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枝上掛不得!! 102第一百章 不作死就不會死

作者 ︰ 赤落

「你怎麼來了?」

左丘谷雨眯縫著眼楮,用有點嘶啞的聲音問道。

洛白揚了揚手中的酒。

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將懷中熟睡的女子從袖子上移開放穩之後,才輕手輕腳地起了身。

邁下層層疊疊的書,他隨意地抻了抻有些發皺的袍子,踮著腳尖帶頭走出了書房。

雖說是冬日,但今夜的月色倒著實很好,清冷的月光盡興地灑下萬千粼輝,好似綿延千里的薄霜,梅花若有若無的香氣混合著馥郁酒香,讓原本寂寞的庭院立刻活色生香起來。

「你最近有煩心事?」左丘瞄了一眼他蒼白的臉色,呷了一口酒道。他的卷發有些凌亂,迎著這撩人的月色,濃濃的異域風情。

洛白垂著眼楮,望著杯中的月影,不以為然道︰「沒有煩心事的,恐怕只有左丘少爺你了吧?」

他嗤笑了一聲,一口悶下了杯中的余酒,又斟滿,「這話是在陳醋缸里泡了一晚才拎出來說的吧?」

「哦?」洛白高高地挑起了眉頭,一雙細眼風情萬種,「听出來了?」

這回換他不以為然了,「她不就是你硬塞過來的嗎?」

他意味深長地頷首,「是啊……專門送來讓你添堵的,不過現在看來,我的如意算盤終究是沒打響。」

左丘谷雨嘴角一翹,「我是以前沒發現有個人陪著不錯……」說到這,他迅速地瞄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中的酒盞,這才續道︰「那你呢,明明知道一個人的滋味不好受,為什麼還殺了她們?」

她們指的是誰,他心知肚明。

洛白舉杯的手一停,卻在盯著那粼粼的碎波好一會兒後,才望向他。

他的臉有一半埋在長發的黑影里,眼神閃爍不清,冰涼的風拂起他那如海浪一般的長發和廣袖,更顯得他的神情撲朔迷離。

遠處的狗不知道听到了什麼動靜,驟然狺狺狂吠起來,鏗鏘有力的叫聲沒入深沉的夜幕中,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你不是常說自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嗎?」良久,洛白反問。♀

左丘谷雨聳聳肩,「那要看看是什麼事了。」

他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酒杯,杯中的酒水從杯沿溢出來,順著他那被風吹得有些泛紅的手指滴到了桌上,形成了一個圓形的陰影。

「你知道多少?」

「不多。」左丘撇嘴,他抬頭緊盯著他,「但也不少吧。」

他的手指倏地一使力,酒杯發出輕微的響動,再看時,一條線一般的裂縫橫亙著,酒灑了一桌,登時酒香四溢。

「喂喂喂,不要拿我的杯子出氣。」左丘不滿地抗議。

他面無表情地松了手,手指開始輕擊桌面。

「你要是毀了這桌子,以後可就沒人陪你喝酒賞月了。」

听聞這話,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手上的動作沒停。

左丘谷雨仰頭悶了一口酒,無奈地搖搖頭,「反正是你出的銀子,隨你去吧。」

「你覺得,靈鷲怎麼樣?」

听到這話的時候,左丘有一瞬間覺得是自己耳朵出岔子了。這種問題,怎麼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真是活得久了,什麼事都有。

「你……你剛說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洛白瞄了他一眼,不自在地搖頭,「沒什麼。」

「不對,你剛才問我,覺得靈鷲怎麼樣,是吧?」他像抓住什麼把柄一樣,揚起了眉毛。

「不是。」

「吹牛。」

「放肆。」

「放屁。」

「粗鄙。」

「是不是?」

「是。」

左丘谷雨得逞地眯了眯眸子,「怎麼,殺了那兩個女人以後,有負罪感了?」

興許是習慣了他偶爾喜歡咄咄逼人的性子,他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

「你為何覺得她們是我殺的?」

左丘撇撇嘴,又斟上一杯,「你的皇城,你的女人,除了你,誰還能輕易要她們的命?」

「就這麼簡單?」

「不然你以為呢?」他的臉頰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潤,顯然是方才喝得有些急了。♀

洛白默然,不置可否。

「北召的丫頭不是你殺的吧?」

聞言,洛白一愣,狐疑地望向他。

左丘一雙眸子閃閃發光,宛如仲夏正午的江面,「問我怎麼知道的?」

他嘴角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出聲。

左丘見他如此,忽而嘆了口氣,「你變得真無趣,幾乎變得如我初見你一般了,真是無趣。」

洛白的神情有一絲松動,「怎麼知道的?」

他的眉毛利落地一挑,「孺子可教也。」頓了一下,才道︰「猜的。」

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懷疑。

「你不信?」

「嗯。」

左丘谷雨換了個舒服的坐姿,以手撐額,眼角瞥了他一眼,又轉而賞起了月色,「我太了解你了,不值得殺的人,你是不會動手的。」

洛白忽地掩起了眼神,姑且算是默認。

「可是。」他的語氣突然急轉,變得有些尖利,「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夜泊某城,城北客棧。

「你連小湯圓都不記得了?」蘇不啼一臉悲壯,假胡子挫敗地半掛在嘴唇邊上。

「……嗯。」夏梨惴惴地點點頭,生怕她一個不痛快,又抱著自己嚎啕大哭。

「你……我……你……哎……」蘇不啼語無倫次了好一通,終于喪氣地往床沿上一坐,四肢松垮垮地耷拉著,如同一只被捏住了後頸子的貓。

「你說,你是奕國的國師?」為了安慰看起來萬念俱灰的她,夏梨斟酌著問道。

一听這話,她就像被掐了一下似的,一下子彈起來,夸張地把食指抵住嘴唇,一個勁兒地「噓」。

夏梨使勁點頭,甚至大驚小怪地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個不能在這說。」她聲音壓得低低的,乍一听,就好像風吹過巷口的聲音,輕飄飄的。

「為什麼啊?」她也鬼鬼祟祟地壓低聲音問道。

「有人在找我。」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復雜。

「誰啊?」

「……就……就是有那麼一個人。」

夏梨疑惑地望著她。

「你……你不要管這麼多……總……總之就是不要提。」

「……哦。」

被這麼一打岔,蘇不啼又對她的記憶產生了興趣。她撐著雙手坐著,兩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鞋榻。

「你說你從和親開始,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好像在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一樣,她鄭重地點頭,「嗯。」

「可是,你知道自己是……」蘇不啼的聲音降了下去,「是北召十一公主?」

「知道。」

她眉頭緊皺,「那些都能記得了,怎麼可能記不住我和湯圓君呢,對了,還有他啊,你怎麼能把他忘了呢?」

「……他?」她苦惱地側了側頭,「他……是誰?」

「洛白啊。」

「咚。」

她感覺好像有一滴水滴進了心里,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在心中蕩漾開來,就如同……悶熱的盛夏雨前喝了一口酸梅湯,那種清涼而酸甜的感覺好似糖水浸入白棉花一般,綿延開來,一時間,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那種美妙的感覺中。

「記起來了吧?」蘇不啼激動地沖到她面前,「記起來了吧,我就說嘛!」

「沒有。」

她用極其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蘇不啼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

「但是……」

她狐疑地探向了自己的心口,「但是……有種奇怪的感覺。」

「什麼感覺?」

「不知道。」她不解地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

蘇不啼頹然地一屁∼股坐回了床榻上,一邊撓頭,一邊朝兀自發呆的她翻了翻白眼,「什麼嘛,居然還是不記得……」

就像小石子投進大海中一樣,起初那點滴的力量漸漸被放大,卷起了狂暴的漩渦,將那些浮躁的泡沫一舉打散,卷如了深處,而原先深埋在海底的那些,卻隱隱地朝海面探出頭來。這種感覺,很奇怪,卻不差。

她感受著那傳至四肢百骸的顫栗,欣喜若狂。

「你知道我在等什麼嗎?」她滿臉喜色,急匆匆地沖過去抓住蘇不啼的肩膀。

她被抓得一呆,嘴唇抖了半晌,才模模糊糊道︰「什麼?」

「你知道我在等什麼嗎?」她又重復了一遍,因為掩不住的喜悅,她的聲音更大。

這次換蘇不啼疑惑了,她望著她,使勁搖了搖頭。

她的笑容一僵,神情驟然落寞。

她還以為……

「你是記得自己在等嗎?」蘇不啼伸長了脖子,探究地問。

她沉默了半晌,才頷首。

「我一直不自覺地坐在東南方,好像是在等著什麼一樣,又或是,是跟東南方的誰約定了什麼一樣……」

「東南方?」蘇不啼驟然出聲打斷了她。

她愣愣點頭,「嗯,東南方。」

蘇不啼好似突然想到什麼一樣,神情一肅,「你……要不要跟我偷偷回夜泊?」

「夜……泊?」

她重復著這兩個字,感受著這名字纏繞在舌尖的感覺,很久都沒有回答。

夜泊。

「嘔……」

蘇不啼蹲在樹下,頭昏腦漲地吐著,胃中可以吐的東西早就吐了個干淨,現在往外涌的,只剩下泛著酸氣的黃水。

她一雙眼楮空洞洞的,面色慘白。

「不啼,你沒事吧?」

夏梨憂心忡忡地望著她,問道。

「沒……嘔……」她的頭剛抬,又猛地低了下去,嘩啦啦的水聲跟著傳了過來,讓人喉頭一陣陣地作癢。

「那要不,我們還是改馬車吧?」

聞言,一旁昂首挺立的璇璣突然噴了噴鼻,閃著紅光的爪子重重拍了一掌地面,揚起了浮灰裊裊。

「璇璣,你生氣也沒用啊……她都成這樣了……」听著她吐得掏心掏肺的聲音,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沒……嘔……」說到一半,她用被壓得變形的喉嚨硬擠出幾個字——

換……

馬……

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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