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阿梨姑娘……」
素問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干得要冒煙的嗓子,又用袖子抹了一把汗。
「這大清早的,不在房間里等早飯,又溜達到哪里去了……」他一邊四處找尋,一邊嘀嘀咕咕。
有耳朵尖的听到這話,抬頭朝他的方向望過去,「素問你找阿梨姑娘嗎?」
素問正焦躁著,乍听到這話,一下來了精神,急急點頭,「是啊是啊,怎麼你看到了?」
那人「嗯」了一聲,舉手指向了東南方,「先前看到她往那邊飛了。」
「飛?」素問一愣,隨即了然地問道︰「是跟璇璣一起?」
「是啊。」
他臉色驟變,丟下一句「壞了」就著急慌忙地跑了,看方向,是往藥廬的方向去了。
「不好了,靈樞!」
他沖進藥廬的時候,靈樞正在配藥,看到素問滿臉熱汗的樣子,他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漫不經心地問︰「什麼不好了?」
素問猛咽了一口口水,「阿梨姑娘和璇璣一起出去了!」
話一出口,靈樞的手就猛地抖了一抖,藥鏟里的藥草嘩地一下都落在了木桌的宣紙上,他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鏟子,一把拽住了素問的袖子,「怎麼可能呢,阿梨姑娘不是不認得璇璣嗎,怎麼可能跟它出去,怕不是你看錯了吧?」
素問跺腳,急急道︰「要是我看到的倒好了,我就算跳也要跳到天上把她拽下來啊,可這是采藥生看到的,說是跟璇璣走了,言之鑿鑿啊!」
靈樞的鼻頭開始冒汗,「宗主不是讓你照顧好她的麼,怎麼還能把人弄丟了,要是她回北召去被人撞見,這可怎生得了,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啊,你……你真是……」
素問哭喪著臉,「現在是怪我的時候嗎,快想辦法把她追回來啊,趁宗主起床之前,趕緊地,不然我們就真的要被攆出島了!」
靈樞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倒也真如他所說往外跑了,可剛跑到門口,就想到個事,「采藥生跟你說,她是往哪個方向去來著?」
「東南方!」素問怕再受責難,答得尤其快。♀
「東南方?」靈樞隨著那方向飄了一飄,隨後狐疑地問道︰「你確定?」
「嗯!」
「可是,北召是在東北方啊……」
他這話音還沒落地呢,如夢初醒的兩人就猛地身軀一震,臉上倏地血色盡失,連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完了……」
東南方,是奕國的方向。
靈素二人思及此,一刻不敢再耽擱了,也顧不上是不是會被宗主劈個幾掌了,幾乎是一口氣跑到他的房門前,咚咚咚地捶起了門。
什麼體統,什麼禮數,一下子都被拋了個干干淨淨。
戎言因為近日身子不爽,一向睡得沉,所以當他們敲得手都脹脹地發疼時,他才睡眼惺忪地打開了門。
看到氣喘如牛的兩人,他斂了斂松懈的臉色,「出什麼事了?」
素問用手杵了杵靈樞,後者和他對了下眼色,這才支支吾吾地道︰「宗主,阿梨姑娘往東南方向去了……」
戎言臉色乍變,卻只有一瞬,下一瞬,他又恢復如常,「島上的機關,她是過不去了。」
聞言,兩人為難地對視一眼。
素問兩眼一閉,深吸一口氣,道︰「跟璇璣一起……」
這下,戎言的臉色可以用疾風驟雨來形容,他用二人平生听過的最激烈的聲調吼道︰「什麼?!」
素問儼然一副要哭了的樣子,但話卻是說得順溜,「阿梨姑娘跟璇璣一起往東南方去了!」
戎言雙頰緊繃,長袖一振,發出了空氣撕裂的響聲,震得二人耳朵眼兒一麻。
「你們兩個跟我來!」
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一樣,他衣袍一抖,踏上了石階前空空的桃花枝,在一陣悉悉索索的破空聲中,借著桃枝的力量竄上了屋頂,輕盈得如同一只新生的小燕。頃刻間,那一片白已然消失在東南方的青瓦上。
念無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靈素二人腳下不停地一路追到東南方的盡頭時,已經是連喘氣都費勁的程度了。
「走……走……打起精神來……」
靈樞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一邊輕輕地扯另一邊已然半跪在地上的素問。
素問因為先前費工夫在藥宗轉了一大圈,如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咕咚一聲跪到了地上,一個勁地擺手。
靈樞不罷休,伸手要去拉他,卻因為氣力不足,反倒被他扯得跌坐在了地上,就在他手腳並用地要掙扎起來的時候,突然發現素問跟中邪一般地盯著不遠處看。
他覺得蹊蹺,于是也跟著瞧過去。
這一瞧,全身的勁都一下子松了下去,他癱坐在地上,開始神神叨叨地傻笑。
素問半張著嘴,轉頭與他對視了一眼,也呵呵呵地笑出了聲。
清晨的霞光從雲縫中透出來,仿佛是什麼掙月兌了桎梏一樣,那麼自由,那麼耀眼。一瞬間,雲遮霧繞的島嶼全數沐浴在了朝霞的旖旎中。
當然,也包括失而復得的戎言。
幸而,念無島這麼大。幸而,它又那麼小。
他低頭望了望她的發頂,長吁了一聲,同她一道坐到了高高的礁石上。
興許是前些日子漲潮浸了海水,這礁石上覆了些新鮮的青苔,一坐下去,他就感覺到了那種濕濘滑膩的觸感,不過,此刻他卻沒有任何抱怨的想法,因為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就連這黏黏糊糊的苔蘚,感覺都好得出奇。
她的目光放在很遠的地方,似乎是在看著海那邊隱隱約約的陸地,似乎又只是在看波瀾的起起伏伏。他不能確定。
似乎是看得太入神,她沒有發現他來了,只有一旁的璇璣抬頭噴了噴鼻,並踱著步子走到了他身後,用腦袋蹭了蹭他的後背。
「怎麼坐在這發呆?」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好一個大浪拍上了他們腳下的礁石,一聲雷電般的巨響響起,還帶著天搖地動的震蕩,這盡在眼前的刺激,終于讓她微微清醒了過來。
她肩膀一顫,眼楮這才有了焦距。
與此同時,她也發現了身邊的人。
「戎……言?」
戎言欣慰地頷首,「是我。」
「你怎麼來了?」她調整了坐姿,稍微面對著他一些,說這話的時候,她的手也在有意無意地揉著發麻的雙腿。
「找你。」說著,他微微傾身,把她的手撥到了一邊,認真地幫她按起了腿。
她呵呵笑笑,自然而然地把手垂到了兩邊,「找我,找我有事?」
戎言搖搖頭,視線依然在自己的手上,「那倒沒有,倒是你,怎麼在這坐著發呆。」
听到這話,她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嘴唇,卻好一會兒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垂著頭沒說話,從她的視線看過去,他的肩膀在有韻律地動著,胸前的幾縷長發被海風吹得飄飄揚揚的,就像她偷偷跑出宮時,看到人家趕驢的鞭子。
「我真的是在病榻上躺了兩年等你來救嗎?」
不知道是不是喃喃自語,她的聲音很小。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手指的動作停了一瞬,旋即又恢復。
「怎麼問這個?」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垂下了肩膀,「總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麼,而且是很重要的什麼,就好像有個人,跟我約好了在那個方向等著……」
緩緩地舉起手,她指向了海的那邊。
透過層層疊疊的水霧,那頭的陸地就好像是姑娘家描眉的青黛,安安靜靜地躺在妝奩的蓋子上頭。如果不仔細看,甚至會忽視。
似乎是不好意思,她迅速地收回了手,改為胡亂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這只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罷了,不對,只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罷了,我知道,我肯定不是跟誰約好了,只可能是兩年來做了一場不正常的夢,對吧?」
她轉頭望向他,眼神很狂熱,好像是急需某種肯定一般。
戎言猶豫了一下,「嗯,應該是吧。」
「對吧對吧,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望著她一邊捋著心口,一邊自言自語的樣子,戎言的喉嚨像是被人灌了什麼東西下去一樣,又嗆又堵。
現在這樣很好,非常好。
他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
某一日。藥宗。
「你們誰看到璇璣沒有?」
素問端著一個大大的鍋,如同一個翻了蓋兒的烏龜一般,一邊艱難地四處走,一邊不停地找人打听著。
「璇璣?」幾個剛從外頭回來的采藥生面面相覷,然後一個黑黑的少年站了出來,他先是用沾滿了泥污的袖子抹了把臉,才道︰「沒瞧見,不過如果是璇璣的話,吹個口哨不就成了?」
素問听到這,嘆了口氣,把鍋擱在了一旁,對著不怎麼炙熱的日頭抹了抹汗,雙手叉腰道︰「吹了,沒動靜。」
那黑小子皺了皺鼻子,隨即一本正經道︰「哦……如果沒反應的話,那八成是跟阿梨姑娘一道去海邊的吧?」
這下,旁邊的一行人也附和了起來。
「對啊對啊,璇璣不喜歡水,一到那耳朵就不好使了……」
念無島東南角海邊。巨礁上。
璇璣一邊蹭著腦袋,一邊愉快地哼哼出聲。
夏梨靜靜地坐著,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模了它的下巴。
「璇璣啊,海的那頭,到底有什麼呢……」
回應她的,只有那獵獵的風聲,和驚濤拍岸的怒吼聲,還有璇璣那不成片段的低哼。
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並沒有期盼听到什麼答案。
「璇璣啊……」頓了頓,「我只知道要一直等,卻不知道……我到底在等什麼……」
到底在等什麼?
又或是,到底在等著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怎麼感覺後面的和前面的不是一個人寫的……新坑現言……有興趣的可以點點……古言新坑是孟婆的……我個人覺得那個挺有意思的……不過要等這個完結才發……現言是80後的娃兒回憶90年代末的……雙時間軸……比較輕松的文……特點的話……就是不看到最後不知道誰是真cp……鏈接上個昂~~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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