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為去進修,宋柔非常支持,吳為到了大學,那里的學習環境要比銀行學校優越得多,使他更加執著的刻苦鑽研,不想按照學校安排的進修科目去听課,也不想參加考試,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听什麼課就听什麼課,願意獨自坐在大學的閱覽室里翻閱資料,到圖書館借閱書籍,在許多借閱卡上都是他第一個簽名,主動和老師接觸請教問題,與善于思考的同學交流觀點。這一手就超越了所有的同行也很容易贏得學生們的敬佩。講貨幣課的入門功夫就是能把一只羊=兩把斧子講深講透講明白,他的講解別具一格,他講道,斧子在這里不是當砍柴用的工具,而是當做表現羊價值的材料,你就不能總想它是斧子想斧子那些用途了,這就是抽象思維,思考它作為價值表現材料的屬性,別的屬性你就別去想了。他更是把自己研究思考的東西揉進去,開闊了學生的視野豐富了教學內容。沒想到他這麼一講,漸漸听到了議論反映,說他在課堂上講英國的凱恩斯理論,美國的弗里德曼主張,說他在課堂上向學生灌輸資產階級的東西,瞎講亂講要出問題。他卻說這些理論沒有階級屬性,如同槍炮一樣誰都可以利用,他們能用的好,我們看著合適也可以拿過來用,都什麼時代了,還戴著有色眼楮看人看事,這不誤人誤事麼,就象抗日戰爭時我們繳獲日本鬼子的山炮歪把子三八大蓋,難道你能因為日本鬼子用過就拒絕用它來武裝自己麼,凡事不能絕對了,那樣吃虧的是自己,現在的我們不能再愚蠢地象四人幫那樣,把引進外國先進技術設備叫洋奴主義、崇洋媚外。他依然固我地講著。寫的文章也越來越多,發表的層次越來越高,他的成長性開始顯露出來。學生評價他講的課有深度。他對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漸漸產生了游刃有余、如魚得水的感覺,完全合乎自己的性情,他對別人講道,講課怎麼講完全可以自己掌握,寫文章去發表用不著經過誰簽字批準。他喜歡的就是這種自由。
吳為用了幾年時間肯于花力氣熬心血去研究貨幣問題。他過去的
同學和現在的同事听他課的學生都說他抽象思維能力特別強,听他說的話看他寫的東西不知是什麼意思。正趕上學術界研究的熱點難點集中到紙幣代表什麼的問題,是代表黃金還是代表商品或者代表別的什麼。有一天他坐在那里思考猛然間悟出人民幣代表多少價值存在一個界限,馬上又進一步推論這個界限是從人民幣的職能中產生的,就叫職能界限。他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興奮和喜悅,好像是大腦中某個興奮的神經中樞被開發出來了,這個發現給他帶來興奮喜悅的感覺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思索帶來的發現竟然會給自己帶來這樣的體驗,他也就越渴望通過繼續思索產生新的發現,使自己重新獲得這樣的體驗,想象一定還會有比這樣的體驗更加強烈的體驗出現在自己腦海里。♀他自己非常清楚,這個發現與他剛到行署銀行上班發現的那個儲源概念可不是一個量級的,是在研究難度非常大的貨幣理論領域中產生的,不管人們怎麼看,是否承認,他自己被這樣的發現感染著激動著興奮著喜悅著鼓舞著激勵著,使他獲得了內在的強烈推動。他想這個問題看上去簡單,但畢竟沒有看到誰曾經提出過這個問題。
他聯想到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後,在西班牙皇宮里的慶功宴上,一些王公大臣听到他興致勃勃講述那番經歷後搖頭說,這個發現太簡單了,不就是在海上多航行了那麼一段距離。哥倫布一听,把一個雞蛋放到桌上,問誰能夠把它立起來,大家紛紛拿著雞蛋在桌面上邊研究邊實驗,結果都無奈地搖頭,說這怎麼能立得起來?哥倫布拿著一個雞蛋在桌上一磕便立了起來。大家轟的一聲,七嘴八舌道,你也沒有說怎樣立啊,這麼簡單誰不能立起來?原來,事情沒做出來之前人們都感到為難,等有人做出來了大家又感到太簡單。吳為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踫到過去同學和現在的同事就講他這個發現。他說,單位人民幣比如說一元,代表的價值既不能無限大也不能等于零。元能夠代表的價值必須大于零,這個意思很好理解,不能無限大有些不好理解。有一次他對過去經常討論問題的同學談起這個話題,他說,人民幣的單位一元所能代表的價值不能無限大,我們不能隨意說它可以代表一噸黃金的價值,單位價值小的無數商品就沒法通過一元來表現價值,也就是說沒法用一元來標價。那位同學馬上質疑道,可以把這個元細分,變成角、分甚至厘豪就可以解決了。吳為反應很快地解答道,你就是再細分,對那個細分到最小的貨幣單位它所能代表的價值也仍然存在上限。那位同學也馬上明白了,很佩服地說道,你這個人抽象能力太強。吳為讀馬克思恩格斯全集,讀到馬克思在一篇文章中引用當時英國財政大臣在國會上圍繞貨幣說的一番話,那位大臣說,世界上因為研究貨幣而踫得頭破血流的人比失戀的人還多。他為自己能夠研究世界級難題而感到幸運。他在他那個小教研室里還是很有影響和帶動能力的。他給那些年輕的同事打氣道,專業決定命運,一個人有了專業發展起來就有穩定性和高度。講貨幣研究貨幣的人沒錢沒權不奇怪,因為馬克思就沒錢沒權生活過的很清苦,要靠恩格斯接濟。講貨幣研究貨幣會鍛煉我們的思維能力,即便我們在專業上沒有什麼造詣,以後在別的方向別的領域也會有收獲的。他不僅研究經濟理論問題,還研究貨幣對人的影響,他是為了明白道理而研究金錢,而不是為了賺錢而研究金錢,他通過研究知道了金錢的好處益處也更深知金錢的害處毒性,無形中使他對金錢有了免疫力,他可以狂熱地去研究金錢,卻在現實生活中沒有狂熱地不顧一切地去追求金錢,看著許多同行紛紛到校外去講課掙外快,掙的比學校開的工資多出好幾倍,他不為所動,他沒有把知識當成商品。
吳為的知識觀是奇特的,他把知識劃分為高貴的與低級的,又相應地把人分成高貴的人與低賤的人,知識決定人的命運,在他這里被解釋成有些人之所以高貴是因為他們掌握的知識是高貴的,有些人低賤是因為他們只能掌握低級的知識。知識的分類分層,到了掌握知識的人手里,對一些人是榮幸與光榮,對另一些人則是殘酷的不幸的。他的知識觀指導著他的學習觀和人生觀。他先是羨慕,繼而是傾向,漸漸形成一種偏好,最後則把自己定格為追求和掌握高尚學問的人。在銀行學校讀書時,文老師相中了他,他也看出文老師想留他一起搞會計學他卻沒有看好那個學科沒有搭攏,後來文老師想給他聯系講政治經濟學,可他已經與宋柔訂婚,也就罷了。現在他因為破格晉升中級職稱被要求去考會計學原理,他一上手就感到這門學科的淺薄,連評卷老師看了他的答卷經過仔細推敲都感到納悶,記憶力好可以幫助他背下來一些東西,那些會計分錄怎麼也都一筆筆分得那麼準確清楚,而且還能把里邊藏著的貓膩識別出來沒有丟分。比如試題中需要處理一筆會計業務,發生了利潤同時還要繳納所得稅,這是一道需要分步處理的會計分錄,慶幸的是他竟然想起了分步記載,雖然簡單但也需要分步,事後竟成了向人炫耀的理由,他得了最高分,最高分里也有瑕疵。他吃了自以為是的虧,他讀教科書明知書中有個小單元會變成試卷上的試題卻沒有熟練掌握,在考場上正當他唯獨對這道試題感到缺少把握時,榮幸地有人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外面有槍手相助。光彩的背後也有瑕疵陰暗齷齪的東西在鋪墊。一天之內有晝夜,人生道路也有黑白兩道,黑白兩道並不那麼涇渭分明,事情並不總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常常是黑白相間、良莠混雜、瑜瑕互見。
他天生討厭程序化的東西,程序盡管會帶來秩序和安寧,卻通常也會帶來呆板和僵化,讓人感到枯燥乏味,束縛人的頭腦和手腳。勤奮學習並不是什麼都學,什麼書拿過來就看。從一個人讀的書可以看出人的品位。他喜歡那些抽象的哲理,漸漸又悟上空靈的東西。發展的代價與啟示,這樣的題目讓人一听就會感到非同凡響。
他在課堂上喜歡用一道題來測試出學生的智力層次。劣幣驅良幣是一個著名的法則,他提出的問題是金幣比銀幣的價值大造成了劣幣驅良幣,讓學生去識別判斷。大多數學生不能判斷正誤,有幾個學生搖頭,只有一個學生能夠準確地說出錯誤的緣由,市場實際價值高于法定比價的貨幣為良幣。
吳為不只是研究那些理論問題,也思考如何做人的問題。他與一位比他年齡大的同事永祥經常談論如何做人的問題。有一次,兩個人一起到外地參加培訓,晚上沒事出去閑逛,吳為對永祥說,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那是別人對自己的要求,自己對自己應該要求金要足赤人要完人。完人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完人會象偉人、聖賢那樣受人敬仰,可他自己連這個院子都走不出去,離成為完人太遙遠了,不時遭人諷刺挖苦貶損。永祥因為不適合在教學崗位工作轉到後勤方面,幾年後他來到吳為所在的辦公室,我來了也不打擾你,就跟你說一句話,我已經辦完了退休手續,坐在辦公室里想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辦,突然想起你曾經對我說的那句話,對我觸動很大,我听了你說的感到非常喜悅,可我根本不想成為完人也成不了完人,但卻啟發我怎樣才能改變自己處境,讓自己活得體面一些。後來我因為出試卷有道試題出了丑,竟然出了一道名詞解釋概念的試題引起軒然大波,都笑話我的淺薄無知,尤其那些老師笑的最厲害,說象我這樣的人怎麼調到學校來當老師,是給老師丟臉。出了笑話被調整到後勤總務崗,那時感到很恥辱很痛苦,不長時間崔校長調過來了,他這個人特別愛才,我也沒有你那本事,他來了你就成了第一大紅人。我知道他喜歡下象棋,你也知道我的棋術,我就想通過下棋接近他,經常陪他下棋,你也知道那個人很愛面子,有時就裝著讓讓他,哄他高興,把面子給足,他知道你讓著他也會領你情的,你要是總贏他就適得其反了,我這個策略果然
成功了,很快他就把我提拔當了總務科副科長,官車管物。
吳為接過話頭說,是啊,當時因為這件事引起好一陣議論,說你
老師都當不好反而能被提拔。
永祥說,我不管大家怎麼看這件事,畢竟比當老師實惠多了,很多人包括老師還得求我。行啦,我本來就想來了跟你說一句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然後轉身離去。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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