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鈴蘭和冷听雨兩人在外一直候著,直到天色漸亮,手術結束,兩人是一夜未合眼。♀莫之城傷的很重,醫生說刀口離心髒位置很久,再深一點恐怕會斃命。鈴蘭和听雨都徒然睜目,才意識到剛剛過去的幾個小時里,那個男人又經歷生與死一線之隔。
听雨去病房探望,葉鈴蘭卻止了步,思前想後,並沒打擾他們單獨相處,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腳下沒穿鞋,她冷的將雙腿蜷起,環摟的抱著自己,下巴抵在雙膝,愣怔的望著斑駁的地面,涼風吹亂著她的發,一股股冷意鑽進她的身體,她無助的顫著。
卻不知何時,有人上前關了那扇窗戶,她才覺得慢慢暖下,她沒抬頭,卻感覺眼前有一抹黑影壓下,那人俯子,拉過她的腳踝,她無措的望去,卻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容︰「湯沛!」喊出名字的那一刻,壓抑許久的情緒像是泄了口子,再也壓制不住。
那年,她不告而別,斷了所有的聯系,不曾想過此生還能再見面。
而三年,一股淡然披覆在他身上,他沒有抬頭,只給她穿上一雙粉紅色的棉拖鞋,上面還印刻著的圖案。這雙拖鞋是以前她在家里最喜歡穿的那雙,不想他還留著。
湯沛給她穿好後也沒看她,在她身旁的坐下,一直陪著她。他其實不敢看,有些時候越看的仔細,越會發覺她三年的操勞,單身媽媽的生活,已讓她稍留一絲疲憊。
可唯一一點不變,她仍是讓人心疼不已,想捧在手心里疼著。
兩人卻不曾再說話。
直到听雨出了病房,葉鈴蘭起身,听雨看過他們兩人︰「我有時間再來看他。」
擦肩那刻,卻被鈴蘭牽住︰「不,你留下來陪他吧。」她和莫之城才是原本的一對。
可冷听雨看了看她,卻笑著說︰「以我現在的身份不便陪他。」
鈴蘭驚訝︰「什麼?」三年了,他和她……難道不是……
「我現在來看他是朋友的身份,我有自己的愛人,你覺得我留下陪他,這樣……合適嗎?」
听雨的話仍在耳旁,葉鈴蘭只是沒想到她和莫之城難道沒在一起?!而又在那一刻,她才徹底的感覺到男人活著實則像個可憐蟲,就連他生命垂危,身邊竟再也找不到親近的人。
她看著听雨與湯沛目光中的交織,隨後,冷听雨擦過她身旁時,卻意味深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有……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需要的不是我……」
鈴蘭怔忡著,仍站在原地回想她那句胡,
——他需要的不是我……
耳邊清晰的听見高跟鞋噌過地面的聲音,‘鏗、鏗、鏗、’的越漸越遠,卻越來越堅定。
回到跑車里,冷听雨所有的堅強已是崩潰,她一股腦的埋進方向盤,眼淚一時向外涌出,十指間滿是濕意,湯沛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裝不下去了嗎?」
她哭著,哽咽著︰「他怎麼……可以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她的聲音里夾著幽怨︰「他那麼……驕傲的男人,那麼……不可一世的男人,我花了十幾年時間卻怎麼也走不近,他怎麼會一個女人,去自殺?!他瘋了嗎,他費盡心思,小心翼翼走到現在,得到想要的一切,他都不顧,不要了嗎?!瘋子,莫之城,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湯沛漸漸垂眸,良久,從胸口取出禮節娟遞在她眼前︰「得不到的永遠想得到,是絕望吧,我想……他一定是絕望。」
一語道破,卻是哀切不已!~
——————————————————————————
葉鈴蘭推門而入,又將病房門輕掩而上!
她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望著他蒼白的臉龐,就連那薄唇也是毫無血色,他睡的很沉,紗布層層包卷著他心口的位置。
鈴蘭咬唇,不覺的垂下眼簾,才發現眼里滲著一絲絲的濕漉,那是她極力想控制的情緒︰「你對我狠!」她喃喃,聲音輕的只有她能听的清︰「為什麼都自己也這麼狠?!」
莫之城的眼眸動了動,有溫熱的淚珠兒滴落在他手背,很燙……
鈴蘭的身微顫著,再抬眼時,那是她四年以來,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打量著他,這樣的熟悉的面容,曾在她夢魘里令她張牙舞爪的恐慌著,她愛過他,放棄尊嚴,放下初戀,不顧她生命,卻只求一響貪歡……
「你傷害自己,我卻一點不顧,你又何苦?」
她的聲音飄到他耳畔,他輕輕的睜眼,若隱若現的望著她淚眼朦朧!
鈴蘭看著他,莫之城只感覺那一刻就連呼吸都是灼熱疼痛︰「為什麼……你不顧……」
「莫之城,放下吧!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你……放的下嗎?」
她微簌著鼻尖,卻冷靜的告訴他︰「四年了,我已經放下了……」
听到那個答案時,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緩不過神,干涸慘白的唇角,微微的顫栗,他漸漸的失笑著︰「可是,我放不下你……四年了,我的身體、我的心里容不下其他女人,你說的……沒錯,我對……自己狠,」他斷斷續續,費盡力氣的呢喃︰「我斬了……對你的思念,我畫地為牢,掩耳盜鈴,懷揣著……你對我的……誓言,畫餅充饑到現在!
兜兜轉轉,我以為……贏了所有人,卻不想輸給了……我自己的心。」他苦笑著,仿佛回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對她的好,時真時假,卻迷亂了自己︰「我眼高于頂……把自尊看的太重……那是因為……我再也失去不起……」
「莫之城,在我命運的最深處,是我沒有足夠的理智與歷練去抵抗原本不該去接近的誘惑。」
「不……你曾說你愛我,會用余下的一生去愛我……」他在乞求︰「你還愛我,是不是?!」
「……」她久久未曾回復。
「你還愛我,你是愛我的,鈴蘭,你愛我的……」沙啞的聲音里盡是哀切,他要她愛他,深深的愛著他,就好似他深深的愛著她一樣,他從未發覺過,那樣強烈的感覺充斥著整個身體,他需要她,他承認他始終都離不開她︰「是愛我的……愛我的……」
可他再也得不到她的答案,湯沛一語道破,得到時,不珍惜;珍惜時,卻再也得不到!
鈴蘭起身,為他蓋好被子︰「別再說了,你休息吧。」
他卻費盡力氣的抓著她的手腕︰「鈴蘭,你知道嗎?」他頓著︰「我愛……」
「你別再說了,」葉鈴蘭適時的打斷,她輕輕松開他的鉗制,只放在潔白的被子上,她緩緩抬眼,卻仍舊听見他喃喃︰「好,我不說!不說……」
「……」
——————————————————————————————
冷听雨考慮到莫之城受傷之事會牽扯到‘天城’,引起動亂,自他入院那日起,便立馬封鎖了消息,並且將當時在場的幾個守衛,給了一筆封口費,此事被她壓了下來。
而莫之城的傷好的很慢,葉鈴蘭幾乎兩頭跑,曉遲太小,不方便出入醫院,她白天便把孩子送到‘南方孤兒院’,懇求女院長先暫時看管。鈴蘭便在醫院照看他。
半個月後,
莫之城倚靠在病床邊,看著女人打開粉色的飯煲,熱氣裊裊,她小心翼翼的呈起,輕輕的端在他面前。
鈴蘭輕聲問︰「現在可以自己吃嗎?」
莫之城卻仍舊緊睨著她,閑閑的說了句︰「胸口還是很疼,一動就會扯到傷口。」
鈴蘭怔了怔,不覺的抬眼,迎上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男人饒是認真的模樣,睨著她,她連忙抽過視線,感覺到那熱燙的霧氣朦朧著她的目光。
「你就將就一下。」他說,
「現在可不可以請護工來照看你,都半個月了……」
他皺了皺眉︰「請了護工,我受傷的事也就傳出去了,既然你都挺過了這半個月,不如就等我傷好吧!」他知道她的心思最軟。
果然,鈴蘭想離開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拿捏起小瓷勺,輕輕舀起一勺,濃稠的八寶稀飯,看上去就色香,就連空氣里都染過一絲絲的香甜氣息。
她湊近吹了吹,他看著,她那張粉紅的唇心微微嘟起,慢慢的吹呼著,又在唇邊放了放,直到感覺勺上漸冷卻的溫度,她才遞在他唇邊,莫之城張口嘗過,目光仍舊盯著她。
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告訴她,可是,他不能再操之過急,他們錯過了四年,他不能再錯過她最後的七年時光!
鈴蘭又周而復始的喂他,有時她探著勺上的溫度時,卻不經意沾著一顆米粒,女人卻渾然不知,只顧著喂他。
「鈴蘭……」他喃,
「嗯?!」她不覺抬眼,已看見眼前逐漸放大的面容,男人低頭,伸舌勾過她唇上的米粒,他沙啞的喃喃︰「嘴上落飯了。」他呼吸急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