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寒門,死于貧困 醉風微醺偶邂逅

作者 ︰ 左荒

錦繡知道雲作衫寵溺她,不管怎麼說他都會包容,雲作衫也任由她指責,橫豎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姑娘,童心未泯得很。

二人談天說地,笑了一陣,將近日有的沒的新聞趣事都說給彼此听,雖然一段時日沒見,說起話來還是一見如故,不分彼此。

錦繡忽然冷不丁問道︰「爺最近……還有在想著雨梨嗎?」

雲作衫斂了笑容,半晌才終于淡淡道︰「如何能不想?想了又如何?」

這話說得太巧,連錦繡都忍不住為此黯然神傷,如何能不想?相思愁斷腸。想了又如何?相見不能得。終是枉然。

她愣愣的反復在唇齒間琢磨這兩句話,直到發現臉上有些涼涼的,一模才知道自己流淚了。

雲作衫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輕笑道︰「小小年紀,怎麼就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誰惹你心傷了?」

錦繡窩在他懷里喃喃道︰「沒有誰,大少爺多心了。」

雲作衫嘆了口氣︰「你又不願意說了,日前我把雨梨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于你,你現在去卻不肯告知于我。我很是受傷啊。」

錦繡嘟囔道︰「爺又揶揄我了不是,無刀無劍的,受得哪門子傷啊?」

「心傷。」

錦繡輕哼一聲︰「爺學什麼不好,非得學醉風閣里的二爺,沒個正形……」說著說著錦繡就不由自主紅了臉,怎麼說什麼都能扯到雲作悅。

雲作衫輕笑道︰「怪不得你離了醉風閣,原來竟是這麼個緣由。」

錦繡听他這麼說,臉越發紅了,搪塞道︰「不是……」

「怎麼就不是了?日前他不是還上蕭然閣來請你回去嗎?那時日我看你二人情狀挺好,怎麼近日卻又吵著鬧著要走了呢?」雲作衫詫異道。

錦繡想到當日的場景,忍不住嘆息道︰「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不是二爺發話,我想離開醉風閣又談何容易?四爺既然要人,二爺就放人,我不過是個奴婢,又能怎樣呢?」

「這麼說,是二弟把你送出去的?」

錦繡點了點頭,想起日前因為雲作悅遭受的事端就覺得委屈,然而兩三日過去了,罪魁禍首卻連個面都沒有見過。就算不是他房里的丫鬟了,來離塵閣探望一下又有何難,說白了他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雲作衫嘆道︰「本以為你小小年紀不懂風月,沒想到這才不見幾日,就為情所困了。」

錦繡後悔道︰「如果時光能倒流該有多好,那樣的話,我就一直待在蕭然閣里陪著大少爺您,哪兒都不去。」

雲作衫笑道︰「那如何了得,女大不中留。」

錦繡愕然,怎麼听著雲作衫的意思,倒像是嫁女兒一樣呢……

他接著道︰「情總是這樣的,就算你為它操碎了心,愁斷了腸,對方也不見得能體會到一絲一毫。兩廂情願固然是好,但世間一廂情願為多,于是才有了亙古不變的奢望,願有情人終成眷屬。但這又談何容易啊。」

錦繡贊同道︰「爺說得真對。」

雲作衫苦笑道︰「爺說得對,也是因為有前車之鑒使然。我可不希望你有我這樣的體會。不過你既然喜歡二弟,為何不告知于他?依著他的性子,如果你對他有情,是萬萬不可能輕易讓了出去的。」

錦繡默然,自己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在墨香閣了,為時已晚,就算她想說也沒有機會了。再說當時雲作悅和聆扇調笑的一幕一直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又受了他那樣的委屈,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他自己的心事。

錦繡嘟囔道︰「爺說什麼呢,我好歹也是個女子,情啊愛啊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掛在嘴上啊。」

「說的也是。」雲作衫大度道,「這有何難,我便替你去說了就是。」

「爺!」錦繡大驚失色,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搖頭擺手,「千萬不要!」回頭正對上雲作衫玩味的表情,知道自己是著了他的道,輕哼道︰「好啊,爺沒事干了不是,拿我逗樂呢?」

雲作衫呵呵一笑︰「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不過說正經的,同在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早晚要正視他,關系鬧得太僵,對誰也不好。」

錦繡淡淡道︰「爺說得我都明白。俗話說得好,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興許過了這段時間,一切就會好轉了。」

「但願如此。」

***

眼看天色越發昏暗起來,火燒雲都已經掛在天邊了。錦繡估模著雲作祥也快要回去了,便辭別了雲作衫,準備回離塵閣。途徑醉風閣門前的時候,錦繡瞥見階下的泥地,猶豫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環境,四下無人,終于還是蹲了下來。

「那天明明就掉在這里的,上哪兒去了?」錦繡一邊刨著面前的泥土,一邊詫異的問著。

結果找了半天也沒發現那對珍珠耳墜的蹤影,錦繡頹然的跌坐在台階上,嘆息道︰「究竟去哪兒了呢?」

「在這兒呢。」忽然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男聲,緊接著一只手伸了過來,手心里正放著錦繡日思夜想的那對珍珠耳墜。

錦繡騰一下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回身一看,來人正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見到的雲作悅。

一時間,所有情緒堆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風里似乎有什麼在悄然作祟,吹得她心中百轉千回,難以名狀。

錦繡回了回神,淡淡道︰「請二爺安。」

雲作悅笑著上前作勢要替她戴上珍珠耳墜,錦繡連忙躲開,漠然道︰「二爺折煞奴婢了。」

雲作悅照舊如平素一般雲淡風輕,帶著慣有的玩世不恭,笑道︰「這麼多日未見,一見面就如此生疏,讓我好生心寒吶。」

錦繡將視線撇開,心道,最不想見到的人,偏偏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這麼倒霉的事情,怎麼就非教她踫上了。

雲作悅見她不說話,接著道︰「我這房里呢,以前有個姑娘,長得嬌俏玲瓏,心地善良淳厚。有一天,她沒頭沒腦的跑來問我,如果要是為了雲府非得把她讓出去不可,我同意還是不同意?偏偏這時候我身旁還有個大太太房里的姑娘,我若是說不同意,事情傳到大太太耳朵里,該說我為了一己私利置雲府于不義。于是我只好同意了。」

錦繡低著頭不說話,雲作悅口中的姑娘,明明就是自己,他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可是我同意了,她又要跟我生氣,說我無情無義,連我送她的耳墜都撂在地里不要了。徹夜不歸,音信全無,讓我好找啊。後來終于得到消息說她在墨香閣,我便火急火燎的趕到墨香閣,卻看見她受了委屈,想救而不得,因為已經有人搶先一步,英雄救美了。那我還能怎麼辦呢?到離塵閣去要人嗎?她肯跟我回來嗎?怕是不可能吧,她正在氣頭上,什麼話也听不進去。如是我便想著過幾天再去離塵閣看她,沒想到剛一出門,就踫上她蹲在門前自言自語。」

錦繡仍舊低著頭不說話,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自己還有什麼可說的。

雲作悅見她嘟著嘴不說話,輕笑一聲,走上前去捏住她的耳垂揉了揉,滿意的看到對方紅了臉,這才將耳墜掛在她耳朵上,湊過去問道︰「這多天沒見,想我了沒?」

錦繡拍開他的手,囁嚅道︰「沒想。」

雲作悅失笑︰「沒想你臉紅什麼?」

「我哪兒有!」錦繡惱羞成怒,推開他轉身就走,雲作悅將她拉回來,好生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逗弄你了還不行嗎?你不想我,我可想你呢,差點兒就相思成疾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發發善心,讓我好好瞧瞧你還不成嗎?」

錦繡明知他固來花言巧語,卻還是忍不住心猿意馬,他這樣的豪門貴公子,素來油滑慣了,錦繡只是個未經世事的鄉下姑娘,哪里經得住他這麼挑逗,一時間沒了注意,只是任由他拉著。

雲作悅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道︰「那天在墨香閣受委屈了?」

錦繡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心有余悸,現下听到雲作悅提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點了點頭。雲作悅捏著她的手道︰「回來吧,我保證以後再不讓你受委屈。」

錦繡差一點就答應他了,但是經驗告訴她,此時此刻不能被他蒙蔽了雙耳,必須果斷拒絕。

「不回去。」

雲作悅也不惱怒,只是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看來你在離塵閣待得也舒心,不回來便不回來罷。」

錦繡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心里空落落的,突然不知所措起來。雲作悅心里的如意算盤打得響,欲擒故縱也用得好,勢在必得,成竹在胸,好日子總得慢慢磨,今天不回來,明天不回來,後天……總會乖乖回來的。

錦繡皺起眉頭,埋怨道︰「既然如此,二爺可以放奴婢走了吧?」

雲作悅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將手中的折扇遞到她手里,笑道︰「好生收著我送你的東西,日後回了醉風閣,我可是要檢查的。」

錦繡剛想反駁,雲作悅便笑著轉身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待在原地盯著手里的「錦繡河山」發呆,直到天邊的紅雲漸漸被昏暗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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