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月光透過窗紗瀉進來,柔和的月色勾勒出朱佑樘如雕像般完美無缺的臉龐,他漆黑的雙眸似落入了無數星光,熠熠生輝。♀
張心底忍不住嫉妒,老天也太厚待他了吧?給他尊貴的身份也罷了,居然還賜給他這麼好看的皮相,全天下的好事簡直讓他佔盡了。
太不公平了!
朱佑樘哪知道她的心思,靜靜地望著她,目光比窗外的月色還要溫柔,輕聲喚道︰「。」
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朱佑樘默了一瞬,道︰「日後萬貴妃若再傳召你,你找借口推掉。」
張暗道,開什麼玩笑!老妖婦權勢滔天,皇帝對她言听計從,皇後見到她就像老鼠見了貓兒,連太後都讓她三分,她傳召我,我可沒那個狗膽不去見她。想了想,冠冕堂皇地說道︰「這不大好吧?好歹她是長輩,臣妾去見她,陪她說說話解解悶,替殿下您盡孝,傳到皇上耳中,也會夸獎殿下有孝心。」
「萬貴妃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一直想廢了我,改立二皇弟為太子。」朱佑樘眉頭輕擰,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她現在拉攏你,無非是想讓你為她所用,幫她找到我的把柄,讓父皇廢了我。」
張聞言立即表明立場,信誓旦旦地道︰「殿下放心,我絕不會做任何危害您的事情。」
「我知道。」朱佑樘定定地望著她,微笑道︰「上回在湯山行宮你為我療傷,又冒險送韓烈離開。你若是萬貴妃的人,那次便可以趁這個機會除掉我了。」
提到湯山行宮,張不由想起小南子之死,想起那夜他和紅蓼卿卿我我,想起他對紅蓼說的那番話,原本有些柔軟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生硬︰「臣妾懂得如何與她虛與委蛇,絕不會被她利用。♀再說,臣妾多去見萬貴妃,對殿下您也是百利而無一害。您與萬貴妃水火不容,父皇夾在中間也很為難。臣妾若能替你們改善一下關系,父皇必會龍心大悅,對您也會更加滿意。」
朱佑樘一向溫和,此時卻沉下臉,皺眉道︰「萬貴妃不是隨便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人。她浸yin深宮數十年,心機深重,手段毒辣,你想和她玩心眼,是不是嫌命太長了?」
張怒了,不是你叫我去她身邊當棋子麼?遂月兌口道︰「殿下不是一直夸臣妾機智過人麼?臣妾多與萬貴妃接觸,也可以替殿下打探一下消息。」
朱佑樘猶豫了一下,說道︰「萬貴妃身邊有我的人。她有什麼舉動我都一清二楚。」
張想到紅蓼,心下冷笑,果然是顆好棋子!!!!
「以後除了公開的場合,你私下里不必再去見她。」朱佑樘盯著她,溫言道︰「你不必擔心,有我在,萬貴妃不會拿你怎麼樣。」
張心下暗想,萬貴妃手段毒辣,視人命如草芥,我若膽敢違抗她的命令,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難不成你還能讓我起死回生?
朱佑樘見她額前有一綹長發遮住了眼楮,伸手欲替她拔到耳後,手剛剛抬起,卻見她滿臉緊張地望著他,全身僵硬,仿佛他是十惡不赦的色魔,想對她欲行不軌。
朱佑樘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他身份尊貴,又兼溫雅俊美,女子對他無不獻媚爭寵,而他的妻子卻避他如洪水猛獸。
他雙眼微黯,伸手將她額前的那綹長發別到耳後,低聲道︰「放心,我不會動你。♀」
張臉色微紅,裝作沒听到,顧左右而言他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呃,說實話,隔著重重紗幔,月色美不美還真看不清。
朱佑樘含笑道:︰「月色美不美我不清楚,身邊倒是躺著一個美人。」
張雙頰暈紅,怕再說下去引得他做出什麼事情來,忙閉了嘴,保持沉默。因兩人離得極近,稍微轉動一下,便可能會踫到對方。
張只好一動不動地躺著,鼻端聞到他身上獨特的清涼香氣,心下暗暗祈禱那個偷信
的人趕快出現。
時間一點點流逝,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響動。
張忍不住嘀咕︰「為何等了這麼久,還沒有人進來偷信呢?難道那人已經識破臣妾的妙計了?」
精心布了此局,大半夜興沖沖地跑來抓人,不會白忙活一場,空手而回吧?
朱佑樘篤定地道︰「不急,現在還早。那人一定會來。」
又等了半晌,張覺得眼皮有些沉重,腦袋昏昏沉沉,再也顧不上什麼收網抓魚,嘟噥道︰「困死了,臣妾先睡一會兒。」
朱佑樘亦覺得很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很想便這麼睡過去,但自小便生活在刀尖,自然比常人多了幾分警覺,平時他需要處理公文,經常會忙到子時才上床歇息,從未覺得困累,而現在不過才亥初,睡意居然如此凶猛!心底感到蹊蹺,又听「咕咚」兩聲悶響,屏風後小元子,小平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朱佑樘心中一凜,暗叫糟糕,忙推了推身邊的張︰「,快醒醒!」
張睡得很沉,任由他怎麼推都不見醒轉。
朱佑樘已猜到有人在房中放了迷香,忙緊捂著鼻子,強忍著洶涌如潮的睡意,拔下張發髻上的銀簪,狠狠地扎進手臂里,一陣劇痛,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一下子清醒過來,卻見陣陣濃煙從窗戶縫隙中鑽進來。臉色不由大變,有人想縱火燒死他們!
略微想了一下,已然明白,一把火燒死許清如,燒光整座明瑟閣,豈不比偷信省事許多?
屋內濃煙滾滾,窗外已然紅光滿天,不斷響起 啪啪的燃燒聲。火勢蔓延得很快,窗戶,房梁,桌椅,紗幔俱開始燃燒。
朱佑樘抱起張,跳下床榻,眼前煙霧滾滾,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只能憑著記憶向門口的位置奔去,因懷中抱著一個人,又吸入大量的濃煙,呼吸有些困難,行動十分艱難,若不是他意志堅韌,早已倒下了。
朱佑樘滿頭大汗,一步步向外挪動,不長的路,卻花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快到門口時,再也支持不住,向前撲倒。
一截燒斷的房梁忽地砸落。
朱佑樘無力避開,只能將張緊緊地護在身下,用後背去抵擋那截燃燒的房梁。
千鈞一發之際,幾名暗衛沖進來,一人劈開即將砸落的房梁,一人抱起朱佑樘,一人扶著張向外奔去。
幾人奔出明瑟閣,卻見許清如住的寢殿已成一片火海,侍衛們早已驚動,紛紛趕去救火。
朱佑樘十分狼狽,溫文儒雅的臉龐黑漆漆的,看不清原來的面目,衣服被燒得慘不忍睹,似破布般掛在身上,一大綹頭發燒焦,氣味刺鼻難聞。
暗衛們跪下請罪︰「屬下救駕來遲,殿下受驚了。」
朱佑樘淡淡道︰「都起來。這次是本宮大意了,沒讓你們跟著,幸好你們沒有走遠,否則本宮和太子妃可能已葬身火海了。」又見張仍躺在地上沉睡,俯身抱起,冷聲問道,「可有抓到縱火之人?」
一名暗衛垂首道︰「屬下們看見明瑟閣起火,急著趕來救殿下,魏武帶人趕去抓人,應該很快便會回來。」
朱佑樘淡淡地「唔」了一聲,道︰「人抓到,立即帶來見本宮。」
暗衛們恭謹地答應。
朱佑樘抱著張大步離去,回到霽月殿,綠翹,金蓮等人見朱佑樘模樣狼狽,而張又昏迷不醒,俱驚慌失措地問道︰「殿下,太子妃怎麼了?」
朱佑樘徑直走到寢殿,將張輕輕放在榻上,道︰「她沒事,睡一覺便會醒過來。」
諸人聞言松了一口氣,綠翹忙命小宮女打水伺候朱佑樘洗漱更衣。剛剛收拾妥當,德全忽從殿外進來,稟道︰「殿下,魏武已抓到縱火之人,正在殿外等候殿下處置。」
朱佑樘冷聲道︰「把他押到正殿。」
「是。」德全躬身答應,退了出去。
朱佑樘向綠翹吩咐道︰「你們好好守著太子妃!」說罷便走向正殿,端坐在寶座上。
須臾,德全押著一名小太監進來,小太監長得十分瘦小,臉色蒼白,身子抖若篩糠,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聲音顫抖︰「奴才張遠參見太子,太子千歲吉祥。」
朱佑樘向來脾氣溫和,待人溫文爾雅,極少動怒,此時臉色陰沉,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怒到了極點,寒聲問道︰「是誰指使你縱火燒死許淑女?」
張遠磕頭如搗蒜︰「殿下饒命!奴才該死!沒有人指使奴才縱火。奴才殺許清如是為了報仇。」
「報什麼仇?」
「多福公公是奴才干爹,前幾日他忽然上吊自盡,奴才悲痛欲絕。干爹是許清如身邊的首領太監,在宮中有權有勢,不可能會自盡,一定是被許清如逼死的。」
「多福欠了一身賭債的時候,怎麼沒有干兒子出來替他還債。人死了倒跑出個干兒子來替他報仇。」朱佑樘聲音冰冷,望向德全,「把他帶到地牢,讓他嘗嘗七十二套刑具,什麼時候肯開口說真話再停止用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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