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我們回來了……」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黑一白兩個小小的身影從門縫擠了進來。
洛白站在書案前,挽著長袖,低著頭執筆在寫著些什麼。
「哎呀呀,小哥,這都是你一個人弄的嗎?好厲害!」
黑白二童子扒拉著書案邊緣,踮起腳尖往他的筆下張望著,不禁出言贊嘆。
他抬頭淡淡地瞧了他們一眼,放下手中簡陋的竹筆,雙手舉起那張大大的獸皮紙。
「仔細看看,有沒有問題?」
那是一張細致的九曲迷蹤林地圖,獸皮上的地圖構制講究,標注得密密麻麻卻有井然有序。圖上清楚地標注著周邊的地理位置和高度,茂林溪流和山川起伏全部一目了然,甚至還標注好了各種野獸的棲息出沒地以及容易地陷的區域。
這些都是洛白從靈鷲的口中得知,然後描繪下來的。
兩個小童屏氣凝神地瞧著,稚女敕的小臉上映著掩不住的崇拜。
「這個,是我們的屋子?」黑刃指向圖上的一個朱砂圈出的圓。
「是
「哎呀呀,一模一樣呢,小哥原來有這麼大的本事啊!」
洛白聞言瞄了他們一眼,便將獸皮放回桌上鋪好,靜靜地打量。
「狼的尸體都處理好了?」他的眼神沒有離開書案,但是話是對著黑白二人說的。
「嗯,全部藏起來了
「哎呀呀,小哥你都不知道,我們快要累死了,那麼多尸體……」
「那些可都是你們指使去的他漫抬著眼,掃視著桌沿的二人。
二人立刻噤了聲,縮著脖子低著頭,躲避他的眼神。
「小黑呢,回來了?」
黑刃點點頭,悶悶地答道︰「回來了,洪荒島的人駐扎在迷蹤林的東南方
他往地圖上一指,問道︰「這里?」
「嗯!」
洛白將那張獸皮的地圖往旁邊抻了抻,又從旁邊的瓷瓶里取出一個卷軸。他將打開的卷軸放在書案的一邊,對照著另一邊的地圖,若有所思。
兩個小童瞧他不說話,面面相覷,卻也是不敢說話,緊張地直咽口水。
夏梨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他立在書案旁像是在沉思,兩個小童排排站地趴在桌沿,一會看看他,一會看看桌上。
「你們……在干嗎?」
兩個小童在听到她的聲音後,同時回頭看她,眼神倏地閃過欣喜,隨後立刻又變成了一貫的鄙夷。
夏梨看著他們倆明顯的蔑視神色,嘴角和額角都禁不住抽搐著。
兩個小混蛋!
洛白根本就一個眼神都沒賞給她,徑自低著頭研究著什麼。暗色的發絲拂在那張有些擦傷的專注面孔上,竟莫名地讓她面上一熱。
「哎呀呀,姐姐你臉紅了……」
「嘁!」
果然是,兩個小混蛋!
她干咳兩聲敷衍過去,快步走到書案前,和他們同個方向地雙手撐在桌沿上,往那兩張引人注目的圖張望去。
「這是……」
「這是九曲迷蹤林黑刃回道。
「這是九曲迷蹤林?!」
「哎呀呀,這可都是小哥一個人畫出來了哦……」白刃的臉上不知為何會有隱隱的得意,盡管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全部都是?!」夏梨臉上的表情已經遠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這個女人,果然又笨又沒用
「哎呀呀,小哥你這麼聰明,跟她實在不適合,不如就留下來娶了姑姑吧!」
「你們……」她兩眼一翻。誰說小孩子可愛來著!
黑白二人齊刷刷地轉頭用鼻孔看她,輕嗤一聲,又整齊地轉到一邊無視她。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這兩個小祖宗了,怎麼如此不待見她?
「白公子……」這時,靈鷲伴著一路的鈴鐺脆響走了過來。
洛白听見她的聲音,抬起頭來,眼神越過緊挨著桌子的一大兩小,向門口望去,「靈鷲姑娘,事情怎麼樣了?」
「除了他們駐扎的東南方向,其他的全都布上了斷水絲,他們從哪個方向進來,我都會知道,東南方就讓小黑盯著
「嗯,辛苦姑娘了
「哪兒的話,分明就是你在幫我們
其實不然。洛白笑了笑,沒說什麼。
「可是他們為何還不進林子?」黑刃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
「恐怕是已經進過了,卻吃了虧,此番才只好折回去想辦法了
「哎呀呀,小哥你怎麼知道他們進來過了
洛白還沒說話,卻是靈鷲接過了話頭︰「今天天還沒亮,赫連就過來吵我起來,我跟著它去了昨天狼群的地方,在那里發現了整齊的血腳印,本來腐葉堆上是不可能留下腳印的,應該是踩了狼血
「所以他們也許會以狼群暴尸處做記號?」這次是夏梨。
洛白聞言抬眼看向她,這是自從她進屋後,他第一次正眼瞧她,卻是看得她如坐針氈。
「怎,怎麼了?」
「沒什麼他朝她微微一笑,接著道︰「說得對
「九曲迷蹤林最厲害的就是陣法,如果他們回去想辦法破了陣,那這林子對他們來說就沒有任何阻攔的意義了……」靈鷲說著話,有些心神不定。
「所以,我們要把陣做一些變化
「變化?」黑白兩童子異口同聲。
他又從瓷瓶里抽出兩個卷軸,分別遞給黑白二人和靈鷲。
「靈鷲姑娘去林子的東南方,用石頭和樹枝照著圖上畫的,擺成七丈見方的陣法……」
「黑刃白刃去西南方的陣眼,擺成一丈左右就好
「哎呀呀,這是什麼啊?」
白刃已經將卷軸拉開,顛來倒去地看著,一會歪著頭,一會兒把卷軸調轉方向,小臉糾結地團在一起。
他將獸皮地圖擺正,指著西南方的一點朱砂記號,「就是這里,看清楚
兩小童腦袋齊齊地湊過去,頭歪來歪去看了好一會,末了抬頭往他笑笑,笑得狐狸一般精明。
「嗯,知道了!」
「靈鷲姑娘,你的陣法比較復雜,麻煩你了
靈鷲端詳了一陣,將卷軸收好放入袖袋中。
「就是在駐扎的入口處是吧?」
他頷首,「還請姑娘多加小心
她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幾步走到桌沿的兩個小童子身後。
「啪啪!」
「哎喲!姑姑你干嘛又打我們
她一臉的凶神惡煞,「你們兩個小混蛋,把皮給我繃緊點兒,如果出什麼差錯,你們不想回也得回島上去!」
黑白二人被她恐嚇得一愣一愣的,疼得還眼淚汪汪的就忙不迭地點頭。
至此,夏梨忽而覺得這倆小混蛋有些值得同情,這約模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了。
「阿梨
「嗯?」
是時她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那幅獸皮地圖,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點到,隨意地答應了。
「阿梨去西邊的烏龍潭把湖心島的玄武石換個方向
她一愣,呆呆地看著他,「我?也要去?」
他認真地看她,眼神是不可置信的無辜,「難道阿梨想無所事事地在這里混日子嗎?」
靈鷲和黑白二童子將頭刷地轉向她,眼神炙熱得發燙。
她神情游離,聲音無力得很,「當然……不是
美人听罷,笑靨如花,「那就好頓了頓,又道︰「大家可以出發了
「等一下,就我一個人去那個什麼烏龍潭嗎?地圖呢?幫手呢?」
她一沒功夫,二不熟悉地形,三沒力氣,怎麼可能完成任務?!
聞言,美人忙作恍然大悟狀。
陰謀,這絕對是陰謀!
「哦,對了
她滿心期盼地盯著他。
「地圖只有一份
「噗嗤……」兩個小童子捂嘴低笑,並時不時拿眼楮瞄她,嘲諷得可以。
她一個華麗的眼刀循著笑聲射過去,刷刷刷的,很是犀利!
小童子們藝高人膽大,她這疲軟無力的眼刀根本無關痛癢,兩人依舊笑得猖狂。
兩個小混蛋!
不過,她還是沒忘了正事,趕緊回頭不死心地掙扎,「那至少給我分一個幫手吧……」
「嗯,有道理美人也不知是不是良心未泯,居然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可是靈鷲姑娘和黑刃白刃責任重大……」
她滿臉閃光地望著他,意思再明顯不過。
美人看向她的臉,笑著投給她一個「我明白你意思」的眼神。
夏梨沾沾自喜,他果然聰明。
「就讓赫連陪著你去吧
一句落地,她呆若木雞。
他看著她呆愣的樣子,眼神明明白白地表示著︰你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當然不是!
她抬頭往窗外望去,那頭大白狼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地上,僵硬的尾巴掃著地面。它一雙碧綠色的眼楮閃著森寒的光芒,尖利的獠牙白慘慘得陰森恐怖。
那粗壯的前肢和利爪曾經搭在她的肩上,她仍能回憶起那命懸一線的驚悚感。只要它想,它隨時能輕易地將她撕扯成一片一片,而後飲血啖肉,末了連個渣滓都不會剩。
想到這,她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你……」
「為夫就在著木屋中好生休養著,阿梨不用替我擔心
「……」
「哈哈哈……」兩個小混蛋發出震耳欲聾的張狂笑聲,完全沒對她這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人生出半點惻隱之心。
「阿梨姑娘
夏梨听到這聲音,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轉向靈鷲,就差擠兩滴眼淚來博取她的同情心了。
「赫連是非常有靈性的,它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
她不由得又望窗外看去,安慰自己不能有先入為主的錯判,這頭狼說不定真的很通人性。
赫連不知從哪抓了什麼野味,正放在嘴里一通亂嚼,滿嘴繚亂的血漬和碎肉,看起來哪里有絲毫溫順靈巧的樣子?這明明是非常有野性!
她重新望向美人無辜美麗的臉蛋,全身顫抖著,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氣憤。
殺千刀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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