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 過去,意蓮

作者 ︰ 泉微漾

我面無表情的冷眼瞧著杜芊芊的舉動,心中大部分都是憤怒,卻又有點驚訝。♀

雖然我本身對書法並不在行,當初也只是為了修生養性才學習的書法,對這次展覽也是湊熱鬧多,但她這樣的舉動無異于當面給我一個巴掌。還因為之前我估計錯誤,以為她買不下這些字說出那樣的話,所以還不能阻止她花十倍的價錢把字買下來,硬生生要把這個巴掌給接了。

杜世全是個「經濟掛帥」的人,早先就听說過杜家的家產是全部攥在杜世全一個人手里的,而並沒有交給他的嫡妻意蓮,卻沒想到她還是頗有些私房的。

還是大意了。

我咬著牙默默的想。

等火焰隨著之燃盡而熄滅,我才冷笑著說︰「真是多謝杜小姐了,正好這幅字我並不滿意呢!燒了也省心,只是沒想到會有人花大價錢把它買下來。」

「你盡管說吧!」她得意的揚起眉,「現在你也就說的是好听,回去指不定怎麼哭呢。」

「哭?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嗤笑,「不過既然你的事辦完了,我們來談談關于你在我的展覽會上搗亂的事吧!」

杜芊芊和意蓮都是一愣,正看見一隊警察走過來,馬上驚慌起來。

我輕笑,「去你家的梅若鴻呆的監獄也去住幾天怎麼樣?正好夫妻成對。」

意蓮驚慌失措,杜芊芊憤怒的看著我︰「這是你叫的人吧!能動用警察……那麼,上次若鴻被關起來也是你插的手,所以爸爸沒把他帶出來。」

「你這話說得好笑。他在大街上隨意冒犯年輕姑娘,當然是要抓起來的,拿到就扔在大街上不管麼?」我瞟見圍觀的人也是不住點頭,又緩緩說道,「倒是你,難道就因為家富有點影響力,就想私自放走犯人?」

周圍的人都嘈雜起來。杜芊芊臉憋得通紅,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道,「難道私自動用警察就對了?」

「我哪里私用了?」我笑的更夸張,更明快,「明明是你們做錯了事,所以才叫警察來維護公共秩序的。♀這叫保護人民安全!」

「明明是你仗勢欺人!」

我頓住眯起眼。

這句話真是該死的耳熟啊!又讓我想起曾經在美國不愉快的經歷。原本只是不順眼的杜芊芊也變得更加難以忍受起來。心里不舒服的感覺繼續翻涌,連帶的腦子里也是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我冷哼一聲,壓下火氣,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一字一句的說。

「沒錯,我就是仗勢欺人,你又能把我這麼樣?」

她被我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目送杜芊芊和意蓮被帶走,我無視其他圍觀的人,直接沖進接待室,狠狠地把桌上的花瓶砸在地上。對著一室狼籍,對著爸爸詫異的眼神,默默的蹲在地上抹眼淚。

雖然說著是好听,說寫的不好不在意什麼的;和汪子默說梅若鴻時也說,一幅畫被燒了不算什麼,但這種事真落到自己頭上,誰也受不了。

雖說不在意,雖說不滿意,雖說寫的不好,但總就是自己的心血啊!

特別是……特別是她還說出那種話。

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是華人,是被視為弱者的國家的人,爸爸在初到美國初創業的時候備受歧視。甚至在懷揣著金銀剛剛遠渡到美國的時候,卻連房子都租不到。那時我們在美國受到的待遇還不如同樣被歧視的貧窮的黑人。

後來,即使是爸爸創業發展成功,我們住上了大房子,每次來慶賀的人又有多少人是真心誠意的?

在學校,我和哥哥受到得不公平的待遇何止一點兩點?赤|luo|luo的校園欺負沒有人會管。作業交上去,有人會把它撕掉,老師只會怪我沒有及時交作業;考試考得好了,也有人在一邊酸言酸語,老師只在一邊冷眼看著;手工作業有人毀壞;桌椅板凳有人會胡亂涂抹;在上下課的路上也隨時會有人找麻煩。即使是發出善意的人,也要小心他的用心,要一再的試探才能交心。

幾乎已經成為習慣,甚至對這樣的欺負或者報復的事習以為常,所以杜芊芊一來,眼神瞄一瞄,有點什麼動作我就知道她要做什麼。這是一種可以稱之為悲哀的慣性。

所以,我不斷地把態度放強硬;所以,爸爸叫我做事要決絕;所以,我的報復手段要干脆利落,一針見血。

等爸爸真的在美國站穩腳跟,我面對那些被我報復過的人「仗勢欺人」的指責,痛苦不已。那只會讓我想起被欺負而還不會回擊的過去。

我不知道,如果我連這個「勢」都不仗,我還能不能撐過那一段受盡欺負的歲月。

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雖然以前就听說過華人在外的艱難,但直至我真正的經歷過這些,我才知道那種歧視是多麼的令人深刻。

也就是在那時,爸爸才建議我去學習書法,既為自己找點事做,又能修生養性,放開心胸。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依稀听見爸爸的聲音,抬起眼,面前只有幾個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黑影,我抽抽鼻子,狠狠眨了眨眼楮。

「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媽媽?」我又使勁眨眨眼,「嗚嗚嗚,哭得太厲害,眼楮迷住了……」

「真像個小孩子一樣!」媽媽輕笑著模著我的腦袋,把手帕遞給我,不住安慰︰「不要哭了!這件事我已經听菲利普說過了,到底還是你做的不對。」

我都這麼可憐了你還罵我!

我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她板起臉︰「雖然平時難怪覺得你爸爸做事過了點,這次看來他還是對的。比如說,把那個梅什麼的直接弄死在監獄里,死無對證的,不就沒事了麼!」

媽媽,你也學壞了!

「這是不能就真麼算了。」爸爸听完菲利普的轉述,沉吟片刻後說,「說到底還是你自己招來的禍事!你的脾氣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大家都清楚,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他嘆了口氣,「不過,杜家的人畢竟是駁了我們的面子。」

難道還要去找她?我難看的垮下臉。

杜芊芊這次說的「仗勢欺人」就已經勾起我不好的回憶了,還有上次梅若鴻說的什麼「有錢了不起」什麼的,也是觸了我的霉頭!都是會讓我聯想起過去被欺負的事的人,上次還記得汪子璇的事,還勉強能控制,這次精神不佳,神經衰弱,被杜芊芊一挑撥就炸了毛!我發現自從和這兩人接觸後就沒什麼好事,這兩人一定是我的災星!

「不要!」我猛搖腦袋,憤憤的說,「我不要再見到他們了!杜芊芊和梅若鴻,我和他們那是天生犯沖,磁場不和!見到就沒好事!」

「好!好!好!不去找他們。」爸爸搖著手安撫,「不過還是有些善後事宜要做。」

我嘟著嘴不說話,靠著媽媽在沙發上坐下。

「菲利普,天翔。」

站在門口擔憂看著的菲利普和哥哥同時轉向爸爸。

「外面怎麼樣了?」

「不用擔心,汪先生和阮小姐正在處理會場上的事,疏通圍觀群眾,解釋剛才的情況。」菲利普說,「他們兩個都是可以負責任的人,畢竟這也是他們的展覽,不會亂說話的。」

爸爸點點頭︰「剛才那兩個人……」

「我沒有動手。」菲利普皺著眉,「杜世全和老爺你畢竟是舊識,他們是杜世全的血親,雖然不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再說即使插手也做不了什麼,杜世全可不會像對梅若鴻一樣漫不經心放著不管。要真做什麼,反而影響不好。」

「就是這話,」爸爸贊許道,「你去報社把這件事處理一下,我不希望明天听到任何與這場鬧劇有關的事。雖然游游還算有理智,把錯誤全撇在那一位的身上,但是……」

菲利普微微欠身,「我明白了。」

「天翔,至于那些大家族的人,就要你跑一趟,適當的說明一下我們的立場,‘勸服’他們不要胡亂談這件事。」

「當然。」哥哥一笑,「游游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我臉一紅,想起來剛剛在會場上發飆的樣子,還是當著大家的面。

哥哥揉揉我的頭發,轉身就出去了。

後來我才知道,爸爸說的不找他們麻煩只是指的杜芊芊和梅若鴻,卻不包括一味溺愛女兒助紂為虐的意蓮。

那是兩天後的下午,我正吃著點心,就見到菲利普引著一個人進來,那是一位書卷氣頗濃的中年人,穿著長衫。

「這位就是杜世全杜先生。」菲利普這麼介紹。

我一愣,立刻把禮貌的點頭微笑硬生生掰成了昂頭不屑的冷哼。

杜世全苦笑不已。

等他和爸爸進了書房,我才皺著眉沒好氣的問菲利普︰「不是說當天他就把那兩個人救出來了麼?他還來走什麼?」

「他是來道歉的,關于展覽會上的事。」

我撇撇唇。

攬翠畫廊的展覽會還算是圓滿成功了,除了我,汪子默和阮青青都取得不俗的成績。爸爸看到以後,親自去拜托了阮青青的老師洪老師,請她在我呆在杭州的這段時間里教導我書法。

那天的事都好像被大家忘記了一樣,沒有人提,也沒有人議論。

我吃完點心回房,正好路過書房。從虛掩的房門里只听到爸爸一副長輩的姿態,溫和的勸導︰「你還有一個兒子……」

我皺皺眉。

之後就听說,杜世全把他唯一的兒子——杜小葳——從意蓮那里接來,自己親自教育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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