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作悅早有吩咐,如果錦繡不答應,就讓七寶從雲作衫身上下手,畢竟雲作衫是錦繡的正主,只要他下命令,錦繡不可能不听。♀于是七寶便轉向雲作衫道︰「大少爺,卷簾日前在醉風閣待了一段時日,現下她自己提出要回蕭然閣,我便領了她過來。正好蕭然閣缺人手,卷簾回來也好服侍您。」
其實卷簾並不是自己提出要回蕭然閣的,她巴不得一直待在雲作悅身邊,可惜雲作悅為了把錦繡換走就不得不安置人手到蕭然閣待命。雲作衫身邊沒了雨梨,又沒了錦繡,傳到龐夫人那兒少不得又是一場事端,現下吩咐卷簾回來伺候,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卷簾不是自願回來的,本就郁積在心,又想起當日在醉風閣外見到錦繡和雲作賦的事情,遂冷笑道︰「也是呢,爺身邊沒個人服侍,怪可憐見的,我回來也就回來了。只不過有些人也該趁早看清自己有幾斤幾兩,別以為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能在這雲府里吆五喝六了。二爺差人來請那是給她面子,不肯回去又是端的哪門子架子?知道的說是我們蕭然閣寬以待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雲府的丫鬟,各個都是狐媚子出身,專門勾搭主子的。」
錦繡勃然大怒,騰一聲從地上站起身直視卷簾︰「你說什麼?」
卷簾怒目相向,反唇相譏︰「怎麼著,還想恃寵而驕呢?以為自己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笑話……」
「卷簾閉嘴!」雲作衫呵斥道,「自己房里說些渾話也就夠了,傳到別人耳朵里算怎麼回事?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
七寶識相的退到一旁,別人的家務事他一向沒有興趣干預,而且他本心里也不願錦繡回醉風閣,事情鬧大了更好,誰也不得善終。♀
錦繡這還是入府以來第一次听見別人明目張膽的說自己是狐媚子,她自以為行事上並無逾越的舉動,跟各房的少爺們也都只是泛泛之交,除了醉風閣里的二爺對自己曾有示好,其他的人半分曖昧都沒有,如何就招來別人說自己是狐媚子了。
卷簾還想繼續諷刺,卻礙于雲作衫的面子不好發作,只得忍下來,冷冷的掃著錦繡。反觀錦繡這一方,也沒了好臉,目眥盡裂,恨不得把卷簾身上剜出個洞來。
雲作衫招手示意卷簾退下,拉了錦繡的手讓她消氣。七寶這才湊過來繼續方才的話題,向雲作衫道︰「大少爺如果同意的話,小的便帶錦繡姑娘到醉風閣一趟,二爺下了吩咐,小的實在難做,如果不領錦繡姑娘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通打罵。」
雲作衫嘆氣道︰「錦繡,七寶既這麼說了,你回去一趟也是好的,有什麼話說開了就是,憋在心里總不是個辦法。」
錦繡如何肯依,甩了雲作衫的手轉身就走。七寶踫了一鼻子灰,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兒,因道︰「罷了,既然錦繡姑娘不肯回去,我只好回去領罰了。」
雲作衫有心幫他,卻無力勸說錦繡回去,就此讓七寶離開了蕭然閣,回身去找那竄得不見人影的錦繡。錦繡躲在一棵粗壯的榕樹後,蹲在地上一個勁兒拔那無辜的雜草。雲作衫嘆道︰「一個個的,都不讓爺省心。」
錦繡甩了手里的雜草,回身來到雲作衫身旁︰「我不是故意要讓爺難堪的,只是卷簾說話實在……」
「我都知道。♀她在我房里這麼多年,我還不知道她嗎?只我說的並不是她的事情,而是你的事情。方才還說道二弟長二弟短的,人家差人來請了你又不肯過去,這不是不讓我省心是什麼?」
錦繡本也不想這樣,只是雲作悅上回說的話著實傷人,這麼輕易就服軟回去和好,日後他肯定變本加厲的欺侮自己。就像雲作衫說的那樣,既然要共處,總得有個共處方式,本性難移是吧?那就軟磨硬泡慢慢移。愚公移山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成功的,日積月累,天長地久,性子總是變的。
***
七寶回醉風閣後,將錦繡的話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告訴了雲作悅。雲作悅早已不在氣頭上,心平氣和听著此番言語,半點不覺氣惱,反而笑意漸濃,意味深長。
七寶不解,自己主子向來難測,突兀揣測他的意思只能是管窺蠡測,便斗膽上前問道︰「不知二爺為何不怒反笑?錦繡這麼著不是明顯不給您面子嗎?」
雲作悅端著下巴靠在桌案上,盯著兵書中一題「欲擒故縱」注視良久,喃喃道︰「她這是給我使性子呢?想我親自去請,賠禮道歉,最好八抬大轎請她回醉風閣才好。」
七寶輕哼道︰「怪不得卷簾說她恃寵而驕呢,果然不假。才來了醉風閣幾日,便敢隨意忤逆二爺的意思,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二爺莫要去請,晾她幾日才好。」
「非也非也,她要我去請,我便去請就是。只不過這請回來之後的事情……那可就不是她說了算了。」雲作悅放下書卷,走到窗前,看向艷陽高照的天,招手讓七寶遞了折扇過來。七寶選了平日雲作悅最喜的題詞折扇,雲作悅卻說不要,非要他拿前日里那剛作的那扇「錦繡河山」過來。
七寶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拈了折扇過去也沒給好臉。雲作悅不以為意,趁著天氣大好,攜了七寶大搖大擺向蕭然閣的方向去了。
二人一路來到蕭然閣,已經正午時分,蕭然閣里傳膳的嬤嬤和丫鬟端著各色餐點魚貫而入,一並擺在梨花木桌上。桂花干貝、玉兔白菜、鳳尾群翅、炒榛子醬、菊花里脊、八寶膳粥,另有三色糕和如意卷等甜品,葷素搭配,一應俱全。
雲作衫不喜自己吃飯的時候,旁人都站在左右,便招手示意錦繡和卷簾過來陪同一起進餐。正巧三人有說有笑的時候,房外傳來一聲悅耳的呼喚︰「大哥,有好吃的也不知支會二弟一聲,二弟從晨時開始到現在還什麼都沒吃上呢。」
雲作衫手中的筷子止不住顫抖了起來,但只是輕微的一下,隨即便一閃而過了。自從二人關系開始疏遠之後,雲作悅就很少來蕭然閣,雖然事先知道他會為了錦繡到來,可是當真听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番心境。
反觀錦繡和卷簾,那就更為有趣了。錦繡總不信他會這麼快就來蕭然閣道歉,吃驚之余,心頭也不禁有些感動。而卷簾那廂就大相徑庭了,雲作悅肯為了錦繡屈尊來蕭然閣請人,她心里如何能是滋味兒。自己心心念念惦記了那麼久的二爺,就這麼被個半路殺出來的祝錦繡搶了,著實可氣。
雲作悅提步跨入房中,毫不客氣的坐在錦繡身旁,笑道︰「怎麼?莫不是因為我來了,就擾了各位進餐的興致?一個個不動筷子,看著我作甚?七寶,添副碗筷來。」
眾人听雲作悅這麼說,方才回了神。雲作衫淡淡道︰「方才听二弟說自己自晨時開始就未進食,是因為胃口不佳還是身體不適,若是身體不適,可得趁早請郎中來看過才放心。」
七寶將碗筷放在雲作悅面前,又躬身退下。雲作悅解釋道︰「大哥放心,不是胃口不佳,也不是身體不適,只是……相思成疾,難以排遣罷了。」
錦繡听他這麼說,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幾日不見,雲作悅惡心人的功力又精進了。
雲作衫笑道︰「正好,我這兒也有位相思成疾的姑娘,且把她送了你去,兩個人湊在一處排遣才好。」
「爺……」錦繡放下碗筷,拿白眼瞧著雲作衫,幾時她相思成疾,幾時她需要排遣了,這些人說風就是雨的,從不把人的話放在心上,只知道一味的拿自己取笑,真真教人氣死了。
「我還沒說這姑娘是誰,你著急作甚?」
一句話頂的錦繡啞口無言,只得端起碗筷把臉埋在飯碗里使勁兒扒飯。席間,雲作衫和雲作悅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就連卷簾都時不時插上半句話,唯獨錦繡默不作聲,她心里不停犯嘀咕,這二少爺親自找上門來也不知是何居心。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奴婢,雲作悅犯不著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難道真的像卷簾說的那樣,是因為自己有幾分姿色,骨子里帶著狐媚子的影子嗎?
怕不僅僅如此吧。
一頓飯下來,錦繡吃得心驚膽戰,想到自己日後又要回到醉風閣對著這個陰晴不定的主子,她就恨不得在飯菜里下毒將他毒死。上回因為彩蝶的事情挨了他一巴掌,那火辣辣的感覺至今記憶尤新,趕明兒若是又因為別的事情惹了他不開心,還不知道會受怎樣的責罰。
這麼坐以待斃可不行。
思來想去,錦繡心頭忽然冒出一個絕佳的計策。上輩子為逃避檢查作業沒少裝病請假,這點兒演技還是有的,于是趁眾人不注意之際,她猛掐自己大腿一下,「哎呦哎呦」著就喊了起來。
雲作衫忙問︰「怎麼了這是?」
錦繡捂著自己的肚子□□道︰「爺,我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