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低下傳來林爾臻有些低啞的嗓音。♀林又抬頭看了看,雖然還是被擋住視線,但還是可以看到亮光照射下來。
今晚的月色應該挺美好。
「二哥,你會不會比我看得清些?」剛被網住的時候他們還聊些話,後來日頭越來越高,他們也越來越熱,最後都只剩下喘息散熱的份,直至夜色出來了才好些。
「我眼楮一睜開,看見的就是馬毛,我頭也只能偏一點點,好讓我不被臭死……」林爾臻有些抱怨,「我們都一天沒有回去了,他們怎麼不知道出來找找!」
「可能是沒想到我們在這里吧……」林又看著透過縫隙的光束,輕聲說。
天熱了之後她和二哥就沒有說話了,再說話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再提到余好。好似都有意在裝傻。
其實,好兒應該是喜歡月色的。天氣好時,每次練字好兒都會開著窗戶,累的時候就趴在窗子上看看外邊。心情好是好兒還會告訴她月亮上有天宮,里面住著嫦娥美人,還有玉兔和桂樹……有些故事好兒會隔些時候就再重復的說,每次她都听得很認真。
只是林又沒有和余好說過,在越度,月宮主叫覓紗,不叫嫦娥。被覓紗帶上月宮的也不是玉兔,而是一只全身通紅的狐狸。
「兒,我僵了……」林爾臻又說,「而且全身都是臭味……」听上去像是很嫌棄的樣子。
「一樣的……」林又淡淡的說,她現在連脖子都動不了了,稍稍用勁就刺骨的疼。「回去了之後就讓你洗個三天三夜。」
「……還能回去嗎?」林爾臻也沉寂了下來。
「才半天而已。」林又安慰著,也寬慰自己。
「是啊,就半天。我還有去找好兒,讓她再考考我呢……」林爾臻突然提到余好,讓林又的心很應景的一縮,她抿抿唇,沒有答話。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心緒總有些不寧……」林爾臻接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看到好兒的緣故。」
林又想說,她也是。
「二哥,這次要是戰起,是爹爹領帥嗎?」林又試著轉移林爾臻的注意力。
「是啊,我們在這里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這個麼。」林爾臻有些痞氣的說,「那仁和帝,也只是名字叫仁和而已。」
「我听老兵說,仁和帝本不應該是皇帝的。」有次休息的時候,一個上了年紀的伙夫閑來無事和她話家常的時候說的。////
「唉,我們也只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說說不敬的話。」林爾臻寬慰了自己後開始告訴林又他所知道的當年往事。
「……仁智帝駕崩的時候才三十又六,正當壯年。當時是說準太子下的毒手毒死了仁智帝,剩下的一些皇子也斷斷續續的被害,只剩下幾位還年幼的公主……準太子後來畏罪自殺了,仁智帝後繼無人。當時國師的師弟、也就是現在的國師算出仁和帝有紫龍環繞,右丞相也力挺仁和帝繼位,仙芝帝後主動帶領仁智帝的嬪妃和公主搬到了冷宮,騰出了主殿,然後仁和帝就擇了日子登基了……」
「當時的國師,他怎麼沒有算出來?」林又有些奇怪。國師的推卦術會輸給自己的師弟嗎?
「一脈皇嗣一派國師,仁和帝後繼無人,無叱國師沒有算出來這個變故就等于不再是國師,也沒有資格再進入國師殿了。」林爾臻解釋道,「听說他一句話都沒有辯解就收拾東西走了,應該是雲游四海去了吧……」
「無叱……」林又喃喃,「那現在這個國師叫什麼?」
「無執。」林爾臻很是了解,「我前段時間剛拿到一本書叫《觀星》,就是無執的。」
「說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圖一些字,告訴你叫什麼,為什麼有這個名字,然後還附贈傳說……」
「傳說?」林又想起了余好對她說「我給你講個神話故事」的樣子。「回去給我看看。」等她看來了,也告訴余好說「我來你給講個傳說」。♀
「好啊,就在我以前的屋子里,我還記得我放在里面的第三格……」林爾臻有些感慨,「也不知道還要在這里掛幾天……兒,你的刀子也在暗袋嗎?不能拿到嗎?」
「你都問了不下六次了,我都不知道現在自己是坐在什麼地方……再說了,我的刀子給好兒了,小黑那里有好幾個暗袋……」林又很是無奈,「二哥,會沒事的……」她從不覺得自己會死在這里。
「現在是六月天啊,日頭足的時候曬死人,落雨的時候淋死人,要是他們晚點來,我們還會餓死渴死……」林爾臻越說越激動,「兒,二哥真的不想死在這里啊!」
「不會的,不會的……」林又壓住涌上來的不安,安慰道。
好兒……
夜深了,沒多久天又亮了。
林又和林爾臻已經掛在樹上兩天了。
林爾臻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林又嗓子也干熱的發疼,嘴唇也開裂的厲害,舌頭舌忝過更是疼痛。她轉著眼珠子看了看,如果沒有算錯的話,快正午了……
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難道,真的會死在這里嗎……林又又閉上眼楮強迫自己入眠,這樣或許還能再撐得久一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感覺到網有輕微的動蕩,再細細听的時候,林又好似听見了林爾臻叫她的沙啞音。
「怎麼了?」一直以來都是林爾臻說話多,林又相對好些,發音也不像林爾臻那般痛苦。
「……我……听到……一些……聲……」林爾臻小聲的一句一頓,林又听得很吃力,但好歹還是挺清楚了。她連忙側耳仔細听周圍的聲音。
果然,雖然還是很模糊,但真的有人聲,而且還是大部隊般的。只是听著還在很遠……她搖了搖舌尖,刺痛後她又重新听了听,聲音還在,不是幻覺……
「二哥,等下他們進了我們就大聲喊,你現在就不要再動了,省些力氣。」林又冷靜下來,「听上去人還挺多,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到時候我們小心應付……」
「嗯……」林爾臻發出一聲鼻音,便安安靜靜的側著耳朵听。
林又一直注意著那些聲音,在漸漸進了之後,在能听到一些清晰的話語之後,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些。這些人說的是越度腔調,還好不是池故的。
「……那里又有一個網呢!」
又過了許久,林又听到了一句無比清晰的話。
「這個林子里怎麼盡是網掛在樹上?」另一個聲音說道,「難道是池故的癖好?」
盡是網?林又有些奇怪,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她用盡全身力氣,扯著嗓子喊了一句︰「救命……」
林子本就大,這一聲拼了勁的喊被反復回蕩,終還是被人听見了,一小隊人訓著聲音找了過來,看見了林家兄妹和兩匹馬。
「喲,還是咱們越度的……」一個像是小頭目的人一眼就認出了林家兄妹身上的衣服,「快快快,救人……」
本來那小頭目想用飛刀直接隔斷了繩子,可是樹上那兩人一馬的樣子,摔下來估計會暈過去,便叫了三個人爬上樹去,割斷了繩子之後慢慢的放下來,下面的人也拖著頂著,等差不多高的時候隔開了側邊先拖出了已經不能直不能彎的林爾臻,接著是早已經癱了的馬,最後是林又。
兩個人走進林又,想要替她活絡經脈,林又在拒絕的時候才看見他們身上的衣著,是越度的兵服,難怪能一眼就認出他們的。
「你們怎麼會被困在這里?」那個小頭目好奇的問道。
「去采藥,馬兒受了驚……」林又忍著全身的酸痛,慢慢的動著四肢。她那天出來的時候帶了盔帽,把頭發都塞在里面,鼓這些人還不知道她是女子。
「那你們……」那個小頭目好像還要說什麼,就被林又而打斷了︰「這位兵爺,可還救到其他的人?」
「我這正要說呢,前面一段我們救到一個昏迷的姑娘,要不是她的馬兒聰穎我們還發現不了呢……」小頭目好似對小黑很是喜歡,說了不少夸贊的話。
「那,她現在在哪?」林又听到昏迷兩字就有些急。
「監軍的馬車上。」小頭目很干脆的回道。
「監軍?」林又一愣,難道是上京派來的監軍,那他們怎麼會往這里走?
「誒,你那兄弟體質真弱,著身板,怎麼能是軍人呢!」小頭目看到林爾臻還是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任由他們幫忙捏著四肢,有些無奈,「齊吉,你背上他。」說完看了看林又,對另一個人說,「你背這個兄弟。」
「不用了。」林又連忙拒絕,「我能走,我走後頭……」
小頭目見她態度堅決,便也不再磨嘰,帶頭走在前面,一行人彎了幾個道來到一片相對空曠些的地。林又盡量跟上他們,但還是拉開了距離,等她到的時候,那個小頭目已經和上頭交代完畢。
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子看到林又來,笑了笑︰「你們應該是林家兵吧?我們正好也要過去,這林子有些大,可以麻煩你們帶路麼?」
林又點點頭︰「只是我沒法騎馬。」她和林爾臻的馬雖說也被弄醒了跟在後面,但是她如今的身體……
「沒事,我備有馬車,你就告訴車夫怎麼走就好了,正好車上也有位你們的同伴……」那男子依舊溫潤。
「謝謝。」林又點點頭,看了看一旁被人扶著的林爾臻問道,「家兄可以一同麼?」
「自然。」男子點點頭,那個士兵就扶著林爾臻走向前頭的馬車。
林又正要跟上,卻听那男子說︰「听聞林家兵沒有女眷,那馬車上的女子是……」
林又心里一緊,沉穩道︰「家兄新婚不過半月,那是家嫂,亦是軍醫之女。」
「原是如此……」男子笑著點點頭,做了個手勢,「請。」
「多謝,」林又看著男子的笑臉,也笑著說,「搭救之恩……」
「自家人,不必多言。「男子干脆的袖子一揮。
林又點點頭不再說話,盡量快的走向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