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城……」
莫之城隨手將鑰匙扔在地板上,‘啪’的一聲,令她一驚,他解了西服的紐扣,將衣服掛在自己的手腕,他的眼里透著一層渙散,卻還笑著問她︰「這件是你給我親自定做的成衣,你還記不記得?」他用低沉的聲音,重新勾勒著屬于他和她的記憶。
葉鈴蘭看著他那一身熨帖的西服,她沒想到已經完工。
十萬塊,那是她掏干了所有的積蓄,就為給他定做這套成衣,她看著他的笑,看著他眼底滲透的無奈,卻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她不語,莫之城走近︰「胸口口袋的里料里還繡著鈴蘭花,它緊貼著我的心,好像是要瓖進我的心口里面,它印了進去,我怎麼揮也揮不掉,你說‘勿忘君影’,‘勿忘君影’還是要我勿忘鈴蘭,你說啊……」
他一步步湊近,葉鈴蘭已看出他的異常,她步步退後,他仍舊呢喃︰「你是不是給我下了咒語,我騙你、利用你,你卻要讓我沉浸在滿是你的回憶里,讓我永世不得翻身,是不是?」
忽然,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鉗制住她的驚顫︰「告訴我,是不是?我忘不了你,你卻要想盡辦法想要擺月兌我,是不是?」將她逼坐在茶幾,他整個身體猶如灰壓壓的鉛雲,籠罩而下,遮過她頭頂的亮光,她抬眼,迎上他眼里的絕望,仿佛要奔涌出火花︰「莫之城,你喝多了,」
「葉鈴蘭,你恨我嗎?」
「不恨!」
「是不屑吧,葉鈴蘭,你根本就不屑……」他斥道,不停搖晃著她,她腦袋已是嗡嗡作響,被他晃動著像隨時壓倒的樹枝,眼見男人酒後的瘋狂,她揮舞雙手掙月兌,可他的掌心像是緊緊嵌進她的肉里,任憑她如何用力,都甩月兌不得。♀
猛然間,她揮手用力刮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撼住他瘋言瘋語。
「你瘋夠了嗎,清醒了嗎,莫之城!」她咬緊牙關,
男人失笑著,臉龐傳來一陣火燙,他棲身壓下︰「不夠……」
她詫異的望向他,他頹然的斥吼︰「不夠,我說不夠,這一巴掌早在四年前那個決裂的雨夜,當我無恥的逼你的時候,你就該狠狠的扇我一個耳光,你就該告訴他,莫之城,你這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傷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這輩子活該你生不如死。」
葉鈴蘭被他瘋言瘋語所驚住,
「不夠,我說不夠,那個男人那麼欺負你,近乎逼的你為他跳樓自殺,」他看著她身後的水果籃,忽然抓起那把水果刀,握著她的右手︰「你就該這樣一刀刺向他的心口,看看這個男人是不是狼心狗肺,為了一己之欲,被仇恨蒙蔽雙眼,怎麼下了手傷害你……」
葉鈴蘭睜大雙眼︰「你瘋了嗎?莫之城,你放手,放手啊……」
「當年我是怎麼傷你的,你就一刀刀還回去。♀」他斥吼。
那把長刀就抵在他心口,他帶著她的力道像想被緊緊焊住,她拼命想抽出,卻被他一點一點抽回,她親眼看到鋒利的刀口一點一點刺破他白色的襯衣,刺進他的皮肉。
「你瘋了嗎?你放手啊!」
「我是瘋了,我更要掏開我胸口,讓你看看我的心,我的心不是鐵石心腸,你可以用盡辦法去報復我、懲罰我,可為什麼你會死?!明明錯的不是你,為什麼老天卻要用你的生命來凌遲我!為什麼!」
「……」葉鈴蘭眼睜睜的看著,那刀刃一寸寸逼近,他額際的冷汗隨張弛的皮肉顫栗著,猩紅的血液噴灑而出,飛濺到白色襯衣立馬染紅了一片。
她的心驟然而跳,懇求他放手,可她越想抽回,那水果刀越深入一寸︰「你放手啊!莫之城,放手啊,別這樣,我求你別這樣!」
他的臉色唰的慘白,嘴唇已失盡血色,卻固執繼續說下︰「我根本不會相信你會死,什麼**型心肌萎縮,我不信,我根本不信……全都是你設計好,又想擺月兌我的理由,借口、借口、全都是借口,你逃了三年,又想把我扔在一邊不顧,讓我孤老到終生,葉鈴蘭,你就是想拋下我不管,你就是想讓我面對整屋子你的回憶,讓我愧疚到死,那還不如你現在就讓我去死……」
隨著最後那一聲,他帶著她的手握住刀柄,忽的推進,那一下狠極了,鮮血噴射,他雙腿漸漸滑下,跪倒在她面前,地板上他黑漆漆的影子蜷成了一團,葉鈴蘭驚惶看著燈下男人頹然的肩背,他許久未語,男人膝下有黃金,那一刻,他拋棄了一切,他的理智、他的自制、他引以為傲的自尊他通通都不要,他只要她,只要她葉鈴蘭……
他緩緩抬眼,葉鈴蘭卻望見他眼底碎著的淚,望著他心口一大片血色,男人卻靜默的喃喃︰「對不起……」
「……」她一怔,
「你原諒我吧!」
「我早說過我們之間根部沒有原諒不原諒,我說不恨,我連活著的機會也寥寥無幾,我沒有空閑的時間去……怨恨一個人!」在他說出‘死’字時,說出她的病狀時,她才明白他為何酗酒,為何發狂,他臉上悲慟的神色,要粉碎她的堅強,近乎讓她相信她若死了,他會難過!
可是,她已不是四年前不諳世事的女孩,她也絕望的看著他,就好像她在等待自己死亡來臨,
而他目光凝滯,宛如掉了清漆的木偶,茫然的重復著一句話︰「原諒我,到底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
他再次望進她眼里的淡然︰「到底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莫之城,」
「我只要一個……答案,告訴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胸口劇烈的疼痛,麻痹著他全身,他喃喃自語,抬眼間望著她滿眼的淚水︰「蘭……兒……」他輕語︰「我……」話音未落,男人 當一聲,向後昏倒于地。
「莫之城,」她抱著他的身體,拼命的喊著︰「莫之城,你醒醒……」她喊著,濃稠的血液已沾染著她的雙腿,她慌亂的打開屋門︰「救他……快救莫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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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鈴蘭隨著救護車,一路趕往醫院,她讓留在住處的看守護著葉曉遲,她坐在醫院的長廊,低頭時才發覺,自己連鞋都未穿就跑了出來。
白皙的腳下沾著男人的鮮血,已是干涸,她有些暈眩。就如四年前決裂的夜晚,他每句話都像冷針一樣,而他今夜的瘋狂,已讓她無助。
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長廊上是一行行白熾燈,墨黑的玻璃床倒映著一道道泛白的光澤。
她望著自己倉惶的面容,發絲已是凌亂,目光已是漂浮不定。
又不知何時,寧靜的長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她別過頭,望見相向奔跑而來的女人,冷听雨神色匆匆,直趕到她的面前。
葉鈴蘭抬眼見她,才發現其實這些年來,那個男人的孤寂。正當這危及時刻,她卻在他身邊找不到信任的親信,除了眼前的女人。
因為她,湯沛也離開了。
卻不知,那個男人躲在遠遠的角落里,隔著百米的距離,遙望著她。
湯沛看著,身體輕輕的倚靠在牆壁。
「你們怎麼了?」冷听雨看見她一身狼狽。
「他自殺。」
听雨不可置信,想過種種,卻從未料到那個男人會選擇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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