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嫣兒配制的藥很有效。養了幾天,練雨瀟的臉色漸漸好了起來。只是依舊每天都要嘔吐。秦靜陽找了個理由將左弘遠遠地派了出去,讓左嫣兒給練雨瀟另外開了副藥,喝了果然奏效。練雨瀟不再嘔吐了。
這幾日,秦靜陽每天晚上都過來,看練雨瀟睡得非常安穩,也沒有打擾他,又轉身回房了。
黃昏,練雨瀟坐在院子里。秦靜陽坐在他身邊。今天秦靜陽心情好,破例打開了練雨瀟的鎖鏈,讓他出來見見陽光。
多日被鎖在床上,練雨瀟乍一見到陽光,忍不住伸手擋住了自己的眼楮。他身體好了很多,再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已是秋天,樹葉泛黃,一陣風吹過,卷下幾片枯葉。
練雨瀟隨手撿起兩片枯葉,看了看,轉頭遞給秦靜陽一片。秦靜陽接過,看練雨瀟掐掉了葉片,只留葉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秦靜陽也將手里的葉片掐掉,只留下葉梗。兩個人拿著葉梗交錯在一起,各自用力。練雨瀟手里的葉梗斷了。他的眉眼彎彎,笑得開心。
這是兩個人小時候經常玩的游戲。一到了秋天,兩個人練功之余就是漫山遍野地去尋找葉子。
時光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個子還沒有長高的練雨瀟跟在自己身後,一路小跑地隨著他找遍獄燁宮,只為了尋找幾根最結實的葉梗。
兒時夢想,便覺得有了幾根結實的葉梗,就是最大的滿足。現在想來,多麼的幼稚和可笑。
他和雨瀟,都回不去了。縱然他待雨瀟再好,那種全然的信任,亦步亦趨地跟隨,都不會再有了。
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
「師兄……」
秦靜陽回魂。♀看到練雨瀟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已經撿了好多葉子。放在石桌上一個個掐著葉片。此時正遞過來一根葉梗,看樣子是要繼續玩。
秦靜陽也放下那些回憶,專心地和練雨瀟用葉梗互相拉扯著。
四周的下人和護衛們看著,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們最可敬又可怕的宮主,居然為了這種小孩子玩的游戲笑得開懷。
桌上地上滿是被拉斷的葉梗。兩個人也不知玩了多久,直到天邊的最後一絲光亮都已經消失,天色完全地暗了下來。
練雨瀟停了下來。他的手指已經使不出力了。秦靜陽看出來,將他的手拉過來幫他揉著。一切都同兒時一樣,溫柔的師兄,乖巧的師弟,每日一起練功,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讀書……
可惜,終究是沒有一起走下去。
房間里已經擺好了飯菜。秦靜陽拉著練雨瀟進來,兩個人吃得很安靜。練雨瀟雖然身體好了很多,吃得還是很少。只吃了幾口飯,就放下筷子。
秦靜陽命人盛了一碗湯放到他面前。「吃不下東西就喝點湯吧,對你身體好。」
練雨瀟沒說話。拿起調羹默默地喝了。
吃完飯之後,秦靜陽還是沒走。過了一會兒,下人們送來一個大木桶,一桶接一桶地倒進熱水。
練雨瀟看著秦靜陽。
「趁著現在沒鎖著你,好好洗個澡。」這些天練雨瀟一直被鎖著,沒辦法洗澡。只能每天擦擦身子。他不許下人替他擦身,自己手腳都有鎖鏈,每次擦身都累得滿頭大汗。
「雨瀟……」
秦靜陽伸手試了下水溫,示意下人們可以下去了。他拉過練雨瀟,已經在幫他月兌衣服了。
「師兄!」練雨瀟拽住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洗就行了。師兄你出去吧。」
「我想和你一起洗。」秦靜陽笑道。
練雨瀟詫異地抬頭。
「從前你不是一直賴著和我一起洗澡嗎?怎麼?現在大了,害羞了?」秦靜陽的手一用力,練雨瀟的衣服已經被他月兌下來。
練雨瀟的身體上有很多傷疤,看著並不完美。
「這些……是……」秦靜陽模著這些傷疤。
練雨瀟轉頭。「這是周墨雲的身體,我不知道。」他不想說這里面大部分的傷疤都是裴映川造成的。
「我倒是忘了。」秦靜陽的目光暗了暗。
練雨瀟邁進木桶,全身被熱水一浸,竟然泛著疼痛。他皺了下眉。
「怎麼了?」秦靜陽已經月兌了衣服邁了進來。木桶里的水位一下子升高了不少。
練雨瀟搖頭。「沒什麼。」
秦靜陽捧起他的臉。「雨瀟,我問話的時候最好老實回答,別惹我生氣。」
「身上有些疼。」
秦靜陽抓住他的手,練雨瀟感覺有股內力源源不斷地傳入自己的體內。可惜,他體內的內力已經被封住,完全無法接受秦靜陽的內力。
「師兄,不要白費力氣了。你不可能恢復我的內力,你輸再多的內力給我也是徒勞。」練雨瀟背過身,不去看他。
他們兩人之間的那道傷疤太深。觸踫不觸踫都是疼。
身體被人從後面抱住,秦靜陽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你說得對。我不會恢復你的內力,也不會放了你。雨瀟……」秦靜陽的手圈緊了他的身子,嘴輕輕含住他的耳垂。「做我的人。」
練雨瀟的身體像被雷擊了一樣,他轉過身,不敢置信地看著秦靜陽。「師兄,我……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他一直將秦靜陽視如親生兄長。
「我知道。但是,我有。」秦靜陽的眸光暗淡。看不清里面的情緒。
練雨瀟在他的身前陰影里,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他的身子在顫抖,他感覺到秦靜陽這次說的是真的。只是想羞辱他嗎?
「師兄,你就這麼恨我嗎?」作為一個男人,這是練雨瀟最無法接受的刑罰。
秦靜陽看著他嚇成這個樣子,心里也是升起一絲異樣。自己對他的感情,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是感情更多一些,還是玩弄更多一些?
「怎麼怕成這樣?當初要殺你你都不曾這麼害怕過。」秦靜陽的手撫上他慘白的臉。
「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什麼要這麼羞辱我?」練雨瀟後退的身子被秦靜陽抓住,再也動憚不得。
若是還有武功,若是還能一戰……練雨瀟苦笑。
秦靜陽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他。練雨瀟更不敢動,兩個人一直在水里站著,直到水有些冷了。
秦靜陽邁出了木桶,胡亂擦了兩子,穿上衣服離開了。
直到房門關閉,練雨瀟才虛月兌一般地癱倒在水里。他同樣用最快的速度出了木桶,穿好了衣服。在房間里走了兩步,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腳都是自由的。秦靜陽走的時候忘記將他重新鎖上。
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練雨瀟的心跳得很劇烈。無論這是不是一個陷阱,他都必須試一試。想到方才的情景,練雨瀟只覺得心驚膽顫。
秦靜陽回到自己的房間,煩躁地將屋子里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唯有床頭櫃子上的那個壇子。當他的手踫到那個壇子的時候,如同被燙到一般收了回來。那里面裝的是練雨瀟的骨灰,他親手封進了壇子里,擺在了房間內。他的二師弟,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他呢?
秦靜陽煩躁,不是因為今天沒有要了練雨瀟,而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原本抱著那種佔有的目的根本行不通。看到練雨瀟那一向清冷的眼神里透出驚恐,他總是忍不住心軟。為什麼會這樣?明明不應該啊!
門外守著的下人听見里面東西的碎裂聲,各個心驚膽顫,連大氣都不敢出。
發泄完了,秦靜陽終于冷靜下來。是愛是恨,總要得到了才知道!
匆匆回到練雨瀟的房間,卻見房間里空空蕩蕩。此時秦靜陽才記起鎖鏈的事。
「竟然敢跑?」秦靜陽眼底冰寒一片。即刻傳令封鎖宮里的各個路口。一定要把練雨瀟抓回來。
獄燁宮連夜開始了搜查。直到天亮,一無所獲。
秦靜陽大怒,夏雪峰已經快頂不住宮主的怒氣了。其他幾個堂主,除了左弘被派出去之外,沈瀚和殷九也是被罵得灰頭土臉的。
于是,第二輪搜查又開始了。到了中午,還是沒有任何發現。幾位堂主個個愁眉苦臉。這個時候別說發現二宮主的人,就算是發現他的一根頭發也是好的。好歹能夠先擋擋宮主的怒氣。
到了晚上,第三輪搜查已經結束,沒有發現練雨瀟。
秦靜陽坐在椅子上已經沒有了表情。三位堂主個個噤若寒蟬。底下的人就更別提了。
「他沒有內力,廢人一個。既然沒人出宮,他能去哪?」這個問題,秦靜陽問的是他自己。
他沒有內力,施展不了輕功,機關全開的話,出不了煉獄宮。不能出去就只能躲起來。搜查三次都無果的話,就只能躲進不為人知的密道或者密室當中。練雨瀟是師父的心月復愛徒。小師妹又喜歡他多年,如果這個獄燁宮有什麼密道密室之類的,自己也許不知道,練雨瀟一定會知道。
「守住所有能吃的東西,凡是耗用食材的,一律記錄。別讓雨瀟鑽了空子。」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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