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琴會友,覓知音,不競不求,不炫技,不賣弄,遠離名利紛擾,清修自娛梵。愨鵡浪
身手皆靜方能與妙道相融,與神靈相通。
這是百里琰在雲凰身上看到的身為一個大家該有的品格。
他與她中間隔了一桌人,搖搖舉杯,以示互相勉勵。
雲凰回一笑,亦舉杯,笑飲。
詹台域名並未注意道二人的互動,雲凰剛放下杯子,便听他道︰「我尚不知道,你還會彈琴。」
而且彈得如此好。
他在心里補充道。
他無緣無故想起那日在天香樓彈奏的女子,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他在想,她二人究竟誰的琴技更高一籌。
雲凰難得沒有對他豎起逆刺,只是淡淡道︰「很小時候就開始學了。」
詹台域名點頭,不再說話,專心地低頭吃菜鈮。
不知何時,詹台青青步入了內殿,臉上包得密不透風,徑直坐在了原先周綰秀的位子。
太後見自己的孫女來了,神色也變得好看很多,親切地握著她的手,笑道︰「哀家還念叨著你這個小鬼靈精上哪去了呢,怎麼這會才來?」
詹台青青微微垂眸道︰「在寢宮里不小心多睡了些時辰。」
太後嗔怪道︰「那哀家可得收拾你殿中的人了,都是怎麼辦事的,知道主子有事竟然不叫你。」
「皇女乃女乃,青青下次不敢了,你也別怪她們了。」
「真是奇了,我的小公主竟然也會為宮女求情了,看來是長大了,不錯,哀家很欣慰啊。」太後笑著。
周圍的人皆對著詹台青青一頓吹捧,只有站在詹台青青身後的宮女知道這是什麼原因。
公主這是怕若是太後懲罰,他們會將她的秘密說出去。
「你今日怎麼戴了這麼厚的紗巾,趕緊摘下來,別一會起痱子。」太後說著就要去摘,被她擋住,雙眸中閃過慌亂。
太後最終沒有摘下來,因為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與詹台域名坐在一起安然自得的雲凰。
雲凰用過膳,正想著偷偷溜出去消消食,便听到太後威嚴的聲音自高處響起︰「安凌若,過來。」
沒有任何情感,就好像是叫一個陌生人的名字一般。
雲凰听得直蹙眉,這皇家一個個都有病了,想要找人的時候就直呼其名,沒有半分禮貌可言,她可算是知道詹台青青的脾氣是從何而來,看來是少不了這個太後的燻陶。
雖這麼想著,雲凰還是步上了前面,恭敬地行了禮,道︰「不知太後有何吩咐。」
太後坐于高台上,收斂住不屑的目光看向她,道︰「你剛才彈的曲子不錯,這是哀家賞你的,這是剛進貢不久的雪芽,今年也不過進貢了幾斤。」
雲凰蹙眉,她可不覺得這個老太婆會對她這麼好,還請她喝茶。
心中不由得對那杯茶多了些警惕,面上卻是恭順地行禮︰「謝太後娘娘。」
上前幾步走到那宮女身邊,接過托盤打算回去卻听太後道︰「不用回去了,就坐在哀家身邊吧。」
于是雲凰端著托盤慢慢悠悠地朝著太後那處的席位走去,她托著托盤的手清晰地感覺到了茶杯的滾燙,心中明了太後的所作所為。
她是打算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打翻茶杯,這樣好治她的罪。
正這麼想著,雲凰幾步遠的地方,一只綠色的繡花鞋大刺刺地橫在中間,自以為別人看不見。
雲凰冷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假意沒有看到,就這麼踫了上去。
場景在慢鏡頭回放,只見雲凰身子慢慢前傾,手中的托盤飛了起來,她努力想要穩住身子卻是不行。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那杯滾燙地茶絲毫不差地朝著太後的方向而去。
雲凰見此,終于心滿意足地朝著地上倒去。
眼前只見衣袍翻飛,是百里琰。
還算這個男人有良心,雲凰想著。
預計的懷抱沒有來,雲凰結結實實地摔到地上,手先觸地,能听見 的一聲,手腕錯位了。
四周傳來喧嘩驚恐之聲,只听茶杯啪地落地聲,她抬眸望著。
的人心驚。
雲凰听出他話語中的隨意,就像是聊天一般,卻沒有放下心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思索了一會她才回答︰「容兒媳說一個典故與皇上听,皇上再決定罰不罰兒媳,如何?」
皇上見她自稱自稱兒媳,眉梢微微一挑,點了點頭。
雲凰清了清嗓子道︰「鄒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我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齊國之美麗者也。忌不自信,而復問其妾曰︰"吾孰與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從外來,與坐談,問之︰"吾與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徐公來,孰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而自視,又弗如遠甚。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這是一本古書典故,典故上的人不過是一個朝臣,他便懂得這個道理,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想必懂得更多。越是能力越大,權力越大,受到的吹捧就越多,而大多數的吹捧都是假的。每天山呼萬歲,那是否真的就能萬歲呢,答案是否定的,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如今朝臣畏懼太後,您心懷孝心偏愛太後,長此以往,國無國法,家無家規,世人不敢伸張正義,別國正努力開拓自身之時,北齊還坐著天|朝上國的美夢,兒媳認為,就算到時候北齊余威猶在,卻已經回天無力。」
一番慷慨陳詞,令大殿近乎死寂。
這世上,聰明人很多,可是敢在皇帝面前說真話的聰明人實在是太少了。
一些官員在一旁為雲凰捏了把汗。
皇帝喃喃︰「萬歲並不是真的萬歲。」他的聲音中帶著迷茫,還有些微淒涼。
他十八歲監國,二十八歲即位,在位期間勵精圖治,將北齊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有時候午夜夢回,他也會惆悵,若是有一日|他不在了,這祖宗留下的基業要交托誰手他才能瞑目。
看向雲凰的眸子變得深沉,如果她不是南詔人,該有多好。
揮了揮手,他輕道︰「八皇子妃說得有理,有功,功過相抵。」
「皇帝,哀家不同意!」太後臉色一沉,她不可能放過這個女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罵她,還拐著彎向皇帝進言說她的不是。
「太後,這個天下,是朕的,朕說功過相抵就功過相抵!」難得一次,皇上對太後用了嚴厲的話語。
太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個對她向來敦厚的兒子如今竟用這個語氣與她說話,她心口微滯,竟是生生昏死了過去。
皇上見此,將太後扶起,著急地道︰「宣太醫!」
雲凰望著手忙腳亂的高台處,朝著皇帝的地方搖了搖頭,他既然想做一個慈父孝子,那麼注定做不了一個合格的皇帝。
趁著無人注意,離開了令人憋悶的梅園。
忍痛將手腕挪正了位置,她漫步在皇宮中,像一朵浮萍孤零零地飄蕩在水面上。
夜色如水,雲凰望著平靜地湖塘,突然升騰起這樣復雜的感情。
一抹黑影自頭ding躍過,她敏銳抬頭,喝道︰「誰!」
低頭一看,一個酒瓶在地上打著轉。
「是我。」聲音從樹枝頭ding傳來。
她抬頭望去,只見男子跨|坐于枝椏上,正抱著一瓶酒對影獨酌。
孤寂的背影十分落寞,影影錯錯的樹影照在他的周身,增添了悲傷之感。
或許孤影單只,內心觸動,對著向來敬而遠之的詹台半月,她不禁升起了共鳴,躍自樹上,來到他的身邊坐下,她撐著頭望著他豪邁飲酒的樣子,不禁對他產生了好奇。
心中微動,不自覺地開口問道︰「你有什麼煩心的事,說出來會好受些。」
男人長眸微眯,斜了他一眼,不多言,又是一大口酒灌下。
就在雲凰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卻听他罕見地開口道︰「今晚,是我母妃的忌日。」
唇邊的笑意凝滯,雲凰突然間有些無措︰「對不起。」
她不知道除了這句話還能說些什麼。
詹台半月搖頭︰「無礙,怕是如今除了我,再沒有別人知道這個日子了,那個人也是。」
雲凰敏|感的覺得,他口中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他的父皇,當今的皇上,再說「那個人」時,他的眼中閃過復雜之色,有愛亦有怨。
p;「你|娘是病逝麼?」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怕驚著了正陷在沉思中的男子。
搖頭,詹台半月舉目看向遠方,那里,正是梅園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听到他用全然陌生的聲音說道︰「我的母妃,那個曾經被譽為後宮第一的美人,是被如今的太後,活活打死的。」
俊美如妖的輪廓高揚起,對著明月緩緩敘述,仿佛在回憶當時的慘狀︰「整整打了五百大板,全身血肉模糊,連著一起的,還有她肚中已經兩個月大的孩子。」
ps︰今天的更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