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黛玉自從去了賴家回來之後就有些悶悶不樂的,這天眾姐妹說起賴家的園子,探春贊嘆道︰「他們那園子雖然不及咱們一半大,卻也很是齊整寬闊了,有的景色也別有一番風味。♀」
迎春這幾日心情卻不錯,她雖然立了起來,屋里的人也收斂了不少,不敢再看低她。只是她的乳母因女乃過她一場,算是長輩,仗著這個不過是不再做那偷雞模狗的事,之前拿走的那些東西仍是沒送回來。老太太這番整治中她被查出來後,老太太攆她出去了,連那尋模走的東西也被風姐姐送了回來。因而笑道︰「他們的泉石林木,樓閣亭軒要是像咱們家一樣,那是逾制的。我看他們倒是別出機巧,像是南方那邊蘇州園林的樣子,玲瓏可愛。咱們不過都是外行,林妹妹才最知道其好處呢,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果然笑著稱是,都問起了黛玉,黛玉強笑道︰「我小時候就來到了京城,現如今已經忘了。」眾人見黛玉興致不高,不一會兒也都散了。
青玄從外面進來,見只剩黛玉一個,因而問道︰「怎麼這麼快三姑娘她們便回去了,我看姑娘你這幾日心情不好,才請她們來和姑娘說笑一番的。」
黛玉在青玄面前素來不掩飾,她道︰「我知道青玄姐姐和三妹妹她們都是好心,只不過我想起了爹爹而已。」
青玄這才恍然,原來林如海的忌日快要到了,賈府里也沒什麼準備。黛玉本來自傷心著,前幾日去賴家又見了江南的景色,更加觸景生情。青玄自己是修道之人,一直認為人死之後轉世記憶消失,只要心里懷念就行,卻忘了世人都覺得有後人祭祀才好。本來自己也能想到這些事情,只是莊頭們送來了秋季的租子,自己看賬本忙了這麼幾日,也疏忽了。她忙對黛玉說道︰「姑娘有什麼難為的,咱們請了老太太的示下,也不在府里,悄悄的出去祭祀一番林大人不就行了。」
黛玉激動的說道︰「真的可以嗎?」青玄自然點頭。待青玄和賈母一說,黛玉這些天悶悶不樂,思念父親的話。賈母想起自己不能讓兩個玉兒在一起,愧對自己的敏兒,又想起黛玉這些日子里受的冤屈,自然無有不應的。還讓鳳姐領著,本來還說要到賈家的家廟去的,青玄卻早就知道這家廟里藏污納垢不是什麼好地方,自然拒絕了。說是林家的莊子剛好挨著寒梅寺,卻是去那里比較好。這寒梅寺雖然地處偏僻,卻因為大長公主年幼時體弱多病在這寒梅寺住過一段時間兒聲名遠揚,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要不是這廟里的食物等東西剛好取自林家的莊子,黛玉還進不去呢。賈母一听,比自己家的家廟更好,也答應了。
果然,在鳳姐整理完府里的秋收租子之後,便挑了一天,悄悄的帶著黛玉和青玄出府了。到了寒梅寺後,鳳姐自去和住持等人寒暄,讓人整理干淨的院子和齋菜,黛玉自去祭拜。鳳姐本來還問是否要燒紙錢等東西,卻被黛玉阻止了。原來黛玉自有一番與眾不同的心思,她想著自己在佛前告訴父親的魂魄不必擔憂自己,那些紙錢不過是活人的慰藉,去了的人又哪里能夠接到。再者等自己將來過繼一個孩子作為林家嗣子,延續林家的血脈,傳承林家的風骨。到時候讓他正式祭拜而不是在這小廟里,才算光明正大呢。因而不過是在佛前誠懇的拜了幾拜,默默禱告一番。之後出來告知廟里,自己要親手寫佛經供上,因而要住上一晚上。鳳姐雖然知曉出來之前沒有這話,只是也不好阻止,女兒要向父親表孝心難道要阻止嗎,再說自己要在外面做生意也得討好黛玉。再說這旁邊就是林家的莊子,寒梅寺也不是普通的寺廟,安全是沒問題的。因而向黛玉說道︰「妹妹的孝心,我是極為感動的,我這就派人去稟報老太太,只是明兒一定得回去。」黛玉自是答應不提。
因要整理出紙墨筆硯還要一段時間,又有路途遙遠,眾人累了要先吃飯。因而黛玉只能先去寺里賞賞風景,這寒梅寺以梅得名,便知這里的梅花極為稀異,已經有早梅綻放滿園飄香了。因來時也沒見這陣兒有來這里拜佛的人家,也不怕有外人進來,青玄便陪著黛玉進了這寺廟後面的梅園賞景。梅園之景,果然不負盛名,黛玉贊嘆道︰「大觀園里也有梅樹,我也覺得不過就那樣啦,沒想到今日見到了這般美景。‘玉綴瓊鋪迷近遠,英郁芬芳盛蓬馞’正是如此啊,不愧梅樹曾被人贊揚有香雪海之稱。」
青玄卻不驚奇,修煉時這樣的景色何止見過萬千,只是打趣黛玉道︰「我倒是覺得姑娘和我來到了桃花源的入口,這梅花飄落不也是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嗎?要真能去桃花源,姑娘去不去?」
沒想到黛玉卻道︰「若真有桃花源我也不去,我若是去了,自己一個人快活了。難道丟下外祖母,丟下姐妹們和青玄姐姐你,忘掉爹爹的期盼嗎。若是如此,即使身在桃花源,心仍然留在塵世,又有什麼快活的。這萬丈紅塵里縱使有許多磨難,我卻有更多舍不得的地方,情願面對這風雪呢。」
青玄沒想到,還沒有多長時間前還在吟唱著‘風刀霜劍嚴相逼’和質問著’天盡頭,何處有香丘‘的姑娘已經成長為這樣一個堅強的姑娘。這千樹梅花也抵不過她眉宇間的堅韌,落英芬美也沒有她眼角的萬丈芳華,此刻的黛玉,縱然不再是曹公嘆過的‘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那株世外仙草,卻是傲然而立的木棉花。青玄想起自己前世還是小市民時讀過的那首《致橡樹》——‘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相握在地下;葉,相觸在雲里’,原來不知不覺見黛玉已經能夠坦然面對塵世的風雨了。
不多時,一位小尼姑來報已經收拾好了,請黛玉前去用齋飯,兩人才離去。剛才的梅樹上卻跳下兩個人來,卻是前段日子勸過寶玉的陳雲和他的貼身侍衛馮龍。原來,陳雲的母親年年都要到這里來為陳將軍和陳雲祈禱,戰場上刀劍無眼,只是皇命難為,陳母日夜擔憂之下也只能寄托在佛祖身上保佑自己的家人了。因這寒梅寺十分清幽,沒有那些獻媚的人來,所以年年都到這來。好不容易陳將軍今年在京城,陳雲親自陪著母親來拜佛,也只是輕裝簡從,不叫京城里的權貴們發現自己。陳雲不耐煩和那些尼姑說話,因而進梅園走走,也是知道通常這時無人。卻沒想到有個姑娘家進來,臉上也沒有帶帷帽,只好跳到樹上,卻沒听到這麼一番有見解的話,暗自心動。
原來,陳雲常年不在京,好不容易回來,年紀也不小了,陳母天天拿著姑娘的畫像向他追問,他也是京城里難得的文武雙全的人物,還有不少姑娘借著是自己妹妹的朋友老是往自己跟前湊,自己怎麼看的上這樣的庸脂俗粉。今天難得見到這樣一位姑娘,可惜自己在樹上沒能看到臉,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想到這兒,暗自臉紅,沒想到自己自詡為正人君子,卻也當了回登徒子。
正愣神呢,卻見馮龍拍了下自己的肩膀,擠眉弄眼道︰「將軍,想不想知道這姑娘是誰家的?」
陳雲喝道︰「怎可無理唐突,都是我平時慣的你。」
馮龍道︰「我又不是打听那姑娘的閨名,將軍你可想不到這時哪家的人家,就是那個呆子賈寶玉家的。」
陳雲不能置信的搖搖頭,道︰「榮國府?他們家能養出這樣的姑娘,別埋汰人了。」
馮龍笑道︰「還是將軍曉事,這姑娘雖住在榮國府,卻是已逝巡鹽御史林如海大人的嫡親女兒,不過是父母雙亡,住在榮國府里而已。」
陳雲嘆道︰「我就說,非林大人那樣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後人,因我們家和林大人好我幼時還被林大人教導過一段時間呢,只是林大人後來外放,我才又到了書院,後來棄筆從戎的。哎,你怎麼知道的,給我老實交代?」
馮龍見陳雲面色嚴肅,知他是個守規矩的人,忙答道︰「將軍放心,我並沒有見過那位小姐,只是她身邊跟著的姑娘曾經代表林家來給咱們家送過節禮,夫人還留下親親熱熱的說了好一陣子,我才知曉的。林大人的閨女住在自己的外祖母家,那個跟著的姑娘竟是林大人專門留下照顧自己閨女的人,那今日的姑娘自然是林大人之女了。」
陳雲仍是警告馮龍不要在外面多說,卻想起來賈寶玉那個呆子,因自己提醒過他那一回,雖然不再告訴別人姐妹們的詩作卻主動告訴自己,自己沒說過一個字,卻格外記得其中一個人的詩,別具靈性讓自己每每暗自賞析,喜那‘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的內外明澈,喜那‘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的風骨,記得賈寶玉曾經說過是林妹妹做的,難道就是今日的那位姑娘,林如海大人的閨女。
黛玉卻不知曉陳雲在這里,青玄雖然發覺了,卻發現黛玉原來和寶玉身上系的那根有緣無分的紅線已經斷了,今日竟然和那個藏在梅樹上的人連在了一起,還是一生恩愛的正紅顏色的線,心里喜之不盡,哪還把陳雲的唐突放在心上。再者陳雲是見黛玉過去,來不及離開,才躲在樹上的,可見其實也是一個知禮的人。因而青玄也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黛玉,徒留陳雲在心里留下了一個倩影。
黛玉自去誠心寫了三卷佛經供在佛前,又點了七七四十九盞長明燈第二日隨鳳姐回去不提。賈母雖然擔心黛玉住在外面,如今見她安全回來,又被鳳姐幾句夸獎黛玉的孝心,說將來對老太太更加孝順,一陣兒便轉怒為喜只顧著看黛玉問青玄你們小姐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之語,見黛玉有點疲憊,又讓她趕緊下去好好歇息,又說下次可不能這樣嚇自己了。
作者有話要說︰讓陳雲對黛玉一見傾心,不錯吧,求評的作者繼續飄過。
恭喜miaomiao童鞋被紅包砸中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