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2︰
彌賽亞直視著錫德里克的眼楮︰「您並不是一個會听信他人全部說法的人,將軍。♀所以您這個問題,我是否回答的意義並不大……當然,我的答案會是否定的。只是,您願意去相信嗎?」
錫德里克沒有回應這句反問,而是提醒他道︰「第一個問題。」
「至于孩子,」醫生勾了下唇角,笑得有些無奈,「您應該清楚地知道,按照聯邦法律,不管您將要有一個alpha還是omega,任何人都無權終止這次孕育。我冒昧地問一句︰這個決定是您單方面的意願,還是和自己伴侶商議後的共識?」
上將依然沒有對他這個問題做出回答︰「做好你份內的事情。」
「這正是我來到這里的目的。」彌賽亞不卑不亢地說。
上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揮了下手,帶他前來的那位士兵立刻禮貌地示意醫生跟他走了出去.
葛蘭的長相非常精致,就是在個個都能用男俊女俏來概括的omega中也顯得極為出眾。
當彌賽亞見到葛蘭時,他正倚躺在落地窗邊的一張躺椅上看書,被軟毯遮覆住的小月復還看不出隆起的曲線。
「這兩天感覺如何?」彌賽亞用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開場白。
「還好,只是有時候會覺得有些累。」葛蘭放下手中的書︰那是一本薄薄的詩集。
醫生不再言語,而是熟練地取出了醫療儀器固定在他的腕部,查驗起相應的數據來。
「其實日常檢查這種小事,完全不用麻煩你親自過來。」葛蘭的聲音很冷,但是收斂在淡藍色眼楮里的波光卻很溫柔。
「是我麻煩了你。」彌賽亞笑了一下。
和夏佐不同,于前三角自由同盟出生、成長的葛蘭在自幼所受的教育和暈染下,對政治或者陰謀上幾乎是一點就透。
听到彌賽亞這麼說,他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對方一眼︰「那你可以常來我這里做客。」
「這也要看上將大人是否願意吧?」彌賽亞說。♀
「他……」說到了自己的丈夫,葛蘭反而有些不知如何開口起來,半天後,才低聲問道,「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不要孩子的話?」
彌賽亞坦視著他的眼楮,並沒有回答。
「我明白了。」葛蘭輕輕地嘆了口氣,「這樣的話他也跟我說過……若是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哪怕是在幾年前,我都會覺得他是獨斷專行、剛愎自負。」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葛蘭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小月復,「跟上次相比,我這次明顯更容易感到疲憊和精神不濟……這應該不是年齡原因吧?」
彌賽亞看了一眼仍然通過血樣正在分析中的數據︰「既然自己都知道,那就不要再去胡思亂想什麼。」
葛蘭把薄毯拉高了一點,然後有些倦怠地閉上了眼楮。
他的膚色在透窗而入的陽光中,呈現出了一種透明般的錯覺,帶著極致的脆弱。
「……其實我也不願意多想,」葛蘭的聲音低了下來,「實在是……太累了……」
彌賽亞微微皺起了眉。
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葛蘭現在的身體狀況了︰依賴于愈發進步的醫學水平,僅僅從數據上來看的話,他都能稱得上是正常水平……但整個人的精神和生命卻都在以一種被消耗的狀態處于了惡性循環中。
有一句流傳太久了的老話︰心病還須心藥醫。
再高明的醫術,也解不開鎖死在心間的那把鎖。
而現在,彌賽亞也只能先為葛蘭開具一些不會影響到孕期的安神類藥物。
他熟練地配好一支藥劑,正想要給葛蘭注射時,卻被對方輕輕地推拒開了。
「我想等下再睡,」葛蘭說,「你陪我聊幾句?」
「好,」彌賽亞收起手里的無針注射泵,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在躺椅旁側,「你想聊什麼?」
「奧法里斯將軍娶的那個omega,不是我們阿泰爾家族的孩子吧?」葛蘭一開口就扔出了這個如此直接的問題。
「……您既然都這麼說了,就不需要在我這里找答案了。」彌賽亞倒也坦誠地回答了他,「畢竟,你才是阿泰爾家族的人。」
「所以算在一起的話,你已經欠了我兩次人情了。」葛蘭極為淺淡地笑了一下。
「那您想好什麼交換條件了嗎?」彌賽亞問。
「……留孩子。」葛蘭定定地看向了他。
「………………」彌賽亞沉默了半天,後來才在臉上浮現出了他慣有的假笑,「你這麼說的話,也太小看我的能力了吧?」
為他注射過安神藥劑後,彌賽亞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開始著手為他制定接下來的飲食。
就在他這項工作剛剛開始的時候,因為陷入了半夢半醒狀態而有些意識迷離的葛蘭含混地問了一句︰「……鈴蘭花開了嗎?」
「什麼花?」醫生沒能立時反應過來。
「……鈴蘭。」門口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聲。
彌賽亞轉過身來︰「將軍?……您什麼時候來的?」
再一次地,錫德里克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男人走上前來,似乎是想要伸手幫躺椅上已經睡去的人拉蓋一下薄毯,然而手還在半路上就停在了那里。
他沒有任何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然後對醫生說道︰「這些天,你先在客房住下。」
彌賽亞對著上將的後腦勺挑了一下眉,接著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不再打擾他們兩個人的獨處空間。
——鈴蘭……
錫德里克在躺椅前坐下,默不作聲地看著睡著的葛蘭。
二十年前,像往常一樣出征的霍克斯上將,在離別自己夫人的時候,留下了一株源自古地球的花卉充當感情日益融洽的禮物。
彼時,葛蘭剛剛度過一次發情期,極有可能已經懷有了身孕。
直到離開中央星域後,輝星軍團才接到了議會和軍部的急令︰撲滅三角自由同盟的反叛。
而鈴蘭的寓意是……
幸福歸來。
——卻未曾花開.
從德爾加達堡里出來以後,國防部長並沒有回到自己在六芒星大樓里的辦公室。
他在離開議會大樓後,于中途換乘了一輛沒有任何標志的懸浮戰車,向著城區之外駛去。
期間各種信號屏蔽、折返繞彎就不必多言了。
在一處休閑式小別墅里,與外表的普通堪稱簡陋不同,它內部被修整得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也不過分。
月兌□上的黑色長外套交到機器人僕從手里,雅各布緩步走入了防護措施比地上部分還要周密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沒有窗戶,更談不上有什麼精致的家具了……有的只是並排而立的十數個光屏。
在雅各布剛走進室內的時候,原本黯淡關閉著的光屏齊齊被打開了,每一塊屏幕上都顯示出了一個人影。
如果有對首都政治圈足夠了解的人在這里的話,肯定能認出來這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甚至包括了政壇上針鋒相對得十分激烈的左派人士和右派人士。
只是如今他們和睦地坐在一起,仿佛之前的互相爭執、揭短、攻擊乃至謾罵等等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諸位,」雅各布在光屏環繞的正中間坐下,他所處的位置和角度都較高,這樣子通過光屏舉行會談的其它人,只能以一種仰視的姿態看向他,「情況怎麼樣?」
陸陸續續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多是言辭肯定地表示準備妥當了。
「在再次確認諸位所擔負的職責之前,」雅各布沉穩地再次開口道,「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奏報的?」
「關于魯道夫和他的荊棘軍團,」有人遲疑著開了口,「在民眾間所受到的擁護太高了,如果不能將他吸納入我們,會不會成為我們的一大阻力?尤其是在他們的軍團主艦還停留在中央星域外緣的情況下。」
「這個倒不必擔心,」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在唇邊勾出了一抹危險的笑容,「他很快就能有別的事兒要忙了。」.
「到了該下定決心的時候了,」西奧多•奧法里斯對自己的父親說,「我們已經在和‘尊敬’的部長大人搶時間了。」
在他面前展現出的巨大全息投影中,是包括了聯邦近年來經濟情況、社會狀況、輿論導向以及軍政部門人員調動等等……事無巨細的詳備記錄。
老奧法里斯眉頭皺得死死地看著那副投影︰這些記載和數據根本不是臨時就能總結出來的東西……這小子到底……
西奧多伸手點出了人員調動圖︰「看看吧,爸爸……軍部有多少人已經是他的人了。而且,一些盟國那邊傳來的消息您不會不知道吧?您以為,又是什麼原因,才讓魏瑪帝國敢向魯道夫表達招攬之意呢?」
老奧法里斯依然沉默不語。
「這是中央星域近十年來的糧食交易情況,」西奧多倒也不急著催父親表態,而是又點開了一個投影,「對比中央星域的可消耗量和應庫存量……可是有不少‘消失了的’存量呢。」
「還有……」向來對權勢謀略感興趣的西奧多越說越興奮了,他甚至不再等待父親的表態,就開始興致勃勃地介紹自己的又一項判斷依據了。
「不必了。」費迪南德長嘆了一口氣,打斷了他意猶未盡的講述。
然而,在說了這三個字後,老人卻又不再開口說話了。
「您究竟在擔憂些什麼?」西奧多眼楮里閃爍的光芒簡直豪情萬丈,「這早也不是六百多年前的聯邦了……就算是六百多年前的聯邦,也不是毫無弱點的鐵板一塊!而且,您想想看‘夏佐’的姓氏代表的含義……對于一個家族來說,難道不是優質的繼承人才是我們最大的希望嗎?——他可是能孕育出最強大子嗣的omega,配合我們奧法里斯家的血脈……」
「為了家族!」他強調著這一句混淆概念的話。
費迪南德•奧法里斯仿佛在這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他握緊了扶在掌下的欄桿,金屬的冰涼在他掌心中卻留下了刺熱的觸感。
「……魯道夫,」老人最後喃喃開口道,「我當初就不應該給他起這個名字……古地球時代,公元十九世紀,奧匈帝國皇太子魯道夫•弗朗茨•卡爾•約瑟夫大公,為情自殺……」
他雖然沒有說出贊同的話,但已經足以讓西奧多露出滿意的表情了。
這位此刻雄心萬丈的野心家是這樣傲然地回應著自己父親的︰
「我們的魯道夫……要做的可不止是一個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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