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馬車里周靜安氣定神閑。
紅袖倒還是一副激情未退的神情,撩著簾子看著馬車出了京都的城門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姑娘,咱們真就這麼走了?〞
〞怎麼,舍不得啊?〞
〞看姑娘說的,我有什麼舍不得的,姑娘去哪兒我紅袖就去哪兒。〞
〞東西都帶出來了嗎?〞
〞都在這兒呢。〞說著紅袖拍拍身邊的包袱。
暮色漸濃,遠遠回望京都,一片燈火輝煌,這個時辰城門應該關閉了。
周靜雅回了承恩府,這會兒他們應該也沒轍了,就是追她也要等到明天寅時開了城門才行。
因為是出入京都的管道,盡管已經入夜了,但來往的馬車和行人卻不少,很多馬車上都掛著馬燈,隨著馬車一顛一顛地前進燈火搖曳著。
前路的兩邊皆是茫茫黑幕,迎風送來空曠田野里特有的清新氣息。
周靜安深深吸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感覺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殊不知此刻的承恩府當真亂作一團。
因承恩府在京都東區的最里面兒,算算從宮門到承恩府府門的路程比別的顯赫大家還是要遠了一些。
不等周靜雅回府,周世子已經听到了風聲。
周靜安大家閨秀卻貪色以至于殿前失儀已經是京城人盡皆知的事了。
周靜雅帶回的紙箋上是周靜安親筆所書,〞殿前失儀,無臉存活!這正應證了大戶之間的傳言。
周世子看著那一行字,暴跳如雷,〞丟人現眼的東西,丟了周家的臉面還有理尋死覓活的,要真死了倒還真是一了百了了!〞
周靜雅低眉順眼的立在一邊兒。
本來今天選秀昭和帝沒有選承恩府的人已經是落了承恩府的面子,這會兒從周靜雅的口中得知面聖時周靜安的所說所為,周世子自是惱羞成怒,暴跳如雷了。
王氏在一邊輕言細語地哄著,〞老爺,這也怪我,平時以為她就是喜歡個詩畫兒的,哪知道——唉,這小門小戶的娘生出的子女就是不經事兒啊!〞
她討好丈夫的同時不忘順帶著把周靜安的親娘金氏踩了一腳。
周靜雅听了垂首不敢作聲,一旁的杜姨娘雖是愁眉苦臉,卻為的不是周靜安失蹤一事,而是女兒此次選秀沒有被選上。
周世子雖是周靜安的親生父親,可這麼多年對她向來是不聞不問的,這個女兒對自己也是冷冷淡淡的,可以說根本就沒什麼感情而言。
如今留下這一張紙箋不知所蹤他更多的是為她丟了承恩府的臉面而惱火,至于她有沒有真的去尋死倒還真沒多想。
而王氏對周靜安的生死並不關心,倒是心存了一絲懷疑。
回到主院內室對馮嬤嬤念叨起來,〞嬤嬤,你說這周靜安是不是預謀已久的?〞
馮嬤嬤早就在後院听說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想想說到,〞應該不會吧,好歹也就十五六的年歲,真能做得這麼決絕縝密那還真是了不得了。〞
〞那還真說不定,她娘留下的那些鋪子莊子這些年她一直打理得好好的,從去年開始倒是一個個地關了,轉的轉,賣的賣,我先前還以為是為了攢嫁妝呢,這會兒想想說不定她一早就想好了離開承恩府的打算。〞
王氏想著都有些後背發涼,要是這些事兒都是周靜安早就謀劃好的,那該是多有心的人啊。
看王氏一副憂心的模樣,馮嬤嬤忙寬慰她,不屑的說到,〞太太許是想多了,好好的承恩府小姐不當跑了出去又能怎麼樣?再說了,廣國公府章家那麼好的一門親事她就舍得?〞
王氏像是這才想起這一茬來,〞是啊,這親事還在呢,她總不能連這麼好的親事都不要了吧!〞
想到這里她也覺得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廣國公府那是多麼榮耀的門第啊,算她命好,誰讓這是過世的廣國公定下的親事。
先前她一直沒怎麼為難周靜安也不過是看在這門親事上。
〞太太,叫我說,這樣一來倒也好了,大姑娘要是真沒了,也沒什麼,府里還剩了份嫁妝錢呢。這親事您就讓二姑娘嫁過去,她必是感恩的,橫豎她娘還在府里,以後不怕她不惦記著娘家。
就算是大姑娘再尋著回來了,為了承恩府的名聲您還得把這個事兒給掩過去,那大姑娘自然記著您的恩情,以後自是俯首貼耳的。〞
王氏默默听著,狎了口茶水也不說話。
馮嬤嬤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主子的臉色,知道自己說得還是中听的,更熱絡著出謀劃策起來。
整個承恩府誰也沒真正關心周靜安的死活或是去向問題。
倒是周靜雅第二天偷偷溜進了周靜安住的那個偏僻小院。
細細一查看,書架上的書少了一摞,梳妝台上值錢的首飾什麼的都沒了,但衣裙倒還都在,但說回來,這些衣裙大多也不是多好的料子。
王氏管家那是精出名兒了的。
除非年節的,周靜安和周靜雅姐妹添置上好的衣裙也就一年兩三套而已。
這樣查看了一番,周靜雅算是心中有數了,自己整個姐姐早有謀算。
只是她不由自主的想,她會去哪兒呢?
難道廣國公府的婚事她當真瞧不上,外面的世界又有什麼吸引著她拋開一切離去呢。
老刀駕著馬車行了整整一夜的路,在天光微亮的時候終于出了平坦寬闊的京道,接下來的路雖也是官道,但遠不如京都官道走得那麼舒坦。
馬車內明顯有些微顛簸了,周靜安和紅袖都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撩了馬車簾子一看,前面隱隱是另一座城池。
〞再過兩個時辰應該就到蕪城了。〞
〞姑娘雖足不出戶但這東周城池路線皆在胸中啊!〞紅袖不由得意到,〞看來那些怪模怪樣的書真沒白幫姑娘尋羅。〞
說完俏皮一笑,就忙著去煮茶,拿糕點出來了。
周靜安淡淡回笑。
蕪城算是離京都最近的一座城了,出了這座城有三個不同的去向。
吃了早茶,周靜安翻了兩套衣服出來,都是平常婦人穿的簡單的粗布衣服,顏色也是不起眼的麻灰色。
〞換上,到了蕪城咱們和老刀兵分三路,分頭走。〞
〞獨身上路姑娘難道就不怕?〞
周靜安平靜的說到,〞風險總是有的,但為了美好自由的將來,冒這個風險還是值得的。〞
說得紅袖一下子忽然也豪氣了起來。
說完意味深長地說到,〞周大會在桐城等著你的。〞
一提到周大紅袖果然有些細微的神情變化,面兒上硬裝著沒听到似的問到,〞那姑娘什麼時候能到桐城?〞
〞我不去桐城,我繞道西面,直接到虎城和你們匯合。〞
〞那老刀呢?〞
〞他駕著馬車去東面繞一圈,半年以後直接南下去洪城找咱們。〞
紅袖听了點點頭,她家姑娘不做則已,一做必是計劃周到精密。
如此一來既是承恩府的派人來追找她們也必是搞不清路線的,只要過了虎城那就鞭長莫及了,再到了青城,那就更是天高皇帝遠了。
紅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到,〞姑娘,你說府里真的會派人來尋你嗎?咱們這樣兵分三路的有必要嗎?〞
她還是挺擔心她家姑娘獨自上路的。
雖說現在是太平盛世的,走的又都是官道,但畢竟姑娘長這麼大連承恩府的府門都沒怎麼出過。
盡管她家姑娘每天捧在手里的書不是有關東周國地理山水的,就是各處風土人情的,但那畢竟是紙上談兵啊。
周靜安淡然的說到,〞他們未必會尋,但我們總得防著點兒,小心行事總不會有壞處的。〞
說完又說了句,〞記住了,再見我,我再也不是周靜安了,我是金多多。〞
說著從包裹里拿了身份文牒在她面前晃了晃,上面〞金多多〞三個字扎眼得很,揣在懷里,又拿了那些現銀,分成三份。
她和紅袖一人拿了一份,留了一份大頭的給老刀。
〞刀叔,一直往東走,快到平城的時候就把馬車賣了,回老鎮呆一段時間再偷偷的南下!〞
〞姑娘,我都記著呢,放心吧!〞老刀顯得十分從容。
他是周靜安過世的親娘金氏當初從老家帶出來的人,要說整個承恩府值得她信任的人中老刀算是一個。
換上村婦的衣裳,兩人又重新梳理了下頭發,下了馬車,看著老刀駕車率先進了蕪城。
金多多和紅袖再看著彼此,粲然一笑。
當真是兩個村婦了。
〞走吧,進蕪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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