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時光荏苒,當年襁褓中的嬰孩如今已經學會了走路。♀
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喜歡會動的東西,寶哥兒對善保那烏黑濃密的辮子頗為執著,幾乎是看到必抓。如果善保躲開了,寶哥兒便會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委屈的小模樣可以讓任何人心疼。
善保看著自己的小手,有些好奇的抓了抓自己的辮子。不對,不對。自己曾經抓過另一種東西,很舒服,讓人的心都沉醉其中。是什麼呢?
看了看脖子上戴著的玉墜兒,善保努力的回想,究竟是誰給他的?那溫暖的感覺讓他好想重溫一番。
從善保有記憶開始,阿瑪總是不在家里,他是福建都統,不能隨意離開。額娘則要處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沒有精力管他。
他最美的樂園便是廣濟寺。從圍牆上的狗洞爬出去,在寺後的院子里可以盡情的玩耍。
額娘或是其他人若是找不到他,就會到廣濟寺轉一轉,十有□□能將他找回來。
這個時候額娘會教育他不許再去,不然會有人販子將他拐走。
他點頭答應著,沒多久又會忍不住過去。
記得在那里有一個好溫暖的人,他的手大大的,暖暖的,他的懷抱很舒服。
記憶中,阿瑪沒有抱過他,額娘也沒有抱過他。♀女乃娘抱過他,可是女乃娘是家里的奴才,每個月都會領到月例銀子。她抱自己是因為她下人的身份而不是因為他是善保。就算額娘生下的是別的孩子,只要她是孩子的女乃娘,就會將孩子抱起來。
而記憶中唯一因為他是善保而抱過他的竟然是一個陌生人,陌生到善保怎麼努力想也想不出長相的陌生人。
這個溫暖的人兒是善保記憶里最珍貴的部分。可惜珍貴的東西總是容易失去。在他將玉墜帶到他脖子上以後,他就不見了,就算善保整日呆在那里,也沒有再見到他的身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終于,善保知道那個人不會來了,廣濟寺他也就不再去了。
…………
本來因為太太難產去世,老爺又到了福建,府里照顧寶哥兒的下人不怎麼上心,不過善保發作了一回後,眾人才收起了對寶哥兒的輕視之心。
這一天善保過來時,便看到門外回廊上,幾個小丫鬟正嘰嘰喳喳的閑聊。
善保眉頭一皺,輕輕咳了一聲。
眾人看到善保過來,連忙行禮。看著善保冷冽的表情,小丫頭們想要說些什麼,嘴張了張卻又噤聲。
這大爺看著雖然和個善財童子似的,可是手段卻是不缺。至今府里因為二爺已經有三四個奴才被打發出去了。♀這會兒又看到了他們怠慢主子,怕是難以善了。
善保懶得多說,邁步進了屋里。屋子里點著炭盆,暖融融的,讓善保滿意了些許。
只見一個穿著青棉襖子的婦人坐在榻上,手里正做著針線。這是為寶哥兒請來的女乃娘張氏。
張氏請了安,善保點點頭,便去看小床上的寶哥兒。
只見寶哥正睡得香甜,白女敕女敕的小臉,微嘟著的小嘴兒,還有那胖乎乎的放在臉頰旁邊的小手,怎麼看怎麼可愛。
此時他眼皮一陣輕顫,沒一會兒便睜開了一雙大眼楮。
霧蒙蒙的大眼楮看見坐在床邊的善保,頓時露出喜色,脆聲叫道︰「哥哥。」
善保笑盈盈的答應了一聲,問道︰「寶哥兒今兒個早膳吃什麼了?」
寶哥兒清脆的聲音答道︰「吃了三塊點心,喝了一碗粥。」
善保看著寶哥兒烏溜溜的大眼一陣亂轉,便接著問道︰「藥喝了嗎?」
寶哥兒苦著臉道︰「哥哥,我已經好了,真的好了。」說著,怕善保不信似的,穿上自己的小毛靴兒,在善保跟前蹦蹦跳跳,道︰「哥哥你看,我真的好了。」
善保素知自己的寶貝弟弟不喜歡喝藥,不過,他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善保也不想為難他。
誰知道入冬寶哥兒貪玩,竟著了涼,讓善保深覺擔憂,所以一碗碗苦澀的湯藥便灌倒了寶哥兒的嘴里。任他撒嬌耍賴就是不給減量。
寶哥兒這才知道自己的胡鬧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還不算,看護寶哥兒不精心的幾個奴才也被打發了,這也是為什麼那幾個小丫鬟看到善保那般害怕的原因。
常保常年在外,雖說府里有些忠心的下人,但有些事到底還是要主子拿主意。
可憐善保小小年紀就成了府里的小管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凡是管事的覺得做不了主的,都會來詢問一二。
有了善保這樣的大哥,寶哥兒雖然一出生就沒了額娘,如今卻也沒人敢太過怠慢。
用過午膳,寶哥兒趴在窗前,看到外面下了一層雪,不由得想出去堆雪人玩,可是看了看哥哥似笑非笑的樣子,還是乖乖的把這話吞了回去。
冬天里被善保拘了一冬的寶哥兒,在春天來臨之際恢復了他的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得讓善保有些頭疼。
「大爺,二爺又不見了。」
听著劉全無奈的稟報,善保很淡定的點了點頭。如果一個人一天可以不見二三十次,誰也不會再緊張了。
寶哥兒和善保不一樣,他不會偷偷溜到廣濟寺,只會在家中躲貓貓。實在不知道劉全他們是怎麼看他的,每次都會讓寶哥跑掉。遍尋不著後再來向善保求援。
善保的記憶力極佳,家中的擺設在什麼位置他都能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寶哥每次躲起來,無論他躲得多麼嚴實,善保總能準確無誤的將他找出來。
寶哥兒這次在柴堆里等了半個多時辰,發現哥哥還是沒來找他。有些無聊的寶哥兒終于忍不住露出頭來。
誰能告訴他,哥哥怎麼會在這里?感覺好可怕啊……
善保看著這灰頭土臉的小家伙,心里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家伙一點都不像他。雖然善保不過只有六歲,可是他一向文靜,閑時讀書習武也很有規律。
寶哥兒卻淘氣頑皮的很。整日里捉蟲打鳥,上房爬樹。像個小貓兒一樣,沒有一刻安穩時候。
阿瑪不在家,家里面善保最大,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照看寶哥兒。這時看寶哥趴在地上,仰著臉兒看著他,一張灰撲撲的小臉帶著一絲絲的不好意思,一絲絲的郁悶還有一絲絲的無措,表情精彩之極。
「噗……」看著寶哥兒不斷變化的臉色,善保強裝嚴肅的面容不禁綻出微笑。
寶哥看到哥哥這樣不僅沒有放松,反而更緊張了。
他哥哥笑的時候好像比發怒更可怕。他不會被打自己屁屁吧?
「那個……」寶哥兒的聲音怯怯的︰「大哥,我就是來這里找點東西,呵呵,呵呵。」在善保目光的注視下,寶哥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嗯。」善保漫不經心的應道︰「以後這種找東西的事情就讓下人做吧,你安心跟著我讀書習武便好。」
「啊?可不可以不要?」寶哥兒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他最討厭讀書了。
善保笑而不答。
寶哥兒慢慢的爬起來,撇了撇小嘴,嘟囔道︰「好吧。」聲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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