璠兒的嘴是出了名的快,才一刻功夫就風似的把在後花園遇到的那位綠衣男子告訴給了太後身邊的丫鬟,就在她聲情並茂的跟人形容那位男子笑起來是多麼的魅惑人心,太後娘娘就從屋里旖旎走來,她並不知道璠兒在說什麼,因為她成天都是這麼瘋瘋癲癲。
「又遇到什麼讓公主如此大驚小怪的事兒啊?」在丫鬟的攙扶下,她在一抹斜陽下悠然坐下,璠兒轉過臉,繼續手舞足蹈的跟她解釋︰「太後您知道嗎,宮里來了一個可奇怪的王爺,我從來沒見過,他卻說他是我哥哥。」
「哦?是嗎?一個你沒見過的王爺?」其實太後並未覺得有何奇怪,因為璠兒才16歲,她沒見過王爺多了去了。
「他長得就不像中原人,他很白,很高,眼楮的顏色很淺,不過……」她忽然拱起雙手抵在下巴兩側,難得嬌羞的說,「他長得真好看,除了上官瑞清,我還從沒對別的男子動過心呢。」
太後撲哧一笑,隨後不以為然的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王爺?」
「陳公公就是這麼稱呼他的,可是他看上去好年輕啊,可能只比小慎哥大一點兒吧。」
「哀家也沒印象見過這樣的人,別是什麼可疑的人,今天是皇上回宮的日子,他今天出現著實令人起疑。」
「他不會是壞人,他只是有一點點壞而已。」
「哀家不放心,陳公公跟他去哪了?」
「說是去未央宮等皇上回宮吶。」
「既然如此的話,那哀家先去替皇上探探風,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個王爺,哪會有這種事。」
「我跟您一起去!」
「去歸去,可你要放端莊一點,知道嗎?」
「是是是,太後說的千真萬確……好啦,快走快走!」
***
又回來了,正如陳公公說的,如果不是劉禁,恐怕他這一生都無法再回中原。
如今想來,14年前離開長安的時候也正逢冬天,還記得漫天的大雪覆蓋了一望無邊的路,看不見前程,回頭,也看不見家,飛雪早就把巍峨的宮殿封塵在一片絕望里。耳邊是劊子手惱人的辱罵,腳鏈的踫撞,寒風的呼嘯而過,他只能忍下全部的罪責,帶著滿月復的屈辱永遠被隔絕在了荒蕪的大漠。
他常常站在巨石頂上眺望,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穿越腳下這片貧瘠的土地回到生長了14年的家鄉,或許,這里才是他的家。
日子就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渡過,一抬頭仿佛都能聞到苦澀的藥草味,他甚至希望一覺睡下就永遠不要醒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六年,先帝駕崩的消息從故鄉傳來,他獲得的唯一變化就是再也不用被人監視著生活,但是荒漠依然是他無法走出的監牢,前六年是不能走出去,以後,他就再也不想出去了。
可他一直很好奇,記憶中那個像條小尾巴似的喜歡跟在自己身後的太子如今怎樣了,盡管沒辦法回到中原,但是京城的消息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入他的耳朵,他知道,他把大漢治理的比想象中要好。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正目不轉楮的盯著屋角上的神獸發呆,陽光刺進他深陷的眼窩,那是一種鮮有的迷離。他記得太子很喜歡爬到屋頂上看天空,五歲的小孩用稚女敕的聲音說著︰「我希望有一天,三哥可以帶我穿過那座沙漠,到你母後的故鄉去玩。」他听了心生苦澀,但面上卻用頑皮的語氣逗他︰「那里有蜃怪會吃了你哦。」「我不怕!」「你怎麼不怕?」「因為三哥會保護我的。」年幼的劉禁轉過頭,一抹斜陽照進他無邪而透亮的雙眼,無比清澈。
可是誰也不會想到,一年後,那條讓人望而卻步的沙漠就成了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阻礙!
「大人又在神游了……」
有個小小的影子突然從面前一晃,發出了一聲極為不屑的嘀咕,他轉過頭,先前的迷離瞬間消失了,轉而代之是一臉的揶揄。「誰家的猴子居然會說話?」
那只「小猴子」不滿的雙手抱胸,使勁仰著頭對他們家主人說︰「說了幾百次了不要叫人家‘猴子’‘豚鼠’‘螞蟻’‘稱砣’等等,真翻臉哦!」不料他們家主人一把按住她的腦袋,笑眯眯的對她說︰「知道了知道了,小猴子。」
她嘟起嘴,氣憤的推開他的雙手,就在他們胡鬧的時候,不遠處隱隱走來一席人,他定楮看了會,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走在正中間身穿黃色鳳裙的女人,不管時光流逝多少年,這個女人的雍容華貴始終未變。只見她邊走邊與身邊的姑娘小聲說了一句,那姑娘嬌羞的點點頭,他一眼便認為了那位姑娘,就是剛才爬到屋頂上的那位小公主。
「太後娘娘,他就是璠兒跟您說的那位公子。」
身穿鳳裙的太後微微點了下頭,臉卻板的像座冰山。
她加快步伐片刻都不猶豫的來到陳公公和那位異族長相的年輕男子面前,用一種近乎絕情的語氣對他說︰「先帝有令,命你余下的年數都不準再回京城,你為何還要回來?」
「太後娘娘還記得在下真是在下莫大的榮幸。」與太後的神情截然相反,他非但沒有絲毫緊張和膽怯,反而笑的更為得意了,這倒也引發了璠兒的好奇,悄悄的溜到陳公公身邊,小聲問他︰「他到底是誰啊?」陳公公嚇得渾身哆嗦哪還有功夫回她話,她憤憤的朝公公的大腿踢了一腳,他的頭埋得更低了。
「大膽!你知道你這樣堂而皇之的來到皇宮可當何罪?」
他揚嘴一笑︰「死罪又如何?」
「真是不知好歹,和你娘當年一個樣!來人吶,把他銬起來送進大牢!」
話音剛落,一時間沖出四名侍衛,像早就準備好了似的將年輕的男子壓在中間,就連他身邊的隨從也沒放過,那小隨從也就是他口里的「小猴子」神情慌張的對主人說︰
「大人不是說宮里的人都是你的朋友麼,現在是什麼狀況?請咱們到牢里喝酒小聚?」
「不好意思小猴子,為了把你騙到中原我只能撒了一個小謊,如果咱們還有命回去我一定幫你找一門最好的親事讓你下輩子衣食無憂。」
「大人這是在開玩笑嘛?一點也不好笑啊?」
「哦?你不喜歡,那咱們換一個好了,小猴子你最想要什麼?」
「要你。」
「哪里?」
「身體。」
「有多要?」
「非常需要。」
「早說麼……」
就在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胡言亂語的時候,太後的人馬已經壓得他們直不起腰了,同時太後娘娘端著一臉的六親不認,極為憤怒的對年輕的男子說道︰「哀家可不管你什麼來頭什麼目的,哀家只記得你是反賊之後,就算先帝已經離世可只要是先帝下的指令哀家就要听命,你听好了,私闖皇宮是砍頭的死罪,任何人都不得為你求情!就算皇上來了……」
話音未落——
「皇上駕到!」
內院突然傳來了崔公公如雷貫耳般的傳報聲,一時間內院里的氣氛定格在一個無聲的境界,太後微皺雙眉,眼神銳利的看向內院大門,出宮祭祀的劉禁正一臉凝重的朝他們這邊走來,他已經得知那個人的到來,只是沒想到,太後還是先一步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