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門,死于貧困 離塵閣里養病難

作者 ︰ 左荒

如此一來,錦繡便在離塵閣住下了。♀雲作祥平日大多數時間都待在私塾學堂,極少有功夫理會住在廂房的錦繡。

錦繡樂得自在,每日除了吃就是睡,除了午間服藥的時候受盡折磨,其余的時間都極為享受。

這是錦繡頭一次知道原來身在大戶人家是這麼一件幸福的事情,就算是當個陪房丫鬟也該心滿意足了。

誰說生于寒門就一定會死于貧困的,土包子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她祝錦繡就合該是窮人的家的姑娘嗎?十歲之前,自己是21世紀的窮人,十歲之後,自己又是祝家的窮人,窮字當頭萬事衰啊。

祝錦繡本就不是祝錦繡,她是穿越而來的,莫名其妙成了郎中祝德江的女兒,費盡心力好不容易讓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本打算一輩子在窮鄉僻壤種田度日,何曾想祝德江是個老不安生的,偏要帶她來北平。

祝德江一腔熱血壯志難酬,幾乎將祝錦繡看做自己唯一的希望,命其習字念書,學習女紅刺繡,一連三年下來,祝錦繡耳濡目染,也被他燻染出了些許文人氣質,自有一番不同于下里巴人的風骨,當然這也因了她是現代人的緣故。但可嘆的是,祝德江來到北平之後不學好,偏要效法人家聚眾賭錢,幾圈下來將盤纏輸了個精光,不得已托了關系擠入雲府將祝錦繡賣了個好價錢。

祝錦繡出逃未遂,被馮姨娘抓了個正著,這才有了開頭那場鬧劇。想起從前種種,錦繡百感交集,念及曾幾何時祝德江百般討好和寵溺,又與現下賣身為奴寄人籬下的光景做一番對比,不禁心生悲涼。果然人心不古,世態炎涼。遂將手中的糕點一並吞入月復中泄憤。

這會子,忽听得門外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錦繡心下一驚,忙把桌上的糕點收拾妥當,躲到床上裝病。

錦繡見來人是雲作祥,急忙虛弱地咳嗽兩聲道︰「四爺……來了。」

雲作祥一眼就看到桌上凌亂的點心和錦繡嘴角的芝麻,唇角含笑,走到床前詢問道︰「來看看你,如何了?」

「雖然日漸好轉,但身子還是乏得不行,沒力氣。」錦繡仍不自知地扯謊道,卻不知這一切看在雲作祥眼里全然變了模樣。

「是嗎?」雲作祥輕哼道,「乏得沒力氣,還有心思下床吃糕點?」

「四爺……你怎麼……」

雲作祥蹙起眉頭,盯著她唇角的芝麻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當爺的眼楮都是瞎的呢?」

錦繡計策被識破,也無心繼續裝下去,雲作衫曾告誡過她不要耍小聰明,可她就是忍不住,這不……又惹了禍端。

「喜歡在床上躺著?」雲作祥挑眉道,「爺讓你躺個夠。來人!」

「啊……四爺饒命,四爺饒命,我現在就回大少爺房里,再也不給四爺您添麻煩了。」錦繡翻身下床,跪在雲作祥身前哀求道,她不知道雲作祥是雲府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還想在他眼皮底下逃過一劫,門兒都沒有。

雲作祥捏起錦繡的下巴看了又看,嘖嘖道︰「真便宜大哥了,想回去?也得問我同不同意。人呢!」

門外沖進兩個家丁將錦繡連拖帶拽拉到庭中,毫不留情地甩在地上,錦繡這才知道,雲作祥是動真格的。就算她跟雲作衫打趣調笑貧嘴都沒關系,但事情若是發生在別的人身上,結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事到如今,她才知道雲作衫那番話的真正含義,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每悔不當初的時候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錦繡盯著步步逼近的雲作祥,瑟瑟發抖,不敢吱聲。

「取涼水來。」雲作祥坐在石凳上漫不經心道,「統統澆在她身上……越多越好。」

錦繡一愣,心道,他該不會是想真的讓自己染上風寒吧?

「四爺,凡事有個說頭,您要責罰我可以,但您至少要給我個理由。不然我身為大少爺房里的丫鬟,平白無故被您責罰了,傳出去算什麼事兒?」錦繡據理力爭道,既然求饒不管用,那還不如來些實在的反抗。

雲作祥放下手中的茶水,沉道︰「死到臨頭還嘴硬,你這是在拿大哥做威脅嗎?我身為雲府四少爺,教訓他一個丫鬟,想必他不敢有所異議。但是你要理由,我就給你理由,病好了不回去伺候大哥,待在我屋里裝病,懶惰成性,帶壞我屋里的風氣怎麼辦?」

錦繡嘟囔道︰「四爺說我病好了,可曾問個郎中,不過是一己之見,怎麼就是我的錯了。」

「呵,大太太這回倒是找了個頗為有趣的姑娘回來,性子烈成這樣,我倒要替大哥好好□□□□你。」雲作祥見她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樣子,忽而起了捉弄的興致,將方才的怒氣忘了個一干二淨。

正巧這會子家丁拖著兩桶涼水回來了,雲作祥起身來到錦繡身邊,舉起木桶里的瓢沖她道︰「現在求饒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從輕發落。♀」

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她也不是好漢,只不過是個柔弱女子,當下改口諂媚道︰「求四爺饒過。」

「想得美。」

雲作祥一瓢又一瓢水澆在她身上,不出半刻,兩桶水就見底了。錦繡的頭發,臉蛋,衣服統統濕透了,衣物貼在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身旁雖然站的大多數都是姑娘,但也有不少圍觀的家丁,此時此刻無數雙眼楮都盯著她。

雲作祥眯起雙眼,盯著她看了半晌,取上的外氅搭在她身上,冷冷道︰「行了,回去床上躺著吧。」

錦繡忍著怒氣顫顫巍巍的起身,臨走前還不忘咬牙切齒道︰「謝四爺饒過。」

她縱使是有千般怒氣也無處發作,自己不過就是消極怠工一回罷了,雲作祥犯得上這麼羞辱自己嗎?她越想越委屈,回去屋里就悶在被子里生氣,想著無論如何也得搬回一局。

***

果不其然,晌午剛剛責罰過,晚上錦繡就發燒了,身上燙得嚇人,渾身冒冷汗,嘴里也不停囁嚅著夢囈和讕言。

郎中很是詫異,日前風寒已經漸好,怎麼突然又發作加重了呢?但他看到雲作祥一副讓他事不關己,置身事外的樣子,識相的閉了嘴,只囑咐了兩句就抽身離去。

郎中走後,雲作祥倚在床畔,試探著模了模錦繡的額頭,皺眉道︰「這麼燙。不過就是澆了點涼水,上次掉河里也不見有事,怎麼這回就病成這樣?」

錦繡迷迷糊糊看到雲作祥的身影,他的手搭在自己額間,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但她想起晌午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個怒火中燒就拍開了他的手。

「啪……」

雲作祥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被一個下人給打了。但出奇的是,他居然沒有發作。若是平常,這樣的奴婢早被他拖出去亂棍打死了,現下也不知是因為愧疚還是礙于大哥,他強忍下怒氣,憤憤道︰「不急。這帳,等你病好了咱們再慢慢算。」

如此又過了三日,錦繡方才漸好,只是這回當真如她所說,身子乏得很,連床都下不了。雲作祥抽空來看她,見她對自己愛答不理的,也沒了耐性,恐嚇道︰「再這麼擺臉色,我讓你三個月都下不了床。」

這話說得曖昧,旁人听去了難免以訛傳訛,恰巧離塵閣里的夕顏途徑此地,踫巧听到四爺怒不可遏的聲音,心頭一跳,醋意大發。

「原就听說這離塵閣里來個勾魂兒的狐狸,沒曾想到竟讓我踫見了,也不知是哪家的狐媚子。不過,有膽子勾引四爺,就別怕人家亂說。」夕顏當即決定將這事兒添油加醋的傳出去,給這房里的狐狸精一個教訓。

錦繡可沒听出這層深意,只當他又再用涼水的事情威脅自己,嚇得縮成一團含淚道︰「四爺

興起了,我的死活不過是您一句話,要打要罵,悉听尊便。」

「這回怎地這麼乖了?」雲作祥瞟了她一眼,作勢又要上前試探她的體溫。

錦繡警惕地向後躲去,雲作祥的手僵在半空,上下不得。錦繡見他一副要發作而不得的樣子,極不情願地解釋道︰「我還沒好全呢,爺離我太近染上風寒可怎麼辦?」

「這麼說,我還得謝你呢。」雲作祥挑眉道,冷哼一聲抽回了手,上回是被她拍開,這回又被她躲開,自己好歹是個少爺,怎能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

錦繡還不知雲作祥心中此番醞釀,直惦記著上次他羞辱自己的事情,不想給他好臉色。上回自己賴在離塵閣是因為不想工作,這回就完全不同了,等她病好妥當了,一定立刻回蕭然閣去,再也不想停留片刻。

忽而門外響起一陣輕咳聲,夕顏端著朱漆托盤進來,青瓷碗里盛著熟悉的湯藥,錦繡嗅到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蹙起娥眉道︰「又來了。」

「嘟囔什麼?」雲作祥喝道,「還不趕緊把藥喝了?」

「哦……」錦繡盯著青瓷碗里烏黑的湯藥猶豫再三,終于鼓起勇氣捏著鼻子一股腦兒服下,苦澀的味道順著鼻腔蔓延到咽喉,燻得她苦不堪言。

夕顏盯著錦繡看了半晌,覺得對方的確似外間傳言有幾分美貌,登時心生妒忌。雲作祥看在眼里,皺眉道︰「今兒怎麼是你送藥?珊瑚呢?不是一直由她在負責嗎?」

夕顏解釋道︰「珊瑚被五爺叫去了,說是上回給繡的那兩個手絹花樣不對,讓返工重做呢。」

「這家伙,自己有姑娘不用,非得來挖我的牆角。」雲作祥啐道,「罷了,讓珊瑚回來到我房里一趟,你退下吧。」

「是,四爺。」夕顏戀戀不舍地退下,臨走前還不忘瞥雲作祥一眼。她對四爺的心思在雲府早就不是秘密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四爺對她毫無興趣,之所以一直將她留在府內,也是因了她母親曾經是自己的女乃娘的緣故。

但錦繡是新來的姑娘,不知道這二人之間的曖昧,還以為雲作祥是一貫的不近人情,打抱不平道︰「四爺怎麼連自己房里的姑娘也如此對待?」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事本和自己無關,何苦橫插一腳惹雲作祥動怒呢?果然,雲作祥微怒道︰「有意見?」

「不敢……」

「不少敢!」雲作祥冷哼一聲,起身來到桌旁捏了一個酥糖遞到錦繡嘴邊。錦繡受寵若驚,想推開卻又不能,詫異道︰「爺這是……」

「張嘴。」

錦繡面露難色,左右為難,究竟是張嘴還是不張嘴呢,張嘴的話,這事情就變得曖昧不清了,不張嘴的話,難保對方不會因此動怒再讓她躺上幾個月。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時,雨梨突然踏入房內,擔憂地迎上前道︰「不是說前些日子都見好了嗎,怎麼又復發了?爺說擔心你的身體狀況,讓我來瞧瞧,怎麼樣了?」

雲作祥急忙將手中的酥糖放入自己嘴里,直接囫圇個吞了下去。

錦繡剜了雲作祥一眼,沒好氣道︰「估計三個月之內是好不了了。」

雲作祥面上掛不住,尷尬道︰「許是她性子大大咧咧沒注意,一不小心又加重了。」

錦繡心道,也不知這些都是拜誰所賜,罪魁禍首居然還能面不改色的扯謊推卸責任。雨梨笑道︰「不愧是同宗兄弟,我們爺也是這麼說的。」

錦繡一愣,雲作衫也是這麼說的?難道他猜到自己會沖撞雲作祥嗎?不可能吧,他有這麼料事如神的本領?

「所以我們爺讓我來送些藥材,順帶稍句話兒。」說到這里雨梨忽然頓了頓,神情疑惑,好像正在猶豫該怎麼說出口。

雲作祥瞥了瞥錦繡,大手一揮無所謂道︰「但說無妨。」

「爺他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讓四爺……悠著點。」雨梨這麼說已經婉轉很多了,原話定是比這個更為直白,只是礙于四爺的面子不好開口,才轉化成了這番言語。

錦繡這回才是真的明白雲作衫有多料事如神,不僅猜到自己會沖撞雲作祥,還猜到雲作祥會為此為難自己,心中對大少爺的敬佩之情又增了幾分。

雲作祥深吸一口氣,淡淡道︰「知道了。也請你幫我稍句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會不會悠著點,得看她……肯不肯乖乖听話。」

雨梨為錦繡捏了把冷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大少爺在雲府本來就地位低下,錦繡身為童養媳更是輩分低微,想在心狠手辣的四少爺雲作祥手中僥幸逃月兌,硬來肯定是不行的。

錦繡就算再蠢笨,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她也不能不表態,只好嘟囔道︰「我知道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雨梨松了口氣,將珍貴的藥材放在木桌上,笑道︰「如此便好,我也能回了大少爺去。」雨梨走後,錦繡後悔萬分,說出去的話就等同潑出去的水,大仇未報,自己又搭了進去,真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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