭靠近重鸞，輕聲喊道︰「重鸞……」
重鸞鳳眉緊蹙，神情有些痛苦和掙扎，雙手在空氣中模索了片刻，九華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中，任由她的指甲扎進自己的肉里，他卻依舊緊握著不放。
「重鸞……」
重鸞眉峰凝起，似是做了噩夢，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九華貼近她，輕聲喊道︰「重鸞，醒醒……」
「步……步清倬……」終于，她聲音沙啞地說出幾個字，聞言，九華豁然怔住，直起身看著她滿是痛苦的面容。
步清倬……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人，是步清倬……
九華俊眉頓然蹙起，對于手心里傳來的痛渾然不覺，「告訴我，你是因為恨他，才會叫他的名字。」
他輕輕說著，重鸞卻听不到。
突然，她手上的力道松了，輕輕握住九華的手，神情漸漸變得平靜下來，嘴唇蠕動了幾下，「九……」
九華心中咯 一跳，不再出聲，等著她下面的話。
卻見重鸞睫毛輕輕抖了抖，緩緩睜開了眼楮。
「你醒了！」九華面露喜色，重重舒了口氣。
重鸞微微眯起眼楮看著他的臉，只覺這張面容如此熟悉，似乎早已在很多年前的夢里，她就已經見過。
這場景又是如此熟悉，一如當年他從水中將她救起，她醒來之後，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你醒了！」
鼻子驟然一酸，這張面孔，便是她在夢里尋找了這麼多年的那個人？
她吃力地抬起手，輕輕撫上九華的臉，手指撫過他的額頭、眼楮、臉頰、鼻梁、嘴唇，而後是下巴。
「是你……」她輕輕呢喃一聲，繼而傷口傳來的劇痛讓她又不得不縮回手。
九華眉目疏朗，握住重鸞的手輕輕放下，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一直都在。」
重鸞點點頭，似是想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又抬手捏了捏九華的胳膊，「你有沒有受傷？」
九華搖頭，「別想太多，我沒事，你只要安心養傷就好。」
他說著想要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重鸞卻一把抓住他的手，攤開他的掌心，看到一個個指甲印，瞬間明白了什麼。
九華卻只是淡淡一笑，道︰「不礙事。」
嘉蘭聞聲進屋，見到重鸞已經醒來，喜道︰「姑娘你終于醒了！」說著又瞥了她身邊的九華一眼，哽咽道︰「你若是再不醒來，九公子就要熬成不眠人了。」
重鸞輕輕太息一聲，道︰「我已經沒事了，有嘉蘭在，你先回去休息吧。」
嘉蘭本以為九華會拒絕，卻不想他難得地點了點頭，道︰「那好，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讓嘉蘭叫我。」
「嗯。」
目送著九華離去的背影，嘉蘭走到重鸞身邊喃喃道︰「姑娘有沒有覺得九公子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重鸞微微斂眸，淡淡一下道︰「沒有誰是一成不變的，九公子也一樣。」
嘉蘭瞪了瞪眼楮，見重鸞面露倦意，便不再多言。
九華出了重鸞的房間，並未直接會寢室，而是一路直奔著書房而去。火凡跟在身後嘰嘰喳喳道︰「搜查的人已經離開了，許是方才被王爺怔住了，他們走的時候沒敢驚動王爺……不過話說回來，王爺方才那模樣和氣勢，莫說是他們，就連我都被怔住了……」
驀地，他聲音一頓，訝然地看著突然停下腳步的九華，「王爺，出什麼事兒了？」
九華往著玴王府的方向，淡淡問道︰「其他王府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火凡想了想道︰「听星洲回來說，瑜王府自然是沒有任何動靜，珩王府也沒有查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倒是玴王府搜出了一具尸體，可是那人是玴王府的侍衛，之前玴王府內進了盜賊，被那侍衛撞見，發生了沖突，侍衛不慎被殺。不過，星洲說，就在搜查的人趕到玴王府的時候，有人抬著幾具尸體從後門悄悄出了玴王府，往著野外去了。」
「呵！」聞言，九華驀然冷聲一笑，似乎這件事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沉聲道︰「火已經起了，該添柴了。」
火凡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顯然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想要找宜文問一問，卻發現這兩日整日不見宜文的身影，就連星洲也總是神出鬼沒的。
九華在桌案邊坐下，目光落在手邊的小冊上，沉吟片刻，他緩緩執起小冊，打開淡淡掃了兩眼——
雲山派︰八年前，追殺重鸞，未果，損弟子三人；五年前，跟蹤重鸞，未果，損大弟子端木楓、三弟子齊平；四年前，掌門陸雲展親自追殺重鸞，重傷重鸞，未果，損弟子八人。
九華眸色驀地一沉，定定落在「重傷重鸞」四個字上，而後微微眯起，重傷麼？
他沉了沉氣息，繼續看下去——
嘯月山莊︰六年前，追殺重鸞，未果，損弟子六人；五年前，追殺重鸞，劍傷重鸞，後重鸞逃月兌，未有損傷；四年前，追殺重鸞，未果，損兩人；三年前，追殺重鸞，莊主于石莫名被殺，其子接位，誓殺重鸞。
嘯月山莊……
九華凝眉沉思，便是在平城附近的那個嘯月山莊？听聞，除了冷月山莊之外，便是嘯月山莊的人對重鸞追得最緊。看這冊子上的記載，倒是真的每一年都沒有閑著。
如今，重鸞在京中名聲漸起，嘯月山莊的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怕如今這莫涼城內，已經有了他們的人。
思及此處，九華驀地握緊拳，冷冷一笑，修長手指從上緩緩滑下，最終停在嘯月山莊四個字上。
「既然你們追得最緊，那便從你們開始好了。」
說罷，他挑眉冷冷一笑，「火凡。」
「哎，王爺，什麼事兒？」火凡一直站在一旁，小心地觀察著九華的一舉一動，听他這一聲喊，忙不迭地大步走過來。
卻听九華問道︰「星洲和宜文什麼時候能回來？」
「啊？」火凡瞪了瞪眼，想了想道︰「哦，他們臨走的時候好像是說，可能要過兩日才能回來。」
九華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嘯月山莊這一趟，就由你來走。」
說罷，他起身，攤開一張帖子，執筆洋洋灑灑寫了幾個字，而後交到火凡手中，「明日一早就將帖子送往嘯月山莊，你親自去送，必須親眼看著嘯月山莊莊主于修親自接下。」
火凡雖不明情況，可是看著九華沉冷的神色，也大約猜到了幾分，一臉正色地接過帖子，點點頭道︰「王爺放心，屬下一定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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