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路縱馬狂奔,很快就到達了樹林。
因為多載了一個人,宇文戰和顧婉容的馬是最後才到的。
宇文戰還沒到近處,就听見張祺瑞在夸贊九夜的馬術。
九夜用手梳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淡淡說道︰「六歲時,曾遇到一位極好的師傅。他教會了我騎馬。」
月晨在一旁听著,表情頗為悵然。九夜看了他一眼後,沉默下來。
宇文戰走近他們,打破了沉悶的氣氛。
「我們可以開始了!」他滿臉的興致盎然,似乎非常期待這次活動。這讓顧婉容到了嘴邊的話,又只好咽了回去。
宇文戰帶著顧婉容,朝林子深處走去。
張祺瑞騎著馬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跟還是不跟。
九夜見他躑躅不前的模樣,于是說道︰「怎麼?這樣就退怯了嗎?你不是早就有排除萬難,永不放棄的決心了嗎?」
張祺瑞看了眼她,黯然道︰「我對婉容的心意不會改變。只是,如果君上能夠打動婉容,于她會更好些吧?」
「你真的認為成為宇文戰的王後會比較幸福嗎?你放心將她交到宇文戰的手上,讓她進入那樣的後宮?」
張祺瑞渾身一震,他真是糊涂了嗎?上野後宮的形勢,他又不是不清楚。
一念及此,他立刻振作精神,追了上去。
九夜看他走遠,失笑道︰「這個人,昨日一人獨戰容城‘四杰’時,那般鋒芒畢露,自信飛揚。怎麼一遇到顧婉容三個字,就變了個人似的?」
「這便是愛,誰在乎得更多,誰就是失魂落魄的那個。」
九夜一回頭,只見月晨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她又是一笑,說道︰「若能勘破,便又能得回自在了!依我看,還是莫入情關為好。」
月晨熱情的目光立時化為盛怒,雙眸比剛才更亮了幾分︰「你這個女人,真是沒有心!」
他一夾馬肚,便飛竄了出去。剛跑了幾步,又勒馬回頭,喊道︰「還不走?不是要去目的地看戲嗎?」
九夜愣了愣,只能苦笑著跟了上去。
「若真能勘破……」月晨忽然開口,他先是聲音低沉,後又轉頭看著九夜,提高了嗓音︰「那就該去做和尚了。」
九夜苦笑不得之際,他指著自己的臉,又說︰「我這樣的長相,你真舍得讓我剃光頭嗎?」
顧婉容現在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顛出喉嚨了。她現在才知道,剛才那段路上,宇文戰全是在照顧她,所以刻意放慢了速度。
瞧,現在他為了追一匹野鹿,完全忘了需要憐香惜玉。駕著馬瘋狂地飛奔在顛簸的路上。她被顛得渾身骨頭都要散了。
偏偏,她半聲都不敢吭。只因身後的男人,主宰著容城的生死,她不能因自己一時的喜怒,牽連整個城市的命運。這時,她腦海里不由得冒出張祺瑞來,如果是那人的話,一定是以她為先,絕不至為了一只鹿,完全不顧她的身體。
這個念頭冒出來,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她為何想的不是陸郎?
就在她發呆的當口,只听耳後宇文戰憤恨的聲音說道︰「還是讓它跑了!」
她忽然身子一輕,被宇文戰從馬上抱了下來。
宇文戰將她放落在地,便立刻再次翻身上馬,高高在上上地說︰「你在此休息一陣,待我將那只野鹿獵到手再回來接你!」
他不等顧婉容回答,就駕馬向前沖去。前後不過幾秒鐘,顧婉容驚呆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無邊的樹林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婉容的五髒六腑又安穩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然而宇文戰仍然沒有回來的趨勢。
四周靜無一人,滿目所見除了樹,仍是樹。不知為何,此時的大樹看在顧婉容眼里,異常猙獰。樹葉越是茂密,藍天便越是難見,反倒顯得黑壓壓的一片,配合著這萬籟俱寂的安靜,仿佛有一個隱形的怪獸,正一步一步,慢慢接近著她,只待目標送到嘴邊,就要一口吞下。
顧婉容越等越是害怕,坐立難安中,壯著膽子向前走去。
沒走幾步,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她驚喜地回頭,一眼望去,看到那張溫潤的臉,心就頓時安了下來。
「婉容……小姐——」張祺瑞對于怎麼稱呼眼前的女子,有了片刻的遲疑。
「你總算是來了!」顧婉容眼眶一紅,突然覺得萬分委屈。
張祺瑞從馬上跳下,趕緊來到她跟前,真摯地道歉︰「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奇怪地問︰「君上呢?」
「他嫌帶著我累他放跑獵物,就將我放下了。」
張祺瑞心里有些奇怪。宇文戰的性格,他非常清楚,雖然未必真的尊重,但對女人卻總是保持著良好的風度的。更何況,狩獵對宇文戰來說,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即便帶著顧婉容,也絕不會有讓獵物逃走的情況。
不過眼下他只能放下懷疑,先安撫好佳人才是。于是,他柔聲道︰「既然如此,小姐就跟我回去吧!」
「可是,他讓我在此等候。若他回來見不到我,會不會怪我……?」
「不會的!君上並非不講理之人。」
顧婉容猶豫了一秒,點了點頭︰「如此,就有勞侯爺送我回去了。」
「不必客氣!」張祺瑞柔和的臉上現出一絲微笑。
他將馬牽了過來,扶她上了馬。
顧婉容坐在馬上,正等著張祺瑞也坐上來,誰知他只是笑著看她,並未上馬。
「你坐好了,我們走吧!」張祺瑞叮囑了她一聲,就牽著馬慢慢往回走去。
「你,不上來嗎?」
「這段路太過顛簸,騎馬跑過的話,你的身子肯定受不了。還是讓我牽著馬走回去吧!」
「可是這段路那麼長……」
「沒事的!」張祺瑞打斷她,回頭對她安撫地一笑︰「我是練武之人,這麼一點路程不算什麼。」說完,回身再度向前走去。
顧婉容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暖流淌進心底。其實他騎上馬來,命令馬慢慢走回去也是可以的。他卻貼心地寧願勞損自己的腳,也不讓她有一絲一毫地不適。雖然她潛意識里早就知道了他對她的好,然而這一刻,這種實實在在的感受卻一下沖撞進了她的心里,那份觸動幾乎讓她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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