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信,你怎麼又躺我床上吃泡面啊?」
秦璐一打開門,就看到我無精打采地半賴在她的鋪上,前面還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面,一向被尊稱為寢室長媽媽的她,又開始了她的一陣嘮叨。♀
我瞄了一眼正上方的床鋪,更是無力地哀嚎道,「哎喲,借你的窩躺躺還不行嗎,兄弟我都累趴下了。」
秦璐︰「誰叫你天天吃泡面了,能有力氣嘛?」
我白眼︰「你以為我想啊。」
秦璐︰「難不成,生活費又用完啦?」
這話可真真戳到了我的痛處,狠狠地咽了一大口面條,擤了擤鼻涕,仰天長嘯道︰「一個月來一次,一個星期就沒了。」
秦璐︰「不是吧?真有你的,離月底還有好幾天呢,要不我借你張毛爺爺先頂著吧。」邊說邊從錢包里掏錢。
我︰「得得得!又不是天上掉的,那我下個月怎麼活啊?您還是饒了我吧。除非你不要我還。」
秦璐︰「想的美啊你,你就甭富裕起來跟個大老爺們兒似的,不能省省嗎?你老爸怎麼生了你這麼個……」
「傷不起,真的傷不起,我恨你恨你恨到昏天黑地……」我拿過手機一看,郝然寫著「老爸」兩個字,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我立馬放下手中的泡面,清了清嗓子。
「噓!」朝秦璐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才不緊不慢的接上電話。
老爸︰「怎麼打了你老半天才接電話啊,做什麼呢?」
他老人家向來是急脾氣的來勢洶洶的,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我故作小聲︰「我在圖書管看書呢,怕吵到人家所以按了靜音。」
在大老虎面前,我向來都是維持這溫順可人的乖乖女形象的,畢竟怎麼說他老人家的腰包里可攥著我的生活之本,力量之源啊。
老爸的怒火瞬時被我澆滅,化嚴父為慈父︰「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快去吃飯,外面不比家里,別又熬成個骨架子回來了。」
我︰「知道啦,爸,您就別操心了,我把剩下的幾個醫藥名詞默寫完了就去。」
老爸長笑道︰「這孩子什麼時候學習這麼廢寢忘食,那我就長話短說,爸爸呀是想提醒你,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和你媽媽商量著決定又給你多打了一個月的生活費。」
「真的嗎?」我頓感喜從天降,連說話都有勁兒了許多。
「你不是說在圖書管嗎,不怕影響人家學習啦,哈哈哈……爸爸在這里祝我們家高小信生日快樂,替爸媽請自己吃頓好的。」
就這樣我滿意地掛下了電話,雖然這時秦璐已經憋了很久,在那里笑的噴飯,但絲毫影響不到我愉快的心情。
許久許久我的腦海里一直飄蕩著︰「多打了一個月的生活費,請自己吃頓好的,生活費,吃頓好的……」
大概做夢的時候也會笑醒吧。
(二)
秋意漸濃,模模糊糊地听到外面狂風呼嘯,落葉與地面淅淅梭梭的摩擦聲。「入冬了,入冬了……。」這樣的聲音不停的在我腦海里盤旋著。
「水,,,,水,,,我要喝水……」我的意識逐漸的清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卻朦朧一片,總覺得這一覺睡得很沉。只好東倒西歪地坐起,當我正準備下床找鞋穿時,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震住了。
雖然我用盡一切手段來證明這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夢醒後我還是原來的自己,可結果都以我挑戰的失敗而告終。所有的現實告訴我︰現在是公元563年,而我也只是一個剛滿十六歲少女,再也不是前幾天還在拉一群舍友知己為自己慶祝二十二歲的到來的糊涂女青年了。
回想生日那天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眾閨蜜們酒到深處,就開始在那里傾吐內心的情感世界,我也徹底敞開心扉,回憶起了那段無始而終的初戀。在一番發泄過後,我們則繼續借著酒勁游走馬路中央,我雖走一路吐一路,興致卻越燒越旺,邊唱邊跳,夜太幽深,瞬間只是感覺有兩道耀眼的光芒刺向我的眼楮,神經失常的我竟然雙手比二口中大叫「兩只眼楮」並歡快的跑向前去迎接。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毛骨悚然,所謂的那兩只眼楮大概就是大卡車的前照燈吧,要不怎麼一覺醒來就把我送到了這里呢!
來到古代已經半個多月了,也算是知道了,這具身體以前的主人雖說也勉強算是個王府小姐,可卻是個傻子,所以對我醒來後不明不白的失憶,大家都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了。
王府里的人都說我是因為去捉螃蟹才掉池塘里的,結果被撈上來後高燒足足燒了三天三夜。我不禁暗潮道︰這天寒地凍的,哪還有什麼螃蟹可捉啊?果然是個十足的傻妞。不過對于他們的嘲笑我也懶的解釋,傻也好,笨也罷,畢竟我沒干過這麼愚蠢的事兒,想辦法怎麼回去才是我要解決的首要問題。
「小姐,你慢點走,你身子還沒完全好,再要是出什麼亂子,奴才的小心肝可再也承受不了。」我在前面一路跑,這位叫牽牽的丫頭就在後面一路追,深怕我再有個三長兩短的。
即便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牽牽那丫頭對我這傻妞倒是極為上心的,至少在我醒來之後,日日夜夜守在我身邊的就只有她。她還不時的看著我在那兒自言自語地說其實我以前一點兒都不傻,只是因為三年前少爺(也就是我兄長)被皇上派出去打仗,我從小就與哥哥相依為命,于是策馬相送,結果回來的路上從馬背上翻了下來,摔壞了腦袋,從此就一直瘋瘋癲癲地,但是她總是念叨著祈禱著說以前那個聰明善良的小姐一定會回來的。每次听到她這些真情流露,我心里總會泛起一層暖暖的熱氣,要是真的回不去,在這異時空,有這麼個情真意切的姐妹相依為伴也是不錯的。
「好吧,那我們回去吧,對了,我餓了,你給我去弄點吃的來。」我轉過腦袋對她莞爾一笑,折騰了半天,確實乏了。
牽牽甚是愣了一下,許是見我如此干淨爽快的反應不習慣了,不過還是很快給我做好吃的去了。
我一邊啃著雞腿點一邊琢磨著,說來也奇怪,古代的這個自己竟然和我本人同名同姓,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我的同胞哥哥竟然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蘭陵王,不過這可憐的兄妹倆雖說都是文襄王高澄的子女,然而父親被刺當晚,他們的母親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其中的流言蜚語自然是少不了的,姨娘們無不把我倆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看來這所謂的小郡主,日子過得也不怎麼逍遙嘛。
蘭陵王有多美我倒是沒見過,不過看著和他從同一個娘胎里出來的親妹妹,我到是不得不承認,歷史對他的描述一點兒也不為過。銅鏡里︰烏黑亮麗的七尺長發惺忪的挽就著,一雙明眸仿若無底的星辰,眉目流轉間竟似艷光流動,再稱著那張無比精致的鵝蛋小臉,更是讓人看得如痴如醉。我不由得心生感嘆,不過才十四歲,就如此的含苞待放,回想現代的我就算再怎麼濃妝艷抹,也達不到她這般境地,怎麼說我好歹也是天生麗質,美女一枚啊……
「切,,,,我竟然會對如今的這張臉蛋心生嫉妒」,搖頭傻笑著離開了視線。
嬌艷如她,在眾人眼里卻是個傻子!
(三)
難得入冬來難得的晴天,天天在這個小院子里轉悠實在憋得慌,只好乘牽牽不注意,就偷偷模模地出了院子。
哇!原來王府這麼大,其它的院子都比我住的地方強,曬了會兒太陽,估模著牽牽找不到我定要急了,于是打算起身回去,可走著走著卻被眼前的這片梅花林迷住了,差點忘了,這個時節,梅花開得甚好,奼紫嫣紅甚是嬌艷玉滴,我忍不住折了一朵戴在頭上,要是以往,我定不會做這麼矯情的事,不過現在,身在這具嬌小的身體里,竟發現自己的思想也跟著幼稚了起來,就當是出來逛得的收獲吧。
我正開心的在腦海里勾勒著鮮花美人圖,突然︰「這個小賤人,怎麼又跑梅園里來偷花來了。」
我嚇了一跳,是在說我嗎,我瞅了瞅周圍,從梅園的另一頭轉出來了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看到她扭曲著臉,正想上去理論,斟酌了一下,看來人的穿著就知道是千金之軀,還是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我在王府的地位也不高啊。
剛轉身想走,她倒是一個箭步擋在了我的身前,突然噗嗤一笑︰「喲呵!傻妞怎麼也愛往頭上插花呀!我听下人們說,你自從高燒退後腦袋好使了些,都敢在大夫人的原子里放肆了?」
我壓根兒沒心思搭理她,本想繞過她繼續往回走,她倒是更進一步,逼得我直後退了,我有點不耐煩,只好扔掉頭上的花,請她讓路。
她頓時收了笑容,氣道︰「從馬上掉下來沒摔死,燒了那麼久沒燒死,跟你娘一樣,都是狐狸精。」
我這個人怎麼罵我都可以,最見不得罵人家爹娘的,誰不是爹娘養的。高長信啊高長信,你我同名同姓。反正回也會不去,倒不如替你爭口氣,如今你我本一人,你娘親就是我娘親,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以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抬起頭,用微笑對上她凌厲的目光︰「那倒是,誰叫我福大命大,不是說狐狸精有九條命嗎?這點小磨礪算什麼,沒準兒啊我還能靈力大增呢。」
「你……」,她有些氣急,直接用手指著我的鼻子,沒想到我一句話說得她無言以對。
我收回剛才陰柔的笑意,將她舉在半空中的手拍下,冷冷地道︰「我不喜歡別人用手指我鼻子。」
她啪的一巴掌甩過來︰「這是本郡主的地盤,豈容你這個下賤之人喜不喜歡!」她沉思良久,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我算是低估你了,看來你一直都在裝傻。你一直都在騙我們。」說完正要再次舉起右手。
誰知我趕在她之前狠狠地也甩了她一巴掌,本不想惹事,可被她的挑釁實在是忍無可忍,
她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盯著我。
我心中哀嘆,看來這幾年向來都是被她欺負慣了的,腦袋一轉,不緊不慢地回道︰「過去離你繞道而行,是不想看你一個人在那兒扮小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什麼?你說誰是狗?誰是狗?」她已急不可耐,拎起我的衣服領子就拽。我也不是什麼好惹的種,怎奈她比我大一兩歲個頭也比我高,我只好手腳並用,扯她頭發,踢她的腿,她被我弄得「嗷嗷」直叫,本來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很快就躺在地上「抱」成了一團。
「住手,住手,快住手……」我听到一個男子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卻哪還分的開。
男子勸架不住,只能上前來拉架,我的火氣可是屬于一點就著越點越旺的那種,所以要論打架先出手的那個不一定是我,可先住手的一定不是我。
紅衣少女被男子拉了出去,我也很帥氣的拍了拍滿身的泥草。
「恆伽哥哥,她欺負我,嗚嗚嗚……」少女見到來人一改先前的刁蠻勁兒,轉而化作小鳥依人狀,蜷縮在那個叫做恆伽的懷里。
「切,惡人先告狀。」我簡直對她嗤之以鼻,很明顯他倆本來就是一伙兒的,就算不認識,今天這黑鍋我也是背定了的,既然選擇還手就沒打算賴賬,好歹我也干了幾下子。
誰知恆伽扶起紅衣少女,搖頭淺笑,很不領情的回了句︰「孝玉,我看你也沒吃虧啊。」
听到這句話,我的心里倒覺得舒坦了許多,看來這諾大的王府還是有公道之人的。恆伽露著溫和的笑意,他的笑容很純淨,看不出一絲的雜質,用「暖男」這個詞來評價此刻的他最為合適不過了。
可孝玉听到這話就更急了,瞪大著眼楮指著我︰「恆伽哥哥,你怎麼幫著那個傻子說話,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高長信她腦袋有問題。」
「你腦袋才有問題呢!」我硬是回瞪了回去。
「長信?難道你就是長恭兄天天掛念的信兒?」又轉向孝玉問道︰「她是你的九妹?」
孝玉自然不置可否,是啊,咱倆雖不是出自一個娘胎,但的的確確是一個爹生的,結果就好像在這里結下了深仇大恨似的。
「原來真是九妹啊,哈哈……」恆伽不理會一旁囂張的孝玉,倒是反而關心起我來。
「我跟你很熟嗎?」
恆伽︰「當然,我與你兄長乃兄弟也!這次我們打了勝仗父帥派我回來向皇上報喜,長恭特意吩咐我來看看你,告訴你他什麼都好,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太掛念他。」
原來這位恆伽公子竟然是民間所傳的「常勝將軍」斛律明月的獨子,談吐自若,眉宇間散發著傲然的正氣,看樣子很有他父親的風範。
我思考片刻︰「這麼說,你是專門來找我的?」
「可不是!我正躊躇著九妹到底長什麼樣,剛巧路過這里就見到了。」思索片刻,又補了句道︰「這不,相撞不如偶遇嘛!」恆伽地眼里充滿了笑意。
他的笑更是把我拉回到現實中,人家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地站在我面前,而我卻……。頭發搞得像個雞窩,滿身滿臉地泥巴和枯草,好一個「相撞不如偶遇」啊。
他見我窘態百出,笑意卻越發深了。
(四)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現在無論我走到哪兒,下人們一見到我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避之不及。原因有二︰首先呢人家孝玉可是正宮元氏唯一地女兒,全府上下最受寵的郡主,元氏早晚會給我顏色看的,試問誰敢接近我?再次呢,知道我原來並不傻,也不像過去看起來那麼好欺負了,好歹也是個主子,餓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
不過牽牽听聞我的梅花園事跡後,倒是興奮至極,天天都回跪在菩薩面前不停的念叨︰「多謝菩薩保佑,小姐終于回來了,求菩薩保佑小姐早日康復,你讓奴才做什麼都願意。」念完還在那兒一個勁的磕頭。
見到她對我的事兒那麼上心,我實在過意不去,立馬拉起她到桌邊坐下︰「好啦,別天天奴才奴才的了,我們是好姐妹,不分主僕的。」
一邊說著,一邊從茶壺里倒了杯水給她︰「你都念了一天了,也渴了吧。」
牽牽愣愣地看著我手中的茶杯,也不接,我正遲疑著,她卻早已泣不成聲︰「小姐,你總是對牽牽這麼好,你真的是小姐,你終于回來了。」
我抱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這段時間來,我一直想著怎麼回去,對她的關心總認為是理所當然,卻忽略了她對我的那份情誼,想著想著,現在我的父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承受多大的打擊呢?我怎麼能一直不知天高地厚地辜負身邊真正關心我地人呢,如今有你這麼個姐妹對我不離不棄,熱淚也不知怎麼地就涌了出來,是啊,也許我真的沒有辦法回去,無論如何我都要開始接受新的生活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道︰「那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就跟小姐現在是一個樣,事事都想著奴才,小姐第一次見到奴才的時候就嫌原來的名字‘阿奴’不好听,硬是不準稱奴才,總是說要跟奴才做手牽手的好姐妹,所以特意給奴才改名叫‘牽牽’。」牽牽回憶這些的時候,臉上洋溢著滿臉的幸福。
我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微笑著︰「既然都說了是姐妹,那你還左一個奴才,右一個小姐的,咱倆一般大,以後你叫我阿信就好。」
「小姐,這……。」
「嗯??我生氣了啊!」我故意嘟嘴嗔怪道。
「阿………信,以後牽牽都听你的便是。」
我倆就這樣肩並肩的躺在床上,倒像是和原來寢室里的舍友一樣西里長,東里短的聊著,笑著,總覺得有無窮無盡說不完的話。的確,少女的心事又有誰知道呢。
「我過去真有那麼威猛嗎?竟然能把孝玉打得十天下不了床?」
「可不是!為了這事兒呀,少爺還陪小姐在佛堂罰跪了整整一個月呢。」
「秧及池魚啊……哎,我真是個害人精!」
「才不是呢!阿信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一次都是為了我才看不過孝玉郡主的。」听到這里我不禁對「過去」的自己很是佩服。
遂丟下一句︰「哼……她下次再敢欺負你,我滅了她!」
就這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不過這卻是我來古代睡得最香最美的覺了。
(五)
就在這雪花漫天飛舞之際,我和牽牽的兩口之家也漸漸的安穩了起來,雖說住的地方條件跟一般的王府貴族比起來好似冷宮,但我們時而挖些地瓜烤來吃,時而在兩棵樹中間掛根繩子蕩秋千,常常一不小心趴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就算摔得個四腳朝天還不忘吃一口冰涼的雪花,總之,即使在這無比嚴寒的冬日里我們也會把日子過得驕陽似火!
一日,我剛好背上竹簍準備出門覓食,牽牽卻說斛律少爺來了,我腦海里正思索著他來這里做什麼的時候,他卻以站在了我的面前俯身打量著我。
「怎麼?好像不歡迎啊!」見我表情冷淡,恆伽還是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
「當然不會,只是斛律公子突然造訪,區區寒舍,只怕照顧不周」雖然他替我哥哥帶過話,但不管怎麼說我們也不算熟,想到他與孝玉的那層關系,自然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喲呵!什麼時候一向不屈人下,連孝玉公主都不放在眼里的九妹,怎麼對我這般恭敬了?」他倒是以退為進,繼續打趣我。
「哼……九妹?是你叫的嗎」我心想咱倆的關系什麼時候變這麼親近了,只不過為我哥哥傳過一次話而已,就好向欠了你似的。
他仿若看出了我的心思,悶咳了一聲,轉而又緩緩的道︰「還是你現在的樣子才比較像我那天見到的九妹。」
那一天……。我的腦海里迅速浮現︰發型似雞窩,滿身泥巴,再加上一副潑婦罵街視死如歸……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想到這兒,我的臉紅的都快燒了起來,別開頭去,不再看他。
誰知,他倒神神秘秘地說︰「本來我特意跑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既然某人不想听,那我還是算了吧。」
「好消息!什麼好消息啊?」心中頗為所動。
「剛才還對我不屑一顧呢,潑了我一頭冷水,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自討沒趣。」他自說自的,翻了白眼就往外走去。
我見他擺起譜來,卻越發吊起了興趣,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舉止恨得牙癢癢,立即追了上去,學著孝玉的口吻諂媚道︰「恆伽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就告訴我嘛,我為剛才的事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他微笑著回頭,見我小鳥依人的模樣,定定地看了我幾秒,又好似意識到什麼似的才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想不想見你哥哥?」
我一陣茫然,直到他提到「高長恭」的名字我才緩過神來,歡喜道︰「你是說我哥哥已經班師回朝啦?」
「還沒,正在趕往京城的路上。」他倒沒想我反應如此激烈,想了想,又補充道︰「皇上命我前去迎接,你想不想跟我塊兒去?」
我暗暗地想著︰「高長恭,也就是蘭陵王啦,雖然他現在還未封王,名氣還不算大,不過光憑歷史對他地記載,我就早已對他傾心仰慕,更何況他還是一直寵我疼我地哥哥呢!」
「想什麼呢?你到底去不去啊」
「我去……當然去」一想到立馬能見到偶像,自然喜出望外。
恆伽見我如此高興,很熟門熟路的在我腦門上敲了一下︰「那還不快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外面風大,記得多穿些。」
我疑惑著該如何好好打扮一番,卻听到後面不遠處傳來一句︰
「記得快點,今晚我們必須趕到城郊!」
(六)
俗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麼同樣的道理當十幾萬的軍隊浩浩蕩蕩回京的時候也必須得到君王的許可才可以進城,看來斛律恆伽是取到皇上頒布的入京許可證了。沒想到他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我這個與兄長分別有三年之久的孤單可憐之人,甚是感動,對他的好感度更是頗增了幾分。
待我匆匆忙忙地換好衣服跑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恆伽正牽著兩匹馬走了過來,將一匹白馬的牽繩放在了我的手中︰「你騎我的白燕,他比較溫順。」
「我,,,,可是,,,,,那個……」我立在原地,正想著該怎麼向他解釋我這胡人一個卻不會騎馬呢。
正巧牽牽沖了出來,眼神充了滿焦慮,邊走邊喊道︰「阿信,還是別去了吧,要是再摔著了可怎麼辦才好!」
我頓時想起牽牽曾說過我三年前不慎墜馬之事,于是就當了個借口謊稱自己對騎馬已有了陰影。心里卻想著本來是個出城的絕好機會,結果泡湯了,難免灰頭土臉,卻又不敢耽誤了恆伽的正事兒,只好揮揮手跟他道別。
誰知恆伽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似的,翻身躍上他的白燕,朝我一伸手,微微笑道︰「上來,我帶你。」
恆伽把我放在他的前面,這還是我平身第一次坐在馬背上,本來還擔心著我們兩個人的分量馬兒是否能承擔得起,誰知恆伽的馬術很精湛,白燕的腳步也相當穩當,跑的很快,甚至可以用飛快來形容,就這樣我們朝著城郊奔去。
太陽緩緩落山,紅霞映滿了整個天際,晚風也不似冬日陽光下那麼溫暖,寒意漸漸席卷著我整個身體,我下意識地朝後面地的向恆伽靠了靠,想偷偷地索取他身上的一些體溫來給自己取暖,他的子僵了下,隨後空出了一只手抱住了我騰空的雙臂,一陣暖氣襲來,我轉過朝他望了望,他的眼神卻也正好看著我,四目相對的那個片刻,我的臉一片潮紅。
很快,附近的行人越來越少,巨大的城牆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城牆的上上下下都站著一排排的侍衛嚴防把手,上面郝然寫著「鄴城」兩個字,這就是大齊當下的都城,防守外來侵入的城牆,二十年後,它是否還能悄無聲息地立在這里,堅固的石頭是否能抵擋的了人們的心呢。
在城門關上的那一刻,我回了回頭。
腦海里浮現起「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畫面!
城外二十里才到了軍營的駐扎地,恆伽在營帳外面把我放下,並吩咐小廝進去傳報,此時天色已經漆黑一片。
不一會兒,一個身負鎧甲的挺拔身影從帳篷里走了出來,經過方方正正的士兵陣列,那身影走的很快,狂風吹起他的披肩,燃燒著的火焰映照著他絕佳的面龐,一瞬間,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背景,勾勒出一幅靜態的畫面。
恍惚間,這個如畫一樣的男子就站到了我的眼前,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我凍得泛紅的臉頰,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我系好,披風上還殘留著他身體的余熱,暖流侵襲著我整顆心房,我微微啟了啟齒︰「哥哥」。
「傻丫頭,這麼冷的天還跟著過來,」他的微笑著充滿著寵溺,不帶任何責備的目光。
沒錯,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的蘭陵王!出征在外三年,他又何嘗不思念這個視若珍寶的妹妹。
依偎在哥哥的懷中,竟感覺不到一絲寒意。看到夜空中掛著的滿月,才意識到今天是臘月十五,又一個團圓之夜,遠方的父母是否能知道我現在過得很好,他們又是否能接受我的離開。觸景生情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長向古難全。」
「我的信兒長大了。」
「哥哥,有你在身邊,信兒永遠都不想長大。」
高長恭,他的出現仿佛告訴我,我就是屬于這個時代!他就是我的哥哥,一直在身邊的哥哥。十年後………他的命運……我一定要盡我所有,保護他,守護他,一定!
(七)
天剛蒙蒙亮,大軍入城。
百姓們紛紛跪拜迎接「常勝將軍」,斛律光身披的金色鎧甲在微微的晨光中顯得格外的輝煌。十萬大軍就像蜿蜒的長龍游歷在嚴實的巨籠之中。
走過了一道道長廊,穿過了一個個宮門,宣讀了一道道聖旨,行過了一重重的禮,我仍然沒有見到藏在深宮之內的天子。心里甚是堵得慌,哥哥見我臉色不好,立馬把我拉到一邊,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確實不舒服,可又怕哥哥擔心,只好微笑著搖搖頭。
哥哥︰「別逞能,你的神態已經告訴我了,你還是頭一次進宮,皇宮里的禮節難免繁重些,這兩天你一直在趕路,昨晚也沒好好休息,不適應也不奇怪。」
看來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我抬著頭望著他若有所思的深長睫毛,心思細膩如他,那麼我心里又在想什麼他也能一清二楚嗎?
正疑惑著,他從袖袋取出了一塊令牌道︰「等會兒皇上要帶文武百官給大軍接風洗塵,知道你不喜歡那壓抑的場面,不用跟著過來,這是皇祖母御賜的金牌,走到哪兒都沒有侍衛會攔你,找個安靜的地方讓自己舒舒心。」
接過金牌,望著哥哥離去的身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果然懂我!
遠離了那封建禮節,我頓時覺得心口舒暢了很多,腳步也就越走越輕盈,皇宮的的景色和家里的就是不一樣,雖說是偏殿,仍然是春暖花開的艷麗場景。要不是這逼人的寒氣,我差點以為春天到了。
我向來有個自己也把持不住的癖好就是愛把美好的東西佔為己有,反正周圍空寂寂的,再艷麗的花朵沒有人欣賞也是無用的。不一會兒手上已經握了整整一大捆,雖然自己也叫不全它們的品種,但是五彩繽紛的顏色和沁人的花香聞著就叫人心馳神往!
正聞著花香的時候就感覺背後仿佛有道黑影飄過,我轉過投去望了望卻又未見動靜,不禁搖了搖頭,嘆道︰原來我也有做賊心虛的時候。
「什麼人?」
我正準備再次踏進花圃一群群侍衛就沖了上來把我圍了個水泄不通。嚇得我把手中的花束扔到了地上,心想︰「這下完了,人贓俱獲,不會因為我采了幾朵花就把我拉出去砍頭吧。」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原來是個姑娘?你是不是看錯了。」領頭的胖侍衛灰頭土臉地朝身旁的小廝大吼。
「我明明看見有人從大門穿過來的,怎麼會?」那小廝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老大,要不我們就把她抓過去交差,又沒人親眼看見,沒準兒還真是個女人。」那個胖侍衛盡然點了點頭。
驚魂未定的我頓時醒悟到他們不是因為我偷花而抓我,是準備拿我為他們的玩忽職守充數。怎麼辦?怎麼辦?我頓時想起了來哥哥給我的令牌。
「慢著!這是皇太後御賜金牌,我乃大齊郡主,你們竟敢對我如此放肆,小心我告到皇祖母那里要了你們的腦袋!」本想著畢竟是皇宮,見到太後的令牌應該會放我一馬。
誰知面前竟跪了一地,不停地磕頭︰「郡主饒命,郡主饒命!」
「那還不快滾!」見他們如此,心中的恐慌也瞬間退去,聲音也提高了八斗。看他們落荒而逃的樣子心里痛快極了,暗嘆︰「總算報了一箭之仇!」
我邊檢著地上的殘花敗柳,邊埋怨著︰「真是火大!本來大好的心情倒是被他們這群窩囊廢消了一半,自己抓不到人,就拿本姑女乃女乃來充數,還好我有哥哥給我的令牌,不然怎麼死的還不知道了。」說著竟手舞足蹈了起來。
血跡……被花束覆蓋的地方怎麼會血跡……難道……
電視里看到皇宮冤魂多的故事不停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里,我不停地拍著自己胸口,循著血跡走去︰「高長信,不要怕,沒事的,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更何況這光天白日的,怎麼會有鬼呢,對吧?……對!」我幾乎是自問自答。
血跡停留在了花圃拐角的轉彎處,一襲黑色映入眼簾,我半閉著眼楮朝上望去,是一個人的身子,半躺著的一個人,心里稍稍踏實,卻又朝上望了望,一張猙獰如魔鬼般的面孔浮現在我的眼前,心頓時都窒息了,張大了嘴巴,卻怎麼都發不出聲。
就在同一時間,後背像是被戳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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