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八道!」伏夏愈加討厭眼前這人,大喝道︰「楚將軍是我國之大才,為我國效力十年間,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連你們烏迄,也是他打下來的。♀你切莫信口雌黃,誣陷我國將軍!」
「沒錯,烏迄國未免太過放肆!」公主一言,獲得司衛眾人的擁護。即便是那些與楚逍有私怨的臣子,也不能相信合流木的說法,楚逍為了司衛國確實是鞠躬盡瘁,這根本是不可置疑的。
合流木對眼前的群情激昂毫不在乎,他本來就打算煽動出眾人的情緒,然後再給予致命一擊。于是,他轉頭看向伏皇,雙手一拱,半彎下腰︰「君上明鑒!小王所言,句句屬實。若非是有足夠證據,小王又豈敢對司衛大將軍無禮?」
伏皇皺眉︰「證據?你有何證據?」
合流木起身,用全殿都可听到的音量說︰「十年前,上野國君宇文戰曾經出現在我國屬地陳國邊境鷓鴣山一帶。這件事雖然隱秘,但因為我國在事件中失去了一位大將軍,所以我相信貴國的探子應該早就打探出來了。」
他說完就看著伏皇,伏皇點頭默認。這件事朝上許多人知道。
合流木繼續說︰「當日,我們派了烏迄上百精英去圍剿宇文惡賊。可惜,最後我們精英盡逝,連我國第一將軍肅獨也亡于那場戰斗。可憐那些勇士,一生為國效力,卻慘死在他鄉。」說到這里,他特意提高了音量︰「上百精英對付宇文戰一人,那惡賊毫發無損,我方卻損失慘重。難道大家不覺得奇怪嗎?」
「惡賊」二字由合流木用在宇文戰身上,再合適不過。宇文戰是什麼人,十年前在烏迄國境險遭暗殺之後,他從未停止過對烏迄的報復。雖然,上野國與烏迄之間隔著好幾個國家,但那惡賊總能用各種辦法弄得烏迄國朝廷內外雞犬不寧。這也是烏迄最後輕易被司衛打敗的原因。所以,對于烏迄人來說,上野是比司衛還要可惡的存在。
合流木的一番話說得動情,眾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有些疑惑。
楚逍瞪著合流木,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果然,合流木得意地繼續說了下去︰「幸好,我們派去的人里,還是有一位勇士,瞞過宇文惡賊的雙眼,活了下來。越哲,你出來吧!」
一直跟在合流木身邊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對著伏皇一拜,然後猛然抬起頭來讓眾人看見他的臉。那道又長又寬的疤痕像條肥厚的蟲子般趴在他的臉上。對于丑惡的東西,人類總是自然地想要回避,于是,他抬頭掃過的地方,有不少人都嫌棄地扭開了頭。
對于這樣的場面早就見怪不怪,他面無表情地說︰「鄙人越哲,正是當日唯一苟且偷生下來的見證人。」
合流木與他一唱一和,問道︰「越哲,你來說說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越哲遵命,大聲對眾人說道︰「我們接到上頭命令,要我們立刻趕往鷓鴣山,剿殺上野國君宇文戰。他不知道為何,竟敢孤身一人出現在陳國邊境?如此大好良機,我們怎能錯過?一切早就計劃完整,我們將宇文戰困在山下一處客棧內,四面出口都有人把守,形同甕中捉鱉,我們百來人對他一人,本來就是萬無一失。豈料,當我們趕到客棧時,卻發現,現場竟然還有另外一人……」
說到這里,他將目光投向了楚逍︰「楚將軍,你可還認得鄙人?」
他這一聲問,所有人都明白了。可是,所有人都難以置信。
越哲不管別人信不信,只是一味盯著楚逍。
楚逍鎮定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對你全無印象。」
「是了,將軍又怎麼會記得偶然揮劍之下的一個苦命人?只是鄙人這十年來,卻無時無刻不能忘記將軍。因為,鄙人臉上這塊疤痕便是拜將軍所賜。」越哲說到這里,看著楚逍的目光更加怨毒。正是這塊疤痕,讓他受盡白眼和歧視,這份仇恨永世難忘。
原來堅信不疑的人里開始有了動搖。越哲臉上那道疤痕,如此猙獰恐怖,確實不像凡物造成。若是削金劍留下的,倒不失為一個完美的解釋。
伏夏見眾人面露疑色,著急得大聲吼道︰「大家不要相信他們胡說!楚將軍為人光明磊落,怎麼可能是上野的奸細?」
莫留狐狸眼一眯,站了出來︰「你們指控我國大將軍通敵叛國。如此大罪,莫非就想靠一道疤來證明?就算你的疤痕真是削金劍的杰作,你又如何證明這是十年前在鷓鴣山上留下的,而非你我兩國交戰時發生的呢?」
伏夏連連點頭︰「沒錯,沒錯!你們有何證據?沒有證據的話,我定然要父王砍了你們的腦袋!」
合流木胸有成竹,立刻接下話來說道︰「莫留司長、公主,稍安勿躁,小王若非有實證,又怎敢在貴國的土地上指控你們的大將軍?」
他沖越哲使了個眼色。越哲心領神會,對眾人道︰「三皇子怕有人毀滅證據,早就將證據作為王後的賀禮送給你們了。就請君上派人去庫房里取來!」
伏皇坐在王位上,把玩著手里的酒杯,一言不發。這樣曖昧的態度,讓台下眾人坐立不安起來。
楚逍猛然起身,對伏皇一拜︰「君上,今日之事總要有個定論。就請派人將證據取來,也好還微臣清白。」
伏皇朝楚逍看去,楚逍一雙眼也正坦誠地看著他。
高台上,君臣之間對視一眼後,就听到伏皇發話,讓人從庫房將烏迄國賀禮取來。
沒多久,侍衛便抬來一個紅木做的木箱。
揭開木箱上的封條,越哲在箱子里翻找了幾下,拿出一件物事,高舉起來︰「這便是證據!」
伏夏本來一直緊張地注視著越哲的一舉一動,看到證據後不由得失笑出聲︰「這算什麼?一個葫蘆也能算證據?」
楚逍卻苦笑起來,真沒想到,事隔十年,還能看到當初的舊物。
他用傳音入密之法詢問身邊的九夜︰「當日,你說我不該回來,是不是就已預見了今天的一切?」
九夜轉頭看向他,輕輕點了點頭。
「公主,這可不是普通的葫蘆。」合流木從越哲手上拿過葫蘆,指著葫蘆皮上一個印記說︰「大家請看,這里有碧湖隱者專有的刻文,楚將軍師從碧湖隱者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大殿上群臣議論紛紛,碧湖隱者的標記很少人認得,又該如何斷定真假?
「三皇子,請問這葫蘆可否借下官一看?」說話的是中書省侍郎史嚴。史嚴今年不過二十四五,和楚逍是同輩,在他們這個年紀,除了楚逍這種軍事天才,也就屬他升得最快了。他踏步出列,魁梧的身軀穿著文官的服飾,顯得頗有些不同。
合流木將葫蘆遞給他,問道︰「這位大人莫非認得此刻文?」
史嚴點頭,奏向伏皇,眼中不無驕傲︰「啟稟君上,下官雖是文職,但從小習武。少時也曾參選過碧湖隱者的入門試煉。下官才疏,最終未能入選。不過也有幸能夠一睹碧湖隱者的標記。」
「哦?」伏皇一揮手︰「那就請史侍郎仔細查驗,這刻文的真假?」
「遵命!」史嚴拿著葫蘆,仔細地察看了一圈,再次奏請伏皇︰「君上,這確是碧湖隱者的專屬印記,而且……」
「而且什麼?」伏皇見史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開口詢問道。
「碧湖隱者只要通過本門終極考試就能出關,出關前可將門下刻有標記的物品帶走,作為以後聯絡用的標識。這種東西,每個出了關的門徒只有一個,物品上除了碧湖隱者標記外,還會刻上該門徒的姓氏。而這葫蘆上的姓氏……」
史嚴將葫蘆底朝天高舉起來,讓殿上眾人一眼就能看清壺底,那上面,正是一個用工整的楷書刻著的「楚」字。一時間,四周嘩然。
楚逍對此不發一言,伏皇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合流木滿意地笑道︰「諸位,現在真相大白了,此物確屬楚逍。十年前,他與上野國君密會于我烏迄邊境,沒多久就投入司衛國朝廷,一切豈非太湊巧了?一個亡國之人卻在他國混得風生水起,這當中有何陰謀,不得不引人揣測。」
伏夏急了,連忙反駁道︰「能有何陰謀?楚將軍雖然非我司衛子民,然這十年來,他為我國流血流汗,打下半壁江山,他今天取得的地位成就,都是舉目共睹的。我們怎麼能憑外人隨便挑撥幾句就懷疑他呢?」
莫留早已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嚴肅地接著伏夏的話說︰「這些年來,司衛就是憑借開放的精神,吸引不少有志之士離開故土,投奔而來。我們都相信,我們在此能有所作為,不會因為外鄉人的身份被人猜疑。今日,請諸位切莫作出讓我等外來之士心寒的決定!」
莫留這一表態,立刻引起朝上所有非司衛本土朝官的共鳴。到目前為止,合流木的所謂證據不過一個屬于楚逍的葫蘆,以及他的幾句煽動之辭。若僅僅因為楚逍非司衛族人就要遭到這樣妄加的揣測,那麼是不是他們一直弄錯了,這個國家從未真心接納他們?
伏皇眼見台下群情激昂,出聲安撫大家︰「諸位,難道真的認為孤是一個會听信一面之詞的人?大家冷靜下來!」
伏皇的聲音沉穩有力,他的威望自是不必說,台下瞬間安靜不少。伏皇又轉頭望向楚逍︰「楚大將軍,你對合流木之言,有何要說?」
楚逍起身,信步走到台下,單膝跪地,拜向伏皇︰「君上,十年前,微臣思念故土才會回到陳國。在陳國邊境的客棧內,眼見一群蒙面之人圍攻一個男人。于是,微臣便多管了一件閑事。沒想到,那人身份竟是上野國君,一件閑事又引發今日種種?微臣可對天起誓,自十年前那一面之後,再沒見過宇文戰此人。」
伏夏本來就對楚逍深信不疑,他解釋過後,她更加確信,立刻說道︰「這就是了!楚大將軍的性格各位又不是不知道,他見別人陷于危難,當然會出手相救了。那時他還沒有加入我國,這也不能算是通敵叛國吧?」
「唉!」合流木貌似沉痛地嘆了口氣︰「公主對楚將軍果真是一片痴心。事到如今,小王不得不出示最後一件證據了。」
他對候在一旁的越哲點點頭,越哲立即從胸口掏出一個信封,雙手獻給合流木。
合流木拿著手里的信封揮了揮,大聲說︰「各位,如果以上證據還不能讓大家信服,那麼讀完這封信,大家就會明白,小王所說,句句屬實。」
伏夏不屑︰「什麼信這麼了不起?」
「這是一年前楚逍與宇文戰來往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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