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過得很快,三月初,楚曦便听如意說,城外的桃花全開了。
臨天/朝和南詔聯合與天龍國的第二次的戰爭持續了五個月,度過了寒冬,卻始終分不出勝負,這麼長時間以來,秋月也一直安分守己,對楚曦似乎再也沒了恨意,見到她,總是卑微的行完禮後,便瑟瑟的躲開了。
這幾個月以來,楚曦讓人將歐陽嬴衍送到朝堂的後堂,給他按摩一番,都是他自己走到龍座邊上去的,故此,明帝癱瘓的事至始至終都沒有泄露出去。
因為懷孕的緣故,楚曦對朝廷上的事也不喜歡過問,這半年來,空閑的時間便找了宮中的御膳學習了許多烹飪的方法,如今的她是能在短時間內做出一手的好菜。歐陽嬴衍的毒也沒有再次復,如意整天里陪在她身邊,李大哥早也從喪妻之痛中走出來,如今已經帶著新軍去邊關支援朱元了。
新的一年,似乎所有的不好都隨著最後一場寒雪的退去而消失,楚曦的心情比起往年,愉快了不少。王神醫說,她懷這個孩子的時候,受了寒,所以孩子很能會在七個月的時候早產,也就是最近一兩個月,不過一切王神醫都做好了準備,萬無一失。
這日,天朗氣清,楚曦剛從御花園散步回來,卻有一位故人在宮中等著自己。
楚曦早就吩咐過徐昌盡全力幫助嬴衍,因此後來她甚少見他,不曾想,他如今出現在了自己的宮中。
他親自來找自己定有急事,楚曦托著肚子,親手給他泡了一壺好茶,笑道,「這麼久不見徐公,甚是想念,生意怎麼樣了?」
楚曦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徐昌的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端著茶杯,迷離的眼楮無神的看著前方,似乎是在逡巡著什麼東西,楚曦也不逼問,等著徐昌自己告訴她。
「娘娘,生意無礙,只是國庫似乎快要空虛了。」
聞言,楚曦手中的茶杯猛然滑落,茶漬簪在她的衣袍上,染了一片。
為什麼嬴衍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件事?還是事情太過嚴重,嬴衍怕她知道,影響孩子?
很久之後,她的臉上才漸漸有了一絲血色,自己用絲巾擦干身上的污漬,接著問道,「我們那里還有多少銀子?能幫他麼?鬼商不是在四國統治著不少商賈嗎,讓他們捐資,行嗎?」
「娘娘,你別太擔心。老夫相信,皇上不告訴你實情,是怕你擔憂。你听我說,常年征戰,耗費巨大,我們也無力支撐,還有時常讓那些商人捐資,他們會有意見。天龍國的太子也建立起了一只強大的商賈力量,正在與我們對抗。娘娘,若是這個時候孟家願意幫忙,恐怕又會向當初的秋王兩家一樣,逼迫皇上娶妃,孟家還有兩位待字閨中的小姐呢。」
徐昌所說的事,讓楚曦大為震驚,她從沒有想過,不過五個月的戰爭就已經掏空了國庫。其實關于天龍國開出的條件她知道,只是歐陽嬴衍有意瞞著自己,她也不願提起,現在想起來終于明了,難怪天龍國會那麼胸有成竹的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因為他們早就料到臨天/朝總有一天會承受不了戰爭的疲累而就範。
「老夫只是商人,政治上的事也不好說,這是李將軍的信,你看了就會清楚。」
楚曦接過徐昌手中遞過來的信,心中仿佛被壓了一顆大石般的沉重,她輕輕撫模過月復中的骨肉,眼中瞬間明亮,拆開了那封信。
晚上,歐陽嬴衍回到莫桑宮的時候,楚曦已經準備了一桌子的菜,甚至為了營造氣氛,還用油燈將桌子圍了起來,楚曦給他揉完腿,柔聲問道,「能走過去嗎?」
歐陽嬴衍笑著點頭,翻身從踏上坐起,見楚曦並沒有過來扶他的打算,歐陽嬴衍笑了笑,便扶著睡榻旁邊幾個高矮不一的凳子,極盡艱難,才到達楚曦為他準備的椅子旁邊。
楚曦心中一痛,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即便是走兩三步的路,他都是這麼吃力,額上已經濕了一遍,四周的燈光照在晶瑩的汗珠上,印著他毫不在意的暖笑,就像一根針,慢慢插進楚曦心中。
「嬴衍,朝中的事我今日听說了不少。招李大哥回來吧,邊塞那邊出了朱元,還有不少舅舅以前的舊部,應該沒什麼問題。」
形勢的嚴峻能瞞著水水這麼長時間,歐陽嬴衍也知足了,也不再追問是誰告訴她的,只是不解的問道,「招他回來?」
楚曦點點頭,「姬氏寶藏一事我只告訴過李大哥,七十年前,姬氏皇帝唯恐外戚干政,便秘密將五十箱奇珍異寶秘密運往與我朝交界的石寶山下,價值兩千萬兩黃金,足夠填滿一個國庫了,讓他假借聯絡南詔人為名,去往南詔,帶暗衛去運回珍寶。」
「水水,你」歐陽嬴衍從未想過楚曦心中的那塊藏寶之地,那寶藏原本一直是曦兒留著以後對付蒙氏,恢復姬氏王權的資本,因此,即便這次朝廷捉襟見肘,他也沒有想過要動用那里的銀子。
楚曦托著笨重的月復部,走到他旁邊,坐在歐陽嬴衍已經麻木的腿上,縴細的玉指堵住了他拒絕的話,「天下四分的時間太長了,如今正趨于合一的形勢展,這亂世能否保住國家已經不錯了,南詔蒙氏的仇,我不報了,姬氏是我娘與舅舅的家,但我的家是臨天/朝,有你在的地方,你明白嗎?」
不是不想報,而是李晉告訴了楚曦目前的清楚形勢,天龍國的力量太過強大,半年前她從天龍國回來之前,他們已經漸漸干涉北疆國的內政了,隨著時間的延長,只要天龍國完全收復吞並北疆國,那個時候,不需要臨天朝,他們也能滅亡南詔,到那時,臨天/朝也危險了。
歐陽嬴衍錯愕的點頭,心中漣漪不斷,只是痴痴的說道,「水水,謝謝你的信任,明日,我便會招李晉回來。」
楚曦滿意的點頭,從他身上移開,桌上的菜冒著熱騰騰的白汽,她給歐陽嬴衍盛了一碗湯水,隨意的問道,「你曾今不是想變法麼?重農抑商,才能富國,怎麼一直沒听任何人說起?」
歐陽嬴衍接過湯水,掩藏起眼中一閃而逝的異樣,笑著說道,「這件事比較復雜,需要慢慢來。」
「慢慢來?」楚曦停住手中的動作,敏感犀利的眼神直射歐陽嬴衍,「究竟我還有多少事不知道?」
歐陽嬴衍放下碗筷,俊美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溫柔地看著楚曦的月復部,柔聲道,「這兩個孩子將來定然十分頑皮,和他們的娘親一樣。」
孩子一直是她精力所在的地方,楚曦成功的被這句話轉移注意力,詫異問道,「兩個?你如何知曉?還有,我哪里頑皮了?」不過回想,小時候的她也著實頑皮,經常搞得舅舅和子毅哥哥收不了場。
「不知為何,能是父子連心吧,感覺里面有兩個調皮的小家伙,不久就要出來了,一男,一女。」
父子連心?為什麼她感覺不到
看著歐陽嬴衍堅定的眼神,她半信半疑的模模月復部,漸漸的也相信了歐陽嬴衍的話,喃喃道,「像我不好,日後我們不在的話,定要吃大虧的,還是像你。」
她很幸運,少年有舅父和子毅哥哥疼,如今又有一個男人將她視若珍寶,只是她的孩子不知有沒有這種命。
這頓飯幾乎是在談話之中度過的,楚曦沒吃多少,便睡意迷蒙了,等歐陽嬴衍吩咐宮人撤走了碗筷,楚曦已經靠在榻上睡著了,高高隆起的月復部隨著她輕柔的呼吸聲一起一浮,微弱的光照在她乳玉般的皮膚上,十分的安寧。
歐陽嬴衍輕聲抱起她走了幾步,睡夢中的楚曦突然收到驚擾,迷糊的睜眼,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幻覺,只是嘶啞的開口問道,「嬴衍,你的毒素會不會變得嚴重起來?」
歐陽嬴衍輕輕將她放到床上,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卸去外衣,楚曦卻越睡越沉,沒有半點知覺。
十日後,李晉回朝,在歐陽嬴衍上朝的時候,楚曦親自出城迎接。短短五個月不見,李大哥看似已經歷經滄桑,蒼老了許多。
邊塞的風雪有一種魔力,能把人吹老,看著雙頰凹陷,眼球內凹的李晉,楚曦便能想象這五個月的征戰有多麼的幸苦。涼風吹起他干枯的絲,在風中交錯,眼前的李大哥比出征前似乎老了十歲。
「曦兒,怎麼了,為何不說話?」
楚曦回過神來,笑道,「只是覺得李大哥老練了許多,常年征戰對身體傷害頗大,如今我的親人不多,希望你保重身體。先跟我回宮,好好休息吧。」
李晉的目光掃過楚曦已經隆起的月復部,臉上泛出笑意,「我會保重的,見到你這樣,真好。我想先回去,去看看玉染,她的墓應該無人打掃。」
楚曦神色一滯,須臾便道,「我和你一同去,有些事想跟你說,也有事情問你,也很想玉染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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