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門,死于貧困 前塵舊事再回首

作者 ︰ 左荒

雲作衫詫異道︰「好端端的怎麼會吃壞肚子呢?」

「可能是……昨晚沒睡好,著涼了。♀」錦繡裝出一副極為難受的表情,額間甚至開始有薄汗冒出,由不得雲作衫不相信。但是一旁的雲作悅不以為然。

吃壞肚子是假,躲雲作悅是真。雲作悅若是連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就白做那麼多年少爺了。他輕笑道︰「是嗎?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錦繡回他以毫不在意的粲然一笑,繼續裝作肚子疼,哭訴道︰「爺,我還是回里屋躺著罷,不要擾了您和二爺吃飯的興致。」

「好生歇著吧。」雲作衫揮手示意準了。

錦繡錯了錯身,起身離席退下,來到里間的炕床上,曳了薄被蓋在身上,又伸手去拿桌旁的芙蓉糕來吃,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說到底錦繡不會為了逃避雲作悅而委屈自己,既然外間那麼一大桌子噴香的飯菜沒吃成,這小小的芙蓉糕總該讓她吃個夠吧。

里間錦繡樂得自在,外間雲作衫和雲作悅卻沒了言語。

雲作衫是正妻龐夫人所出,也是她膝下唯一的子嗣,身份地位都比雲作悅高出許多。而雲作悅的母親,在整個雲府都是禁止談論的話題,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誰也不願說起那位早先曾在雲府里頗為受寵的原二太太。

早在馮姨娘還未入府的時候,雲府里只有一位姨太太,那就是雲作悅的母親,邱姨娘邱樂絲。邱樂絲憑著一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長相,成功擠入雲府成為二太太,受寵之程度令人咋舌,不出半年就懷上了雲老爺的孩子。

龐夫人身為雲老爺的正妻,入府三年都不曾有懷孕的消息,邱樂絲只來了半年就珠胎暗結,龐夫人不可能不懷恨在心。但是正巧這個時候,龐夫人房里也傳出了懷有身孕的消息。如此一來,龐夫人便將對邱樂絲的恨意拋之腦後,一心一意只專注于月復中的孩子。

臨盆之日,二人同時招了產婆入府,同時都要引產生孩子,雲府上下忙得不可開交,人來人往,行色匆匆。終于,龐夫人這邊先傳來了孩子的哭聲,這個孩子便是雲作衫。其後,邱樂絲那邊也傳出孩子出世的消息,這個孩子便是雲作悅。

可是好景不長,龐夫人的孩子天生雙腿殘疾,體弱多病,而邱樂絲更是生下雲作悅後不到三日便氣絕身亡,留下了形單影只的雲作悅,在這孤獨偌大的人世孤苦無依。龐夫人因他是偏房所出,極不待見,雲府里的下人也上行下效,一並對他不冷不熱。

唯獨雲作衫不同,自身條件的欠缺讓他極為羨慕能夠自由行走的雲作悅,更是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看待,最後甚至偷偷在房里設了間廂房讓他搬過去同住。事後這件事被龐夫人知道,龐夫人便將雲作衫好生痛斥一頓,又將雲作悅趕出蕭然閣,呵斥二人以後不得再私下相見。

雲作衫起初不解,自己的弟弟,為何自己不能私下相見,直到後來,他從乳母那里得知了一個驚人的秘密,他才徹底明白,龐夫人心里有鬼。

原來龐夫人根本就沒有生育能力,她想要一個孩子,可是又沒能力自己生,于是便找了邱樂絲來代孕。誰知邱樂絲頗得雲老爺喜歡,每到半年就懷孕了,按照事先約定好的計劃,生產當天會有產婆偷偷將邱樂絲的孩子抱到龐夫人那里,說是龐夫人所出,而邱樂絲這邊,就說是胎死月復中。

可誰知,邱樂絲不願自己辛辛苦苦的十月懷胎變得一文不值,早就找了另一個產婆抱來了一個沒人要的野孩子,充作自己的孩子。龐夫人听說邱樂絲的房里也傳出孩子出世的消息,登時勃然大怒,可是她不能將代孕的事情公諸于眾,只好想出一個法子來折磨眼前那個年幼的孩子。

這個法子,就是斷了他的雙腿。

所以雲作衫的腿疾根本就不是天生的,而是龐夫人一手造成的。

果然,邱樂絲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沒過三天就氣絕身亡。

龐夫人終于還是勝利了,得到了一個傀儡一般雙腿殘疾的孩子,鏟除了雲府除她之外的妖艷女人。但是雲老爺不可能只滿足于有這兩個孩子,所以馮姨娘和石姨娘便依次入府。彼時的龐夫人已經心力憔悴,無心再去理會這些事情,變得一心向佛,只想贖罪。不僅是對邱樂絲的罪,更是對雲作衫的罪。

她曾經邪念突起,掐斷了一個孩子的一生,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女子,她只願下半生能夠在佛前念經超度贖罪。因此,人說雲府的大太太心地善良,待人極好,並不是她本來就如此,只是惡事做的太多,總要行善積德。

自此之後,雲作衫開始听從龐夫人的話,逐漸遠離雲作悅。這場變故中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傷害的人就是雲作悅,雲作衫不願他也卷入其中,便極盡所能努力避開他。

而這其中究竟有幾分是因為怨念呢?雲作衫也說不清。畢竟牽連自己斷腿的根源,就是雲作悅。每每只要雲作衫看到雲作悅,那些往事就會浮現在眼前,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今日這一切,都是拜雲作悅所賜。

而雲作悅不知道這些,只知道曾經待自己情同手足的哥哥,轉眼就形同陌路。那個時候,雲作悅的世界里只有大哥,大哥是唯一一個真心待他的人,大哥是唯一一個願意讓他住在自己房中的人,大哥是他憧憬的天。可是莫名其妙間,他的天突然崩塌了。

他又成了雲府里那個不招人待見的二少爺。

他恨,既然知道會絕望,為何當初還要給他希望。

時過境遷,轉眼已是十余年,他們都已經不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小孩,有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隨風而逝便好,何必掛在心上,徒添煩擾。無論事情演變成了何種模樣,不能挽回的都已經不能挽回了。

雲作悅率先打破沉寂,笑道︰「許久未見,大哥可安好?」

雲作衫苦笑︰「老樣子。陰天下雨的時候病得難受,其余時間倒還勉強。」

之後二人再次沒了言語,飯桌上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卷簾都看出了端倪,她嘗試著說些什麼來改變氣氛,可是思來想去也沒能想出好法子來,只能繼續看著對桌的二人,默不作聲。

飯畢,嬤嬤丫鬟上前收拾桌子,三人來到內室探望錦繡。錦繡听到外間傳來聲響,慌忙抹去唇角的殘漬,窩在被子里□□起來︰「哎呦……」

雲作衫來到床前,試探性的模了模錦繡的額頭,擔憂道︰「若是疼得難受,不如請郎中來瞧瞧?」

「哎……不用了。爺記掛著就好,不必請郎中來瞧,過些時日自然而然就好了。只是委屈了二爺,大老遠跑來請我回醉風閣,可是現下我這般光景,估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錦繡慚愧道。

雲作衫點了頭,附和道︰「說的也是。勞煩二弟特地前來,錦繡卻不能回去。」

雲作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床上拱起的被團,將手中的折扇遞于雲作衫,笑道︰「無妨,只當是來和大哥敘舊便是。這折扇是日前我親自作的,水墨題詞都是上品,今日既前來,空手總不好看,若大哥不嫌棄,這柄折扇就送予你,聊表二弟尊敬兄長之情。」

雲作衫接過折扇,展開一看,一副錦繡河山躍然紙上,唇角含笑道︰「二弟有心了。」

雲作衫命卷簾送雲作悅出去,房中又只剩下錦繡和雲作衫二人。他捏起手里的扇子拍在錦繡的被子上,輕斥道︰「人都走了,還裝給誰看?」

錦繡悶悶的拉開被子,傻笑道︰「原來爺早就知道啊。」

雲作衫無奈的搖頭,又將手中的扇子遞到錦繡面前,示意她展開看看。錦繡拿起折扇,一折一折展開,直到最後看到扇面的題字︰錦繡河山。

她復又將扇子合上,撂在一邊,滿不在乎道︰「誰要他這破玩意兒。」說罷,錦繡又蒙回被子里默不作聲。

「呵,年紀小,脾氣倒不小。不要算了,我讓卷簾拿出去燒掉。」

「別……」

錦繡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拾起一旁的折扇握在手里,覺得唐突又將其扔在地上,尷尬道︰「我是說,別用燒的,撕了多好,還能听響呢。」

雲作衫失笑,無奈的撿起地上的扇子放在床頭,推著輪椅出了內室。正巧踫上回來的卷簾,卷簾身後還跟著一個姑娘,便是當日在柴房煎藥的幻音。

雨梨不在的這幾日,幻音進進出出服侍雲作衫,既煎藥,又更衣,服侍的也算是無微不至。雲作衫正有意讓她頂替雨梨的位置,恰巧卷簾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雲作衫感激之余,想起上回卷簾走之前說的那番話,心生愧疚,因道︰「卷簾,上回那話是我說重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現下你重回蕭然閣,一切還和從前無甚區別,只是少了錦繡和……雨梨,可能會清靜不少。」

卷簾輕哼,將身旁的幻音推到雲作衫面前︰「爺記性可真好,那檔子事兒我早忘到姥姥家去了。主子是主子,奴婢是奴婢,挨句罵有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爺還惦記我的好就成。這不,我听說雨梨走了,就請了這姑娘來,爺您要是再像上回一樣說這蕭然閣里只需要一個幻音就好,那我鐵定再也不回來了。」

「呵,你這張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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