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青竹精舍的馮暮春前來見裴映川。♀裴映川剛好出去會客,馮暮春便進來見了練雨瀟。一見他的樣子,馮暮春就是一皺眉。
「落生,你怎麼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他是神醫,只看氣色就知道練雨瀟現在的身體有多糟糕。
「馮大夫……」練雨瀟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努力拉住馮暮春的衣襟。「救救我!」
馮暮春見他這虛軟無力的動作。問道︰「軟骨散?」
練雨瀟點頭。
馮暮春立刻從自己的衣服里取出一瓶藥,倒了一粒給練雨瀟喂了進去。「這是我配制的清靈丹。專解迷藥、麻藥、軟骨散之類的藥物。」馮暮春說著又拉著他的手腕給他號脈。「裴城主一向是仁義之人,為何對你下手如此狠毒?」
「仁義之人?」練雨瀟冷笑。「他沒殺了我已經是對得起我了。」
馮暮春無奈。他只是一個大夫,再如何的神醫也無法和這些強大的江湖勢力抗衡。
「落生,老夫無能,護不了你。」
練雨瀟搖頭。「我這條命還要多虧了您。您只要幫我解除了軟骨散,我自有辦法月兌身。」
馮暮春點頭,將那瓶藥倒了七、八粒出來。「此藥每日一粒,切不可心急。你想辦法藏好。以你現在的樣子,服用三粒之後,自然可以恢復正常。」
「多謝馮大夫。」多余的話,練雨瀟並沒有說。
馮暮春點頭。「你也算合了老夫的眼緣。老夫人微言輕,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他又坐了一會兒,告訴練雨瀟如何將養自己的身子之後,便告辭了。
練雨瀟將那幾粒解藥藏進自己用的枕頭里,剛剛藏好,裴映川便進來了。
「听說馮暮春來了。」裴映川一拉將他拉起來,見他還是一副軟軟的樣子,稍稍放下心。「他來做什麼?」
「老朋友見面,敘敘舊。」練雨瀟說。
「你沒向他求救?」裴映川自然不信只是敘舊這麼簡單。
「求了。他說明天把藥送來。」
裴映川變了臉色。「你以為你還有機會拿到藥?」
「我知道你不會給我。」練雨瀟疲憊地閉上眼楮。「我現在想休息。」
裴映川看了他很久,發現他真的睡著了。
「老閆,吩咐下去,以後不許青竹精舍的人接近他。」
「是,城主。」閆鳴下去吩咐了。
三天後,正是七月初七。武林大會正式舉行。為了能讓練雨瀟坐在看台上,裴映川給他服用的軟骨散減了一半的分量。練雨瀟靠著他,勉強能夠坐住。
千紅谷中間的開闊地帶,搭了東西兩座看台。中間是比武場。四處都是彩旗招展,鑼鼓喧天,一派熱鬧景象。
風華城的人位于西看台,獄燁宮的人位于東看台。相隔不遠,卻也不近。練雨瀟看著對面看台上的紫色身影,眼楮有些酸澀。他低下頭,不想再看。十幾年的回憶,他待師兄掏心掏肺,換回的只是一句「交出獄燁流華,我就給你解藥」的絕情話語。自己沒交,師兄就這麼看著自己被活活毒死。呵,好可笑的故事。自己說周墨雲錯信了裴映川,自己何嘗不是?在這些城主、宮主的眼中,兄弟情,同門誼,委實都是最無用的東西。偏偏只有自己看得那般重要。
喉嚨發癢,練雨瀟忍不住咳了兩聲。嘴角有血沫流出。裴映川轉頭看著他,他的內髒是被自己一掌打傷的。原本也沒有用多大的力量,只是一直拖著沒給治,所以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裴映川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麼,卻在看到他那雙眸子後,閉上了嘴。那雙眸子里只有清冷,全沒有半點溫暖,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武林大會開始,先有少林方丈法然大師講話,然後是千紅谷谷主葉霜華說了一些場面話,之後就是各個門派派人下場比武。先下去的自然都是一些小輩,武功都是淺顯,節奏倒是很快,你方唱罷我登場,輪換十分頻繁。漸漸的,開始有各派的高手下場,場中的比試漸漸有了看頭。
裴映川正在看場中的比試,突然感覺身邊一沉。轉頭一看,練雨瀟已經暈倒在他的身邊。
「練……」裴映川剛吐出一個字,發現不對,急忙改口道︰「墨雲,你怎麼了?」
練雨瀟沒有任何反應。裴映川不好離席,只好讓閆鳴帶著人將練雨瀟抬了下去。旁邊有人問起,裴映川隨便說了幾句話搪塞過去。一會兒閆鳴回來,說已經派人照顧練雨瀟,讓裴映川不必擔心。
裴映川知道最近練雨瀟身子不好,經常暈倒。這會兒雖然擔心,卻也沒太放在心上。只是想著回去之後讓崔嵬給他好好看看。
場中的比試還在進行。
「華山派的這位弟子劍法倒是精妙,頗得千石道人真傳啊!」有人議論道。
「對面玄音閣的這位姑娘也是不錯。這一手音波功很見功力。」旁邊有人說。
中午,眾人各自散去,自有千紅谷的下人提著食盒挨個院子去送飯菜。裴映川回到客房,卻見兩名手下倒在地上,床上哪里還有練雨瀟的影子?
「人呢?」裴映川回頭問閆鳴。
閆鳴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這種情況顯而易見,練雨瀟跑了。至于到底是他自己跑了,還是被人劫走了,這個倒是可以研究一下。
「會不會被獄燁宮的人劫走了?」閆鳴提醒。不用裴映川吩咐,他已經派人去東邊院子打探消息。
「如果讓我知道是他自己跑的,我再抓他回來的時候一定打斷他的腿!」裴映川怒道。
不一會兒,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獄燁宮那邊一切正常,沒有什麼發現。不過另一路人卻得到一個關鍵的消息,塞外馬場的場主楊思遠的坐騎追雲不見了。
葉霜華已經收到消息,正在派人大肆尋找。
很快,把守谷口的人回報,有人一個時辰之前騎著一匹黑色的馬,拿著風華城的腰牌出谷了。自稱有要事要辦。
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裴映川的身上。裴映川朝著閆鳴使了個眼色。閆鳴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只是沒有透露周墨雲已經變成練雨瀟這件事。
「周三莊主不是身體抱恙嗎?為何要打傷守衛,逃出千紅谷?」葉霜華問。
裴映川冷聲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眾人一看他臉色不善,也都不好過分追究了。只有楊思遠依舊不肯善罷甘休。追雲是他的愛馬,怎肯輕易舍棄?直到裴映川答應幫助追回,楊思遠的臉色才好看一些。
武林大會經歷了這麼一小段插曲之後,還是要繼續開下去。只是有些人已經心不在焉了。
裴映川堅持要帶練雨瀟來,是想讓他見到秦靜陽,想從中尋找到一些破綻,從而攻破練雨瀟的心防。既然周墨雲已經死了,裴映川總不能做賠本的買賣,如果能用練雨瀟換回一些利益,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破綻倒是真看出一點,只是沒等加以利用,練雨瀟又逃跑了。
按照程序,武林大會要進行五天。到了第四天傍晚,東邊獄燁宮所在的院子突然亂了起來。很多門派的人紛紛出來看熱鬧。
原來獄燁宮的人收到飛鴿傳書,說有人闖入獄燁宮,劫走了邱沐辰。這令秦靜陽大為震驚。一個邱沐辰他還不放在心上,但是能夠單槍匹馬闖入獄燁宮救走一個人,這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且不說那錯綜復雜的機關埋伏,單是進入後殿必須經過的前殿,里面都是地獄業火,一般人即便能撐過去也會被灼傷。劫了人再出來,還能全身而退,這簡直就不可能。而且,邱沐辰是不會輕易跟人走的。否則她不會留到今天。
「是二師弟的人。」思來想去,秦靜陽覺得只有這種解釋比較合理。可是他這個師弟幾乎是孑然一身,除了他和小師妹,幾乎不和別人親近,怎麼會交下這樣的朋友,肯為他冒險劫人呢?
無論因為什麼,秦靜陽都決定立刻返回獄燁宮。這邊已經向葉霜華告辭了。
西邊風華城院子。
裴映川听說獄燁宮那邊的事,問道︰「他還有個師妹?」
閆鳴也是剛剛收到消息。「是的。邱沐辰是獄燁宮前任宮主邱偉的獨生女兒。一直住在獄燁宮,未曾在江湖中露過面。」
「他逃回獄燁宮原來是為了帶他師妹離開。沒想到他倒是痴情。」裴映川嘲笑著。「馬上派人沿著獄燁宮一路追查,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天上下著細雨。官道上,一匹黑馬馱著兩個人一路飛奔著。官道盡頭,已經是一個集鎮。馬上的男子卻一拉韁繩,黑馬沒有進集鎮,朝著旁邊的山中跑了進去。
一個山洞口,黑馬站在那里,時不時刨兩下蹄子,似乎對于不能繼續奔跑很不滿。山洞的里面閃著火光。男子不住地咳嗽,嘴角有血跡流出。
「二師兄,你這樣子不行的!我們必須要去找個郎中,你這身子越來越差,在這樣下去,我怕……」邱沐辰流著淚央求道。
練雨瀟笑著搖搖頭。「小師妹,我只是太累了。我沒事的,你不要擔心。我想睡一會兒,你守著火好嗎?」
邱沐辰點頭。讓練雨瀟枕在自己的腿上。她用剛剛烤干的帕子擦拭著練雨瀟額頭冒出的冷汗。她知道,二師兄現在一定很難受。可惜自己什麼都不會,無法幫他分擔痛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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